上班時間到了,杜和平還躺在沙發上犯迷糊。
何小魚走過來看一眼,悄悄退了回去,對著打掃衛生的小王說:「你輕點,別弄出動靜來。」
小王乾脆放下拖把,坐了下來。
不大一會兒,局長孟廣進走了進來,問:「杜和平呢?」
何小魚指了指裡屋,說:「一夜沒睡,正打著盹呢。」
「哦,那先讓他睡會兒,半小時後喊醒他,就說我找他。」
孟廣進轉身退出,不等出門,杜和平從裡屋走了出來,喊了聲孟局。
「對不起,把你吵醒了。」孟廣進折身走了回來。
一聲客套讓杜和平有些不自在,擦擦眼睛,說:「沒有沒有,裡面說話吧。」
進屋後,孟廣進坐在沙發上,面色平靜。
聽杜和平把昨天夜裡的行動過程說了一遍後,他問杜和平:「你覺得最大的可能是什麼?」
「有人借著吳富貴妻子失蹤這事兒敲詐。」
「這人可夠老練的,神不知鬼不覺,在我們眼皮底下把東西拿走了,說明是個老手,再有一點,就是事先踩過點。」
杜和平噓一口氣,自我檢討說都怪自己疏忽,沒有察看交易場地,尤其是那個垃圾桶。
「估計看也看不出,說不定那個垃圾桶被調換過。」孟廣進站起來,走近杜和平,小聲說,「我有個預感,吳富貴好像意識到你懷疑他了。」
「懷疑他什麼?」
「他就是當年的那個兇手,要不然他怎麼會越過你這個專案組長,直接找曹局談呢?他是想儘量減少與你正面接觸的機會。」
「曹局說是故意跟他套近乎,博取了他的信任。」
「沒那麼簡單,今天一上班,我就接到了市里分管領導的電話,要求停你的職。」
「為什麼?」
「是有人告你的黑狀了唄,說你工作經驗不足,缺乏偵破大案要案的能力。還說你存有私心,有故意保護罪犯的嫌疑。」
「這可真有意思。」杜和平苦笑著搖了搖頭。
正說著,潘副局長把電話打了過來,上來就指責杜和平:「你是怎麼搞的?讓你隱蔽點,你卻暴露了。」
原來吳富貴一大早就察看了附近的監控,發現了昨天夜裡組織行動的痕跡,直接來到了警局,找到潘副局長,要他給個說法。
孟廣進聽後,帶著杜和平去了潘副局長的辦公室。
潘副局長坐在那兒,烏著臉,衝著杜和平吼道:「你不是說排查過了,附近沒監控嗎?」
杜和平回道:「是啊,我騎著自行車,沿途察看了,蹲守的區域的確沒有監控啊。」
「那就奇了怪了,他是怎麼知道的?」
孟廣進插話說:「他會不會在隱秘的地方安裝了臨時影像記錄儀器,譬如夜視儀啥的。」
潘副局長冷著臉說:「不管怎麼樣,就是你的工作沒做到家,出現了嚴重失誤。這下好了,那個熊玩意兒反咬一口,說我自導自演了一場戲。」
孟廣進問:「他啥意思?」
「他說我設局弄走了他的錢,還說要是他老婆被撕票了,跟我沒完,非讓我償命不可!」
孟廣進臉色陡變,吼了一聲:「這簡直是荒唐透頂!」
「可不是嘛,這下我還真是洗不清了。」
「他下口也太狠了,簡直是窮凶極惡,先是向市領導告了我們的黑狀,又反手向你潑髒水,裡面一定有著不可告人的秘密。」
孟廣進問曹副局長,吳富貴有沒有把綁匪的電話號碼告訴他。
曹副局長說給了,我試過撥過幾次,都無人接聽。
孟廣進稍加思索,說咱們不能坐以待斃,讓他牽著鼻子走,立即組織人員進行排查。
先派一組人員去行動現場,仔細搜索,看附近究竟有沒有監控設備。
再安排一組人員去查一下他的銀行賬戶,弄清資金流向,看有沒有三十萬的提款記錄。
還有那個手機號碼,去通信部門核實一下,看戶主是誰,都跟什麼人聯繫過,最好能定位跟蹤。
杜和平問孟局長:「那我呢?」
「你怎麼了?」
「不是說要停我的職嗎?」
「我說過要停你的職嗎?該幹啥幹啥去!哦,對了,事關重大,你還是親力親為吧,摸排這幾件事一個上午足夠了。」
「是,我這就去查!」杜和平站起來,快步走出了曹副局長的辦公室。
回到辦公室,見顧偉濤坐在辦公桌前發呆,走過去問他:「你怎麼回來了?」
「一點小毛病,打個點滴就行了。」
「這麼快就好了。」
「就是鬧個肚子,沒事的。」
「那就好,我正琢磨著抽空過去看看你呢。」
顧偉濤不無歉意地說:「師父,我確實是肚子痛得厲害,本想買點藥吃就好了,誰承想醫生非讓住院觀察,耽誤了行動。」
「誰又沒怪你,用得著弄出那個熊樣子了。沒事就好,你就別亂跑了,呆在隊裡搞搞資料吧。」
杜和平說完,喊過何小魚,要她一起去現場。
顧偉濤非要跟著一起去不行,走到門口,硬是讓杜和平推了回來。
他們先去了昨天晚上蹲守的地方,反覆走了幾個來回,的確沒有發現任何監控設備。
最後去了垃圾轉運站,問值班的老頭這邊有沒有監控攝頭,老頭說到處都是臭烘烘的垃圾,誰還能來偷這個,裝那玩意沒用。
何小魚推斷,吳富貴說通過查閱監控知道了我們的行動完全是個幌子,一定是從另一種渠道得到的消息。
「你的意思是我們內部有鬼?」
「內鬼的可能性不大,也許是他早有打算,派人暗中盯咱們的梢了。」
「要是那樣的話,就說明他心裡有鬼。」
「他到底想幹什麼?」
「這個不好說。」杜和平不再說話,駕車向城裡駛去。
他沒有去銀行,那麼多家銀行,查起來太費勁,乾脆直奔著晨光再生公司去了。
何小魚倒是有些擔心,說那些財會人員都是吳富貴的心腹,刁鑽得很,怕是不肯配合。
杜和平說:「不配合就說明有貓膩。」
果然,那個打扮時尚、妖里妖氣的財務科長客氣的接待了他們,聽完來意,立馬打開抽屜,從裡面拿出了三十萬元的提款明細。
把明細拍了照,兩個人走出公司大院,上車後,杜和平說:「看到了嘛,早就為我們準備好了。」
「是啊,好像知道我們要來似的。」
「想一想,這說明了什麼?」
「早有預謀?」
杜和平說一句姓吳的聰明過頭了,加快油門朝前駛去。
根據號碼段位,他們直接去了移動公司。
前台工作人員很快調取了用戶資料,說使用該號碼的人叫李長久。
杜和平問工作人員:「這是實名嗎?」
工作人員點點頭,說是,用真實身份證辦理的。
杜和平問:「我看一下機主的身份證複印件嗎?」
工作人員有點犯難,說:「這是三年前辦理的,已經入檔,怕是找起來有點難。」
杜和平說這個號碼牽扯到一樁刑事案件,是重要證據,麻煩她儘量想一想辦法。
工作人員打了一個電話,聽上去是向有關領導作了匯報。
二十分鐘不到的樣子,有一個青年小伙子從樓上走了下來,把手中的一張工作單遞給了杜和平。
杜和平拿在手上,仔細看了起來。
身份證複印件上的照片有幾分面熟,再看一下地址——蓮東市無河鎮豐臺村。
怎麼會是他呢?
手機號碼的使用者竟然是無河鎮的那個放羊老頭。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反覆看了幾遍,又遞給了何小魚。
儘管血流加快,但表面卻冷靜如常。
何小魚看一眼,驚得張大了嘴巴,好大一會兒才緩過勁來。
「我勒個去!真是人不可貌相,那個老頭還真是個人物,看他傻乎乎的樣子,原來是裝的。」
「先別在這兒咋呼,拍照,趕緊拍下來,回去跟領導匯報後再做進一步調查。」
坐到車裡,何小魚還在唏噓:「這橋段也實在是太神奇了,怕是連小說里都見不到。」
杜和平邊開車邊說:「你看一下,那個網絡小說後面寫啥了?」
何小魚拿出手機,翻看了一會兒,說:「昨天斷更了,沒有新章節。」
杜和平問道:「以前有沒有斷更的情況?」
「很少,幾乎每一天都更點,哪怕只有幾百字。」
「斷更了斷更了,是什麼原因斷更的呢?」杜和平思索了一會兒,說,「會不會是到垃圾桶里取錢了,一直忙活那事,沒顧得上寫小說。」
「我覺著吧,可能是去蹲守了。」何小魚側臉望著杜和平,詭異一笑。
「啥意思?」
「我還是覺得那個小說是你寫的。」
「閉嘴吧,別扯亂道,我要是有那個未卜先知的本事,還用得著受這個窩囊氣了!」
「頭,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那個放羊老頭的事了?」
「啥事?」
「譬如說手機號碼。」
「越扯越離譜了,我怎麼會知道?」
「那剛才在營業廳,當你看到那個身份證複印件的時候,為什麼那麼平靜呢?」
「那叫成熟,只有幼稚的人才咋咋呼呼,一驚一乍。」
「杜隊,你是不是一直都覺得我很幼稚啊?」
「是啊,不過對你來說,應該去掉那個『很』字,什麼時候變沉穩了,就不再幼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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