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元帥大人的變態之處,寧熹光煩躁的心情陡然一松,她繼續拿著雲片糕磨牙,一邊揮手讓小翠取話本子來看,也就是此時,傅斯言走進了房間。
寧熹光止住了小翠的動作,讓她去泡熱茶來,隨即才問坐在身旁的傅斯言,「說完了麼?到底什麼事兒啊?朱大哥呢,是已經回去了,還是在宅子裡休息?」如果還沒走,她就讓小翠去傳個話,讓朱大哥回到縣裡後,重金購買些考前用書和試卷,如果朱大哥已經走了,那就只能等他下次來時再說這事兒了。
傅斯言取過她吃了一半的雲片糕,目不斜視的咬了口,細嚼慢咽後,才在寧熹光的瞪視中說道:「人沒走,還在宅子裡,王叔領他用飯去了。」
又緩緩將朱大哥提及的事情,不緊不慢說了出來。
送茶進來的小翠,恰好聽見此事兒,整個人都炸了,哇一聲哭出來還不算,還忍不住怒罵,「這不是坑小姐麼?老爺他,他,寧奎他還是不是人?小姐這幾年沒用過寧府的一針一線,若不是有外太爺留下的錢財,還有太太以防萬一給小姐留了銀子,小姐現在怕是已經凍死餓死了。他從沒正眼瞧過小姐一次,一點為父的責任都沒擔起,更置小姐的性命與不顧,只照應繼室生的幾個少爺,他怎麼還有臉利用小姐,還要把小姐送去給人做,做妾,他怎麼還不被天打雷劈。」
寧熹光倒是表情平靜。
她畢竟不是寧奎的女兒,所以,對於這樣人面獸心的父親的作為,一點不覺得心涼——左右她對寧奎沒抱半點希望,他若對她不好,她習以為常,他若那天真對她好起來,她才怕要不適應呢。
寧熹光拍拍小翠的手,「先別哭了,我這不是還沒被帶走呢麼。事情還有轉機,我們還可以慢慢謀劃啊。」
又轉頭看向傅斯言,「你別黑著臉了,本來氣質就冷,看得人渾身冰涼,現在還繃著臉,抿著唇,看著更讓人大氣不敢喘了。好了,笑一笑,笑一笑就沒事兒了。」
「呵,你倒是心大。」
寧熹光攤手,「不心大又能怎樣?左右我也左右不了我那個便宜爹的決定,也只能自我安慰了。」
她笑的歡樂,杏眸彎成了月牙狀,玉白的面頰泛出些暈紅,整個人都變得明媚俏麗。
傅斯言卻不喜歡她這個笑容,太苦澀,看得他心裡壓抑的很。
「一切有我。」他徑直開口說,「回不回去看你心意,你若是想回去,我就替你將寧府鬧個天翻地覆,你若是不想去,我也有的是辦法打發來接你的人。這兩天路你選一個。」
寧熹光有些猶豫,「那有沒有第三條路?」
「嗯?」
「第三條路就是,我不去寧府,你也能幫我把寧府鬧個天翻地覆?」
傅斯言唇角微微翹起,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柔軟的頭髮,「如你所願。」
隔天傍晚時分,來接寧熹光的寧府管家總算到了。
這是寧府的三管家,是大管家的親侄子,管著寧府的馬房和花園、湖水等處的清理工作,官兒不大,可氣派不小,因為靠山大,幾乎在寧府橫著走。
而因為親叔叔的照顧有加,更養的他一副刁奴模樣。
可以說,整個寧府中,除了寧奎、繼室,以及繼室養的幾個兒子能得他阿諛奉承,別的所有人,哪怕是寧奎的妾室,他偶爾也能用眼神褻瀆幾下,更別提其餘那些在寧府討生活的奴婢和僕役了,他真箇是把那些人都當成自個兒的奴隸了。
三管家叫寧福——他本不姓寧,不過是因為大管家被寧奎賜了寧姓,是以,整個家族的人都丟了祖宗姓氏,改去捧寧奎的臭腳,去主家獻殷勤,全家人都改姓寧。
寧福罵罵咧咧的進了老宅,趾高氣昂的模樣,活像是他才是這裡的主人,而對於王叔、小翠,以及那個莫名其妙,生死不知的小姐,寧福壓根都沒看在眼裡。
進門就道:「他娘的,這鬼天氣,凍死小爺了。接人接人,接什麼鬼,一個臭丫頭片子,隨便找個車夫把人帶回去就算了,還讓小爺趕了一天半路來接,真把小爺凍出個好歹,小爺把那丫頭片子颳了當下酒菜。他媽的,一個比一個沒眼色,沒看見小爺都凍成什麼模樣了,還不趕緊去準備火盆,還有湯,正經的羊頭湯,給小爺端一碗來,再弄幾個下酒菜,四喜丸子、紅燒肉、白灼蝦、脆皮烤鴨、八寶雞,再來個蔥燒海參、乾鍋魷魚,一個牛尾湯,菜就先上這幾個,順便再溫兩壺好酒,小爺先吃點喝點暖暖身子。」
見周奶娘和王叔穿著破破爛爛的衣裳,皮膚蠟黃,無措尷尬的站在原地,寧福更怒了,一腳踹過去,「他娘的,耳聾了是不是,還不趕緊下去給小爺準備吃的,站在這兒等死呢?」
王叔巧妙的躲了一下,可到底挨了一腳踢,站在隱蔽處觀看這場戲的王謙見狀,氣的磨牙,陰森森的說,「臭不要臉的,一個刁奴,還跑到這裡充起大爺了。哼,晚上再給他點顏色看看。」
王謙瞥了面色陰沉的少爺一眼,心裡暗暗得意。哼,寧福剛才罵小姐那幾句,少爺可是一字不落都聽見了,沒見少爺現在氣勢駭人,眸色都黑沉了麼,看吧,之後有寧福受罪的時候。
兩人不動聲色的繼續旁聽,而周奶娘在瞥了一眼那角落後,像是底氣也足了,就「傻傻的」問寧福,「三管家啊,海參是啥,還有那什麼油,什麼魚,是要用油煎魚還是炸魚?」
不等寧福炸毛,周奶娘又「誠惶誠恐」的說,「不管是什麼魚,咱們這兒都沒有,甚至連油,都剩個底兒了,用勺子刮,還能刮下來一層,不過,這點油是留著咱們過年的……還有那什麼四喜丸子、東坡肉,羊肉湯,三管家啊,咱們這兒連點肉沫都沒有啊。」
寧福氣急踢了一腳旁邊的石墩,沒把石墩踢走,他自己卻疼的抱著腳丫子跳腳起來。
周奶娘心中暗爽,卻照舊低眉順眼的訴苦,「咱們都好幾年沒見過肉了,平常吃的都是蘿蔔白菜,有時候連這些都吃不上,只能喝一碗大碴子粥……」
寧福耀武揚威的帶著三個奴僕,一個奴婢,去了住所後,王謙才跟在少爺身後露了面。
傅斯言不說話,若有所思的盯著寧福消失的方向,王謙卻猴兒似得給周奶娘作了個揖,「您真把他們一行人安排到……那裡去了?」
那裡指的是東院。院子最大,景致也不錯,房屋也修葺過,遮風擋雨不是問題,總體來說還算不錯。
但是,有一點值得一提——那房間連同著府里的一條地道,咳,最適合晚上鬧鬼。
王謙看見周奶娘點頭,便忍不住露出一口白牙,哈哈笑起來,「今晚我親自去會會他,不把他嚇尿,我跟他姓。」
奶娘斜了他一眼,「你小聲點,你們現在見不得人。」這話落音,奶娘才反應過來,少爺還在跟前呢。張口就想解釋,卻見傅斯言不以為意的揮了下手,「奶娘去準備晚膳吧,天晚了,熹光該餓了。」
「唉,唉,奶娘這就去。」
瞧見少爺往小姐院裡去了,奶娘嘆口氣,折身去了廚房。
傅斯言被傅家收養,被養在寧家老宅的事情,是不能透漏出去的。就怕到時候繼室發難,寧奎做賊心虛,及早除掉傅斯言,好繼續霸占傅家財產。
為此,不得不委屈少爺,先當做隱形人,避諱著寧福一些。
同樣的,為了麻痹寧府的人,不僅蔣夫子這兩日避了出去,連一些僕人、小廝,也得了假期回家。而他們也將光鮮亮麗的宅子,重新弄得落魄了些,就為了不顯眼,好繼續安靜的過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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