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兮彤疑惑地抬起頭。張子銓神秘地一笑:「等到了泉州,收到草窗的消息就清楚了。」
船到福州後,他們又轉乘去泉州的船,沒過幾天就在刺桐港上了岸。很快,張子銓帶著她來到城北清泉山下的少林寺廢墟。
馬兮彤記得前年底她和梨花等人跟著張子銓一起去投黃華時也經過清泉山。張子銓特地帶道一去廢墟里一趟,道一才得到那封要帶給周密的信。
只聽張子銓說道:「上回我和道一到這裡是來取一筆錢。道一南下時受戴雲寺法本大師之託要帶給我一大筆錢。道一怕路上危險就把錢藏在這裡。我們去投黃華時路過這裡,正好取出。兮彤,你可知道這筆錢的來歷?
這筆錢原來就屬於這泉州少林寺。當年元軍南下,少林寺千僧抗元,在這裡一場大戰,寺院才成了這樣子。泉州人口百萬,歷來眾商雲集,富人極多,少林寺歷年積累的香火錢數目龐大。這筆錢存在大小兩個銀庫,小的被元軍掠走,大的元軍沒找到。寺破時我和法本大師背著元妙方丈逃走。後來方丈傷重不治,去世前告訴我們,他已將部分小銀庫的錢轉移他處,還給了我們大銀庫的鑰匙。
我和法本去將那些小銀庫里的銀子取出,大部捐給了幾個寺院,剩下的便是法本讓道一帶給我的那些。而那個大銀庫我們一直沒動。「
馬兮彤啊了一聲。張大哥這回莫不是要把大銀庫里的錢取出來用?看來這回他要乾的真是大事了。
說話間,兩人已進入廢墟。看著倒塌的殿宇和成堆的瓦礫,馬兮彤還能感受到當時大戰的慘烈,心中對參加過這場大戰的張大哥更加敬佩了。
兩人穿過廢墟,來到寺後的山崖下,周圍林木茂密,從清泉山上流來的一股泉水在這裡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池塘。到了池塘邊,張子銓確信周圍沒有人後,對馬兮彤說他要下水去,然後就開始脫衣裳。
馬兮彤有點害羞地轉過身去。過了片刻,只聽噗通一聲,她回頭看去,水花濺起處,張子銓已一個猛子扎入池塘。透過池水,隱約可以看到他潛向池塘中央,然後再那裡做著什麼。過了一會兒,張子銓浮出水面換氣,接著又潛入水中。這樣重複了好幾次。最後,張子銓游到池塘邊。馬兮彤見他臉色凝重,忙問怎麼回事。
張子銓默默攤開手掌,馬兮彤看到一個六角形象掛件似的物件,上面刻著精細的花紋。張子銓喘著氣說:」這就是少林寺大銀庫的鑰匙,也是法本讓道一帶給我的。銀庫的入口就在池底,可是我打不開。「
馬兮彤一愣,還有這樣的事?」張大哥,你肯定是這把鑰匙?「
」當然,這是元妙方丈親手交給我和法本的。「張子銓著急地說。
」要麼再試試?「馬兮彤問。
」當然要再試。「張子銓肯定地點點頭。
於是他休息好後再次下水,又象剛才一樣連換了幾回氣,可仍舊沒能打開銀庫。張子銓有些惱火,繼續潛水。就這樣,到了天色漸暗,他累得精疲力竭,銀庫還是沒有打開。
馬兮彤看得心疼,終於說道:」把鑰匙給我,我去試試。「
」你?「張子銓十分驚異。
馬兮彤臉上一笑。」我可是在船上長大的。船底都潛過不知多少回了。「
」原來如此。「張子銓也笑了,便將鑰匙給了她,又講了使用方法,最後說:」你去試吧,我到周圍轉轉。「
馬兮彤知道張大哥是不好意思在場,唉,要是道一在就好了。馬兮彤想著,臉上不由一紅。
張子銓一走,她立即脫了外面衣裳,只穿著貼身小衣,一頭扎入水中。時值三月,池水仍很涼,她咬著牙潛到池塘中央,在一片藕根里摸了半天,終於摸到張子銓說說的那隻小圓盤。上面有個凹坑,中央是個六角形的孔。
她憋著氣,把鑰匙插進孔里,左轉右轉試了半天,鑰匙紋絲不動。她只好浮上水面換氣。這樣試了六七次,還是沒有結果。她只得放棄,拖著疲憊的身子上岸,立即發覺不遠處的林中有一絲火光。她穿好衣裳朝那裡走去。原來張大哥在那裡生了一堆火。
她不無遺憾地告訴張子銓:」我也沒成。「
「我早已料到。」張子銓深深嘆了口氣,「一定是什麼地方出了差錯。」
「那大哥你打算怎麼辦?」馬兮彤問。
「我要去一趟戴雲寺,問問法本。」張子銓說,「兮彤,你等在這裡,我一個人去。」
馬兮彤點點頭。兩人烤完火,馬兮彤以為今夜會在這裡露宿,張子銓卻熄了火,讓她跟自己走。
「我們去見孫老。」
「孫老是誰?」馬兮彤問。
張子銓便告訴她孫老名叫孫真輔,以前是宋官,還是周密的老師,宋亡後一直隱居在這廢墟里。馬兮彤一聽孫老是隱居的宋官,立即對他有了好感,便跟著張子銓來到少林寺中一片廢棄的僧房處,其中一間果然有燈火。
張子銓上去敲門。孫真輔開門見到他,欣喜萬分。馬兮彤向孫老行禮。張子銓介紹說:」這位馬姑娘可有來歷。她便是在伶仃洋一戰中殉難的戶部侍郎馬南寶馬大人之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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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真輔一聽,頓時熱淚盈眶。」啊呀,馬大人還有後人在,真是蒼天有眼啊!「
馬兮彤對孫真輔多年隱居廢墟之中也表示了敬佩。一番寒暄後,三人進了屋。張子銓向孫真輔說了自己去年離開後的經歷。
「孫老,草窗先生很快會送來重要消息。我另有要事離開幾天。馬姑娘就等在這裡,什麼都不用瞞她。」
孫真輔點點頭。「子銓,你就放心走吧。老朽雖上不了戰場,也走不動路,替你收點消息還可以辦到。」
於是,孫真輔將馬兮彤安置到旁邊的一間破房,而張子銓連夜動身去戴雲寺。
馬兮彤就這樣住了下來。白天,孫真輔教幾個附近村中的小孩讀書認字,馬兮彤一個人到林中練習張大哥教的落花掌,累了就拿出從馬謀那裡得來的信,反覆揣摩道一究竟在哪裡。
三天後的傍晚,孫真輔興沖沖地來找她。「馬姑娘,草窗來消息了!」
馬兮彤大喜,接過信一看,上面說已經證實江南行御史台的確上了一份奏章,可奏章被大都的御史台都事尚文扣了下來,不打算向上交。
馬兮彤心想,這意味著什麼呢?奏章到不了忽必烈手裡,張大哥預料的皇帝父子反目就不會發生,張大哥還會去大都麼?自己要不要一個人去找道一?馬兮彤心中著急,不知如何是好,只得繼續等待。
又過了幾天,張子銓終於回來了,臉上很是沮喪,說法本又不知去哪裡雲遊了,已經一年多沒有回寺。
馬兮彤告訴他,周密來信了。張子銓大喜,接過信一看,嘆口氣說:「這樣也好,銀庫鑰匙為何不能用,我們可以從容找出原因。」
馬兮彤心裡想的是早點去大都找道一,可聽張子銓這一說,似乎打不開銀庫就不會走。馬兮彤又急了起來。
「張大哥,你為何一定要先開銀庫呢?需要那麼多錢麼?」
張子銓點點頭。「我身上的錢在川西幾乎用盡。這回去大都,我們得走海路,我原打算拿到錢就在泉州雇一條船......」
「用我的錢吧。」馬兮彤毫不猶豫地說,「我爹給我留下了不少,雇條船總夠的。」
張子銓道:「這條船少說得用半年,或許一年,而且到了大都,官場方面也得用錢。」
馬兮彤想起,在大都時她聽金歸燕說,在官場中打探消息花費巨大,這可如何是好?她仔細想了想,忽然靈機一動。
「周夫子的信里說,那份奏章給扣下了,是不是我們晚點去大都也行?」
張子銓再次點頭。「我們到了之後,若是奏章仍然扣著,我們再想辦法,奏章一定得讓忽必烈看到。」
馬兮彤吸口氣說:「張大哥,你要是信得過,我們馬上去廣州找七叔,他那裡應該還有些錢,而且他的船也可以用。」
張子銓一聽,頓時眼睛發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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