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呆呆地站在雨里,渾身冰冷,忘了呼吸。
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他是誰?有沒有認出她來?
如果可以,她永永遠遠都不想再見到他,不想再面對那一夜凌亂可怕的記憶。
車後座上,那男人穿著一身精工細作的深色西裝,襯衫領口微敞,露出一片性感的胸膛。他的容貌出色至極,如同名匠雕刻,狹長的雙眼,高挺的鼻樑,鋒銳的薄唇……
隨便放在哪裡,都足以讓女人們尖叫不已。
蘇星羽也想尖叫。
望著那雙莫測的眼睛,她身上的每一個細胞都尖叫著想要逃離。
身體抖得站不住,她聽見身旁攙扶她的那個人問:「姐,你沒事吧?」
她卻不出話來。
雨越下越大,水幕潑進那輛賓利的車後座,打濕了車上男人的半邊身體。他卻好似混不在意,依舊望著她,薄唇中輕輕吐出兩個字:「上車。」
在瓢潑般的大雨里,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聽得這麼清楚。
攙扶她的那人顯然也聽見了,有些詫異地看了她一眼,接著,就攙著她往另一側打開的車門繞去。蘇星羽恍然回神,拼命把身體往後縮:「不……我不上去!」
攙扶她的人冷哼一聲:「多少人想坐這輛車還坐不上?也不知道b今天是發了什麼善心,願意載你。姐,別拿客氣當福氣。」
她不敢再什麼了,本就是個女孩子,又受了傷,面對這樣的情況根本就無能為力。她被塞進車後座里,門砰地一聲關上,塞她進來的那人轉身去了副駕。
後座只剩下她,還有那個神秘恐怖的男人。
她瑟縮著,努力把自己蜷成一團,徒勞地降低著存在感。
偏偏後座上的男人側頭看她:「腿伸出來我看看。」他的嗓音冰冷,帶著隱隱磁性,分明是慣於發號施令,語調間自然而然就流露不容抗拒的威壓。
她心頭髮顫,心翼翼地伸出自己的腿,暴露在那男人的視線下。
「另一隻。」那男人。
她一怔,這才明白他指的是她受傷的那條腿。她不敢違抗,忍著疼,把另一條腿艱難地挪動了幾分。借著雨天的微弱光線,能看見白皙的腿上鮮血淋漓,菸灰的禮服裙擺被撕裂了長長的一道口子,摔跤時沾了泥污,狼狽不堪。
如今,血水正混合著髒污的雨水,順著她脆弱纖細的腿流到車廂里柔軟厚密的羊毛地毯上。她有些不安地動了一下,就見那男人俯下身,探手握住她的腳踝。
她驚叫一聲,聽見那個男人:「別動。」
她不敢動了,渾身僵硬,感覺到他的手在她腳踝上按了按,又順勢上移,仔細地按了按她的腿。乾燥的手掌在覆在她冰冷的皮膚上,帶著灼熱的觸感。不可避免地,她想起兩年前那狂亂的一夜,他也是這樣握住她的腿,然後……
心跳開始加快,混身的血液就像要逆流。
她緊張得要死,不知道他要做什麼,他上等的西裝毛料輕觸著她的皮膚,兩人挨得實在太近,她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屬於男性的氣息,這讓她更慌亂不安。
「撕拉」——
一聲清脆的裂帛聲。
蘇星羽只覺得腿上一涼,這才發現男人毫無徵兆地撕開了她的裙擺!「你幹什麼?!」她驚慌失措,衝口而出,本能地用手去遮掩被他撕壞的地方。
男人一把拉開她的手腕:「別礙事。」
他的手上沾滿了她腿傷處的鮮血,又蹭到她的手腕上,留下一個觸目驚心的紅印。
「你到底要幹什麼?!」她還是慌亂,惶恐至極,眼前這個男人什麼都做得出來,叫她怎麼能安安心心地任她擺布?她的心臟砰砰直跳,忐忑地看著他把撕下來的裙擺布條纏上她受傷的腿,一圈,又一圈……手法專業利落。
然後,腿上的血止住了。
男人直起身來:「沒傷到骨頭。」依然是冰冷的帶著隱隱磁性的語調。
她這才意識到,剛剛他是在替她處理傷口。一時間,她的臉紅到了脖子根,原來是她誤會他了,他是因為手邊找不到止血的繃帶,才撕下她原本就被毀損的裙擺。
「謝……謝謝。」她磕磕巴巴地。
男人坐回自己的位置,吩咐司機:「去醫院。」
司機還沒話,剛剛副駕上的那人已經插口:「b,夫人那邊催得很急,莊姐她們早就到了,就等您一個了。您看,要不,還是我另外找車送這位姐去醫院?」反正她沒傷筋動骨,耽擱一時片刻的也不會有什麼大問題。
蘇星羽想起,剛才在雨中時,副駕那人過有急事。
不管他們到底有什麼急事,這都是她脫身的良機。於是她戰戰兢兢地開口:「不用麻煩了,我自己去醫院就好。讓我下車吧。」她不想再和身邊這男人相處哪怕一秒鐘,兩年前的夢魘片斷挾裹著眼前他無形的壓迫感席捲而來,讓她顫慄不已。
她不確定他是否認出了自己,如果,只有她一個人記得那件事,那就真是……
謝天謝地。
可惜,天不遂人願。
「蘇星羽,你就坐著。」那男人的聲音響起,依然是冰冷得不帶什麼情緒,「謝緘,打電話給夫人,告訴她我會晚到一時。開車,去醫院。」
……蘇星羽!
蘇星羽的臉色一下子刷白,根本就沒聽見他後面又吩咐了什麼。
他……還記得她!
他一定還記得她!所以才能準確無誤地念出她的名字!
至今她都記得,兩年前,當他毫不留情地撕碎她身上的薄紗時,:「蘇星羽,這是你自找的。」他從一開始就知道她是誰!無數種情緒一齊湧上心頭,驚惶,憤怒,痛苦……
手機鈴聲忽然響了起來。
她看見那個男人接起電話,車窗外朦朧的雨幕勾勒出他冰雕般的側臉。「媽?路上出了點狀況,我會晚點到……有什麼關係,她那麼知書達理,會理解的。……很重要?……我早就過,我的婚事不勞您費心。」
男人斷斷續續的聲音迴蕩在車廂里,似乎與電話那頭越越僵,嗓音漸沉。
蘇星羽猜,莫非所謂的急事其實是叫他去相親?也不知道是哪個女孩子那麼倒霉,竟然要成為這種惡魔的妻子。正胡思亂想,那男人已經掛斷了手機。
他側頭看一眼蘇星羽,話題很跳躍:「走得動嗎?」
她愣了一下,以為他終於肯放她離開,忙不迭點頭。
「很好,」誰料,他吩咐司機,「改道,去民政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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