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可惜了,夏遠方做魚的手藝很好,本來小與詩一定會喜歡的。」
夏揚胸前有琥珀光須構成的幻像,映著夏山西那對叔侄。
「咕!」小咕咕抗議,修銘主動貼心地將自己的手腕塞回它的嘴裡,補償它受傷的心靈。
因為這裡另外一顆心靈也是受傷的模樣,修銘善解人意地充當起來矛盾的緩衝墊。
夏遠方,真的去了遠方。
對於他們是至親逝去,對於夏揚也是一名家人的回歸花海。
然而他卻不能像是那對叔侄一樣,完全放開自己的情緒。
這樣的死亡,在蔓情花海中並不少見,而大多數人也沒有陷入過份的慟哭之中。
即是因為即將到來的危機,也是重生失敗的他們,真要給他們的死亡加一個紀念的時點,那也該是上一次荊棘衛的死亡。
荊棘衛是戰士,戰死是一種榮譽。
修銘:「別想了,這裡的魚都被你們吃絕了。」
「也是。」夏揚想了想黑水潭的模樣,又看到眼前激增的荊棘衛人口。
「修兄弟,你知道嗎?」
「嗯?」修銘疑惑。
「我其實不想當這什麼勞什子主株。」夏揚略微感嘆道。
修銘有些意外,多看了眼這差不多五百的童子軍,又好像理解了。
「可以選?」
「不可以。哈哈~」夏揚自己說笑了。
「夏兄,你究竟在想什麼?」修銘還問出這個在心裡藏了很久的問題。
在他眼裡的夏公子,現在好像有些過於樂觀了。
以目前荊棘衛的實力應對洶湧的異獸群,依然有所不足。
修銘對夏公子很有信心,畢竟他們是半個同類。
夏公子有一個小世界做為底氣,摸出什麼樣的奇奇怪怪的應對法子,修銘都都不會太過於吃驚。
修銘這樣的問,既是想知道紙面問題的答案,也在試探性地繼續摸索著大蔓情花的底牌。
修銘不確定,對方有沒有真正相信自己,現在看起來其實還是有所保留的情況。
除非,他真的是個看不清楚形勢的蠢蛋。
他沒有馬上回答這個問題,而是開始處理起手臂上的傷口。
夏揚終於擠出手臂上污血,表情疼的抽搐在一起。
平復一陣子,他才說道:
「我是一個不合格的主株,在父親的陰影之下,我一直很沒用。」
等下!
我問的是這個嗎?修銘突然又有點慌了。
夏揚繼續自顧自地說道:
「風星無定,夜色難行。
月刃異獸出現,是任何蔓情花家系的人,都不願意看到的意外遭遇。
我大可以將一切都推出去,反正父親本來就不相信我,荊棘衛也自成體系,不曾指望我多做任何一點。
我是個愚笨的中人,藉口、理由、攀登不上的高山,一切都是現成的。
而我什麼都做不了。
那麼修兄弟,我該什麼都不做嗎?」
夏揚的情緒像根弦,隨著他的述說也在不斷的繃緊。
他雖然問的修銘很錯愕,可修銘從他眼睛裡面卻看不到自己。
因此,修銘沒有回答。
果然,夏揚問的也不是他。
情緒過後,夏揚深吸了一口氣,冷靜而平淡地說道:
「不。
荊棘衛為保護花海,與主株而生。
我沒得選,他們也沒得選。
這不公平。
至少...
至少,這一次,我也會保護他們,尤其是這些對這個世界,還感到好奇與陌生的孩子們。
就讓無用且對斑斕時空失望的我,代替他們走進這片戰場吧!」
夏揚看向修銘。
「修兄弟,這生意還划算嗎?」
「划算。」修銘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可能夏公子已經沒了底牌,但是修銘依然決定幫他。
至少,這一次。
......
此刻大蔓情花閉合引起的風星亂流,已不像開始的那般鋒利。
成群的月刃異獸,猶如過江之卿一般,沿著大蔓情花上的氣孔,源源不斷地鑽入其中。
最前面的異獸,已經到達了內壁的邊緣,很快就要出現在大蔓情花內部的小型世界中。
花壁上的孔洞中,已經隱約可以聽見月刃破空的氣哨聲。
並非所有的氣孔都是空洞,大蔓情花還有幾處像是黑水潭那樣的水體,雖然兩邊都是通的,但這些水體並不會,因為大蔓情花的收縮而漏出來。
因為風星的低重力,與水體本身的張力,加上水體中有不少粗壯的藤蔓根系兜成的大網,讓這些水體本身也是大蔓情花世界的一部分。
之所以黑水潭有魚,也不是純正大自然的饋贈。
風星只有鳥,沒有真的魚,雲海里也沒有。
這些魚是荊棘衛的釣魚佬們,透過夜色的轉送從其他的大世界得到,然後投放在在黑水潭之中。
所以黑水潭其實是一片人工魚塘,蔓情花家系的釣魚佬們踐行的是最高級的打窩之道——造窩。
魚兒們可不會感謝這些釣魚佬,它們與他們是生與死的大仇。
撞入黑水潭的異獸,也『看』到狡猾亂竄的魚兒,只是這些魚體型小又特別狡猾。
除了幾個傻的,大多都沒有因為這些找不到小魚,去放棄花瓣後面的正餐。
月刃異獸的大多數器官在水體裡面並不適應,尤其是它頭大身小的結構。
但在它們長長的尾巴幫助下,它們依然像是一條游蛇一樣,用一種不慢的速度向著大蔓情花世界的內部竄著。
遠遠地看過去,它們翅刃依然像是一輪輪浸泡在水中的月影一般,有那麼幾分悽美婉轉。
可是從後面看,長長地尾巴與收縮的身軀,又使得它們像是背著一隻瓷碟在跑的老鼠。
這兩面都是月刃異獸,一種極端又生命短暫,專門為殺戮而生的異獸。
它們撞進水體,又割破藤蔓織起的網,像是一輪輪以複數存在的水下月影,試圖浮到水面上。
大蔓情花內部已經沒有了月華的進入,此刻在隱隱照亮這個世界的事物,是從株蔓情花的花瓣,每一朵蔓情花都發著淡淡的粉紅熒光。
黑水潭邊的蔓情花,也倒映在水潭表面上,慢慢地蔓情花在水裡的倒影,與月刃異獸化身的月影,也重疊起來。
看起來,這株蔓情花絲毫沒有意識到危機的到來。
大蔓情花內部已經基本沒風了,而相對小巧的小蔓情花,卻像是忘記沒有風這件事情。
它們在那裡永恆地輕輕搖曳,不知疲倦。
水面被偷偷地劃開,水中月沒有一絲聲響地在靠近著蔓情花。
除了枝葉偶爾有的婆娑聲,現場幾乎沒有一絲的雜音。
月刃異獸在很小心的靠近,看起來它們也有一套相當死板的行為邏輯。
對於這看似人畜無害的蔓情花,它們竟然用與對荊棘衛一樣的謹慎方式在行事。
這無疑是一種很低效性的行為,也在間接地給那些虛弱的荊棘衛,更多的恢復與準備的時間。
修銘不太理解,但暫時也還不打算出手,主要他的『手』還沒來。
也許是足夠靠近了,也許是這隻月刃異獸也感覺自己真蠢,它驟然彈射而起。
從靜謐的水月,化身奪命的月刃,它只花了一瞬間。
那株蔓情花依然是像沒有感覺到異常一樣,在那裡輕輕搖曳,月刃異獸瞄準的是它的莖稈,兩者很快就拉近了。
下一個瞬間,月刃輕鬆撞上了蔓情花的莖稈,也輕鬆地割斷了後者。
然而變故突發。
莖稈之中一股稠密油性物質噴射而出,遲滯了月刃的前進速度。
已經中斷了的蔓情花冠,在緩緩地下落的過程中,突然花瓣全張,像是一隻烏賊一樣上下撲騰著,向月刃異獸沖了過來。
哪裡還有半分植物特有的靜謐,像一隻變色偽裝的花色怪物。
幾番衝刺後,巨大的花冠,已經變成一隻散發著濃密臭味的大嘴,狠狠地從月刃異獸的後方將它包裹起來。
原來它的謹慎沒有錯,這是一個獵手與獵物隨時會被互換的世界。
蔓情花花瓣,像是一條吞食獵物的巨蟒頭部,不斷地將月刃異獸向它的體內吞咽。
然而它卻只有一個頭,纖瘦的莖稈已經被斬斷,花冠的根部也沒有多餘的空間,可以充當胃袋。
月刃異獸還在不斷地掙扎,可它也是一種『玻璃大炮』型的生物,除了鋒利無比的月刃,與卓越的隱藏於虛月中的本領,其他方面確實不強大。
驟然暴起的蔓情花,避開了致命月刃,從它的背後發起偷襲,這已經讓它最強的兩點無法發揮。
更奇異的是,蔓情花的花冠,分明沒有胃袋,月刃異獸卻在它不斷地『吞咽』動作中,緩緩地被它吞乾淨。
除了那對巨大的月刃,此時的它們已經落地,月刃異獸的掙扎也越來越微弱。
月刃的刀口處,已經開始垂向地面,蔓情花『蟒』也慢慢地失去了力氣。
這場驟然爆發的衝突,已經分了勝負,結果是同歸於盡。
蔓情花具有內腐性,這株蔓情花是一顆『定時炸彈』,它的死亡程序被啟動後,無論是否遇上月刃異獸,一定的時間後,它都會在自身的一切內在被腐蝕乾淨後,最後以最美麗、最鮮艷的姿態驟然死亡。
這也是成熟體蔓情花必然走向的命運,只是這次有許多內腐的過程被加速了。
而它也只這場規模不小戰爭的局部縮影,更多的蔓情花都在準備著。
更多無聲靜謐的衝突也在發生著,其中大多是失敗的結果。
蔓情花的本體防禦,終究還是被動了一些,無法像是荊棘衛那樣的主動出擊。
而現在,它們是在給他們爭取恢復的時間,與一些其他的安排。
......
這是一場由無數零碎的衝突,而組成的戰爭。
夏揚是戰爭一方的將軍,無論是否有人認可。
蔓情花的靈性並不足以撐起這般複雜的戰術,每一株實行誘餌戰術的蔓情花,都是夏揚某種程度上的『親身』控制。
他是大蔓情花的靈性,從株都長在大蔓情花的花瓣,也就是土植上。
一定程度的接駁從株的根系後,他便可以對一些具體的從株下達具體的指令。
他是將軍,也是士兵腳下踩著地土植。
荊棘衛的重生過程不需要他過多的操心,之前的他在閉合完花瓣後,主要忙的也是設置陷阱。
月刃異獸還有很多,但它們也離開了虛月所能覆蓋的區域,來到大蔓情花球形世界的內部。
蔓情花系的主場優勢,也在繼續被放大了。
然而......
花海與月光耗子的戰爭還在繼續,屬於蔓情花海的勝利天平,卻依然缺少了那個決定性的砝碼。
而夏公子的行徑,於理智的修銘這邊。
卻透露出了一種虛弱,一種缺乏力量的最後反擊。
修銘的眼神在夏公子身上,他在看夏公子裸露著的白嫩胸膛。
夏揚沒有幾分肌肉,修銘也不好男風。
之所以這樣看,是他在關注細節。
只有上半身且無法自由活動的夏揚,在獲得對大蔓情花較強控制時,他是否還有其他的代價?
內腐性的成熟體蔓情花變作偽裝的獵手,的確是一手不錯的牌,但這是否能夠持久?
不是修銘想太多了,是夏揚剛剛那『捨生就義』式的發言,已經證明了他沒有十足的把握。
紙面上的蔓情花海仍然有機會,但作為一個合格的將軍,尤其是老少皆有的雜牌軍。
修銘已經感覺夏揚,在思考整個家系的退路了,而這個退路很可能需要他來鋪墊。
「孩子怎麼辦?」修銘皺著眉問道。
「他們有退路,你繼續看下去就知道了。」夏揚毫不猶豫地說道。
修銘沒細問,他很滿意夏揚這個回答。
夏揚的注意力大部分都在外界的花海陷阱中,蔓情花有本能性的反應,他不需要掌握那延遲無法滿足的戰機,但他還是需要了解到每一次衝突的戰果。
這是他這個將軍該做的基本信息掌握,也儘量精細地繼續為荊棘衛爭取時間。
修銘知道他不該過於的打擾夏揚,所以這段時間他一直很安靜的看著,於蔓情花外他的『幫手』也快到了。
蔓情花系與他們畢竟不是一路人,他無法主導這件事情,甚至不好干涉過深。
整件事情中,他比夏公子還要被動。
這終究是別人的戰爭,他們只是一群過客。
他們對於蔓情花系戰爭的立場,修銘其實一直也在糾結著,夏公子的表現卻一定程度上,讓修銘變得更加糾結。
以至於到他決定請『幫手』下場。
眼下他已經分不清,他們是否已經事實介入蔓情花系的守衛戰爭,甚至是否站在風星,乃至五名城對立的立場上。
可修銘卻覺得,未來的自己一定不會後悔。
至少這一次,他幫助的是一個有底線的家系。
無論如何,孩子不該被遷入戰爭中,更不該成為戰爭中被攻擊的主要對象。
這是修銘學習做人的路上,作為人的認知中最重要底線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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