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陽、亭台、垂柳、碧波蕩漾的湖水,身穿白色吊帶衫的帥小伙,相擁青紅衣裙傍身,盤髮髻,頭插綠色珠釵的少女。一筆閣 www.yibige.com
南海影視城的唯美一角,在台北籍女導演胡心蘭的鏡頭中慢慢呈現。
留著三七分髮型的甘韜,背著鏡頭低聲提醒懷裡的女演員朱妍道:「來了啊。」
扮演林家大少爺林菊生的他,吻戲自然不會少。
僅在第一集,就得和朱妍扮演的玉秀瑛,上演兩場吻戲。
而且在劇中,他還有一段異常過火的激情戲,劇本描述的尺度之大,讓他一度懷疑,這部劇是否能上映。
接到女演員給的信號後,他咬著牙關,低頭將微啟的嘴唇,緊貼在朱妍的雙唇上。
真實接吻的鏡頭只有最初的幾秒,轉換方位後,基本都是借位拍攝,很少有導演、演員要求這種戲全程真拍。
導演叫停後,他和朱妍兩人互相尷尬一笑,他們昨天晚上才剛認識,今天上來就是吻戲,而且是接連兩場。
湖面的一葉輕舟上,菊生皺著眉頭,抱怨向他潑水的阿瑛:「哎,你看你,給我新衣服都弄髒了。」
阿瑛笑著手舞足蹈的拍打著他:「誰讓你老是喜歡穿白衣服。」
朱妍比他大了整整一輪,今年剛好30,和他演情侶可能有點不搭,但是符合劇中玉秀瑛的說書人身份,透著股成熟氣。
下一刻,甘韜混不在意的露出個笑容,悠哉悠哉的划動著手裡的木漿,無比傲嬌道:「算了,反正也不要我洗,我明天在穿另一套就是了。」
「是,你是林家大少爺,衣來伸手飯來張口!」
甘韜扯著嘴角,絲毫不停頓的講道:「那怎麼辦,我天生就是林家大少爺,總不能叫老天爺撒下一把天火將林家燒了吧。」
拿到劇本後的一個月時間,他將林菊生的所有台詞,背的滾瓜爛熟,這會講起台詞來,一點停滯都沒。
台詞沒問題,加上《女人湯》是周易匆匆開拍的一部劇,導演對演員的要求不是很高,只要台詞沒問題,表情差不多,胡文蘭很少叫停,導致戲份拍攝的飛快。
亭里的戲份趕在天黑前結束,晚上繼續拍攝林家老宅被燒,林菊生父母雙亡的鏡頭。
對他來說,角色父母雙亡的鏡頭,比起白天拍攝的吻戲,難度大的多。
他非常不喜歡拍這種痛哭流涕的鏡頭。
因為,自身上找不到過往事件來代替,總不能想像著百年後的父母那啥吧,這不是為人子女該幹的事。
而《女人湯》劇本給他的觸動又很小,很簡單的一個家族情仇的故事。
因此,讓他真正入戲,將自己當做戲中的林菊生,體驗角色的心路歷程,他目前也做不到。
南海影視城的民街道上,他裹著軍大衣,愁眉苦臉的一邊有一下,沒一下的扒拉盒飯,一邊想著待會哭不出來咋辦。
未吃完的盒飯放到旁邊,他點了根煙,倚在牆壁上心念道:「拍《單車》的時候,咋會哭出來的?」
他在《單車》中也有兩場淚流滿面的哭戲,可當時不但哭了出來,導演王帥還豎過大拇指。
他估摸著應該是影片拍攝時的整體氛圍比較壓抑,自己又摸到了小貴的內心世界。
加上導演王帥,整天在片場給他灌輸,他心中的小貴活的不如狗,活的太累。
「希望等會的群眾演員能給力點,能帶動自己的情緒。」
他嘀咕著丟掉煙,拿起早已涼透的盒飯繼續吃起來。
眼見劇中扮演他父親的唐強來了,他小跑著上前自我介紹道:「您好,唐老師,我是劇中扮演您兒子林菊生的甘韜。」
唐強站的筆挺,笑呵呵伸出手:「你好,剛好我們先捋下戲。」
他忙點頭答應:「行。」
台詞不多,五句不到,兩人很是熟絡的對完後,隨著導演、爆破師走進老宅,商量拍攝時的走位。
他很是認真的記住爆破師說過的引燃位置,水、火、電這些玩意可不是鬧著。
他記憶中,還存有拍戲當中,劇組工作人員被火燒死的八卦,藝人被火燒毀容的真實事件。
「各部門準備,三、二、一,點火。」
導演胡心蘭的一聲令下,眼前的老宅瞬間燃起大火。
這是全劇規模最大的一場戲,整個劇組工作人員全到了,就連製片蔣冰柔都站在導演旁邊看著。
老宅院落中,一路衝進火場的救父親的林菊生,臉上早已汗水密布,黑不溜秋。
唐強身高體重,甘韜獨自廢了老大力氣,才堪堪將他背上身。
趴在甘韜身上,一副已經迷糊的唐強呢喃道:「菊生,你們可千萬不要手足相殘啊!」
旁邊火勢的蔓延越加大,他焦急道:「爹,我先背你出去,出去在說。」
他火急火燎背著唐強艱難向外踱步的同時,心裡埋怨自己道:「剛才咋就沒試著背一下呢。」
「爹,爹,阿德,還不快把我爹放下來。」
出了宅門,他衝著後面叫了兩聲沒人應,不由訓斥一旁楊軍毅扮演的家僕阿德。
「老爺,老爺!」
阿德的叫喊給了他當頭一棒,放下背上的父親,望著眼前擰著水桶全都跪倒在地的家僕。
甘韜直覺內心一顫,盡力將目光集中在下跪的群演身上,不去管鏡頭外的導演、製片及劇組工作人員。
「老天爺,難道就因為我說錯一句話,你就要這麼懲罰我嗎?」
這句台詞,他也只是臉色悲切的喊出。
可在家僕叫著「夫人夫人」時,他終於感覺一股悲痛湧上心頭,眼淚瞬間湧出眼眶,然後印的滿臉都是。
胡心蘭沖眼淚鼻涕一大把,頹然跪在地上,沒有大喊大叫,但淚水就如下雨天,連成珠的雨滴的甘韜努努嘴,問旁邊的蔣冰柔:「他不是科班出身?」
蔣冰柔搖搖頭:「不是,怎麼了?」
胡心蘭道:「那就算的的上是老天爺賞飯吃的那類演員了。」
蔣冰柔無所謂道:「不是應該祖師爺賞飯吃?而且哭戲應該不難吧。」
胡心蘭沖攝影師打了個ok的手勢,笑著解釋道:「他又不是科班出身,哪來的祖師爺?哭戲是很簡單,算是演員的基本要求,但有的演員是哭自己,有的是哭角色,他就是後面的那種。」
蔣冰柔不置可否的點點頭,演技什麼的她不懂,演員老老實實的最好。
導演叫停後,甘韜先是「呲」的一揪鼻子,一甩手,找了個沒人地方點了根煙。
剛才情緒上來收不住,這會只感覺心裡堵得慌。
日復一日。
《女人湯》在南海影視城飛速的拍攝著,甘韜剛感覺來點勁,卻已經到了殺青日子。
如果不算前期籌備,這部預計只有26集的時代劇,才拍攝一個半月的時間,真可謂兵貴神速。
照完劇組合照,甘韜聽說楊軍毅回南市,他不由高興道:「那剛好,我要回海市收拾點東西,我們倆一起走,路上的幾十個小時還能聊聊天。」
離2001年的春節還剩九天,回家的時間充裕,他準備先回海市收拾幾件衣服帶上。
「那行啊,我先陪你做火車到海市。」
沒等楊軍毅興高采烈的講完,多天不見人的蔣冰柔趕到,沖他招了招手。
他小跑著上前,露出個謙卑的笑容:「蔣姐,啥事?」
自從上回在海市被她訓斥了一頓後,他遇到蔣冰柔時,總有點不自然。
蔣冰柔雷厲風行道:「兩個事,第一個事,想問你要不要換個藝名?」
他不解:「甘韜這名不行?」
蔣冰柔解釋道:「不是不行,只是算不上朗朗上口,也沒有特色。」
他遲疑道:「我不太想換。」
名字是他出生前夕,他爸甘國華翻了一夜新華字典翻出來的,他是真不想換。
他不答應,蔣冰柔也沒糾結,從手提包里取出兩個小本子遞給他:「2月7號,51屆柏林電影節開幕,你是主演到時候和《單車》劇組一起過去,這是你的個人簽證,上回讓你辦護照辦了沒?」
他老實的點點頭。
「就這兩事,你過完年就趕到京城和劇組匯合,公司沒人陪你去,在國外你自己注意。」
送走風風火火的蔣冰柔,他和楊軍毅兩人回旅館收拾好各自衣物,一路坐車到佛山。
離01年春節還有九天,火車票難買的很,兩人巴巴的排了一夜隊才拿到票。
等火車到海市又是整整一天時間,他巴巴的算了下,江陰大橋堵車那是板上釘釘的事,回家路上估計還得要一天,他這趟回家之旅是真夠累的。
說不定剛好到家吃年夜飯。
「你那什麼武林電視怎麼還沒播呢?」
一路風雪兼程,剛進家門,老媽江梅不問累不累,反倒問起還未開播的《武林外史》。
他沒敢嘟囔埋怨,放下包:「三月份開播,播了咱家也收不到,要有限電視才能看到。」
江梅拿過他隨手丟在桌上的背包,看看有啥要洗的衣服,道:「家裡有限電視安上了。」
他頷首嘿嘿道:「那能看,3月8號省有限電視台一套,晚上7:40,您要是對兒子的表演有啥意見,可以寫信寄到海南周易公司。」
江梅抱著兩件看上去有點髒的衣服,向後面的屋子走去:「我閒的慌?」
年初六,甘軍、劉婷大婚,甘、劉兩家人全部到場,七大姑八大姨的有很多都沒見過,搞的江梅拉著他團團轉。
面對甘軍不依不饒的讓他上桌陪酒,他苦著臉再三拒絕道:「你又不是不知道,這回是真不能喝太多,我明天一早就得出門。」
參加柏林電影節的事不小,很多演員一輩子可能都去不了,他可不能因為酒,耽誤自己的行程。
要不然蔣冰柔非得再罵他一通。
陪酒的事,他父母還不好出面,畢竟是堂兄弟,陪酒是應該的。
正當他無所適從時,大爺劈頭蓋臉的訓斥甘軍道:「吃你飯去,韜子出國那麼大事,你在這瞎扯什麼?」
他也道:「哥,等我回來,陪你好好喝一頓。」
年初七,已經從鄉升為鎮的興復鎮,萬籟俱寂。
甘韜嚴詞拒絕家人在清冷的寒風中相送,獨自擰著包,踏著月光向灌溉渠旁的省道上走去。
家裡的大巴要下午才開,他趕不上,只能到省道上攔那些開往江南的外地大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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