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銘成了一隻眼睛,雖然從細節上他更貼近一個明鏡焦點。
在天鏡層面上,他所見證過的一切,將以一種客觀的第三視角展現出來。
隨著天鏡實質的遠離,裡面的時光呈現倒序的發展狀態。
就像是他的意識浸潤在那天鏡之光時,那一刻成為了一個時間的遠點。
下面真正的舞台時間,是從零到一。而上面天鏡內的時間,是零到負一。
但達成這一切的條件,卻只是觀察者與被觀察主體,在空間距離上的改變。
小石至還是不太適應這樣的視角,因為倒序的時間與倒立反向的視角,都不符合人的正常視覺習慣。
這不明明是躺著的客人,他們卻總是下意識地歪頭。他們試圖通過鏡面平行面的運動,抵消掉另外兩個維度錯位,所帶來的不適。
這只是一種心理上的慰藉,不過他們卻也慢慢地適應新的視角,五名城人都擁有著強大的適應力。
小石至想飛到鏡面裡面,貼近與修銘一起觀看,即便他已經看過一遍了。
可這件事情,是哪怕他是五名也無法做到的。
五名城是一片樹影,他是最大那棵樹上的最大果實。
這也意味著他與最大的那棵樹牢牢綁定了,而無法有絲毫的離開,哪怕是跳到隔壁第二大的那棵樹上。
明鏡閻浮無法映照五名,五名卻也很難干涉明鏡的衍射。
它們只是看起來靠近,本質的實卻截然不同。
這才是裴煥失敗的原因,他就像一個突然拿起榔頭的被欺負幼童,生氣對著光芒形成的虛影爆錘,而欺負他的另外一個孩子早就跑開了。
錯位、非類,才是他失敗的主要原因。
小石至神經質地咯咯笑著,他才不打算給裴煥解釋呢。
看著他們困在謎題前面,不也是一種樂趣嗎?
畢竟除了玩扮演人的遊戲,這也是小石至少有覺得還有點意思的互動了。
這好像不太對?
但他又不覺得這些重要,畢竟沒人會來真的糾正他。
......
倒序展開的天鏡裡面,客人們紛紛坐立而起。鏡外的一些客人,因為看著自己光滑的顱頂,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更多人的視角,在找尋到另外一個自己後,就略帶尷尬地將視線匯集到故事的主人公身上。
畢竟無論從賣相,還是當下緊要點,都在對方的身上。
而隨著客人的焦點變化,修銘所處的空間,也在鏡面上被放大了。
他們不停的觀看,修銘在其中的一舉一動,其實沒怎麼動。
現在時間剛剛倒序到,大金掛到他的脖頸上,他們組成了無比和諧卻又十分靜謐的一幕。
他輕輕的撫摸大金,表情中似乎有著淡淡的寵溺,顯得十分溫柔。
就像是隨風輕輕搖曳的竹子一樣,給他們被軟禁許久的心,透了一口城外的新鮮空氣。
三觀跟著五官走,客人內心怒火稍稍地平息了一些,尤其是一些女客人。
他一定不是兇手吧?或者肯定有什麼隱情~!
裴煥也這麼想的,雖然他與客人看得是同一副畫面,可他的場外信息終究多一些。
此刻他已經基本確定,自身並沒有賭錯了。
他時而抬頭,時而觀察四周,又不斷觀察台上其他人的反應。他的視線在畫面里出現的大金身上,多停留了兩秒。
裴煥是現在最忙的人。
娟兒很閒,因為她沒有抬起頭向上看,眉目間似有微微的委屈。
大金也沒有往上看,剛剛睡醒的它,輕翹著貓步仰著尾巴。在無人注意的時候,圍繞舞台上人繞了無數個八字。
其他人的心神,皆沉於天鏡之中。
時間倒走到一貓一魚追逐時,它們在客人間穿梭,卻未引起太多的關注。一些當事客人驟然醒悟過來,剛剛擦過自己的輕風是什麼。
可惜了,錯過一條小魚。
畫面中無措驚慌的魚,在追著貪腥雀躍的貓。
因為畫面是倒放的,過去貓追魚的越緊,現在魚追貓的假象也越盛。
有人注意到這魚不正常,像只套了皮套的異星靈。
有人注意到這貓更不正常,他們悄悄地起身一點,看著舞台的發著金光的貓,他們好像在哪裡見過它?
它們的速度都不正常,哪怕是在萬物超凡的五名城。
它們出現的場合不正常,如果那條魚是修銘一行人放出去的觸角,是他為非作歹的幫凶。
那這條貓與他們不相熟,又為何驟然出現在這水封石密的菁水樓里,卻從來沒有任何一位客人注意到它。
除了死了的客人。
畫面到了大金屹立一眾身死客人之中,魚咕咕狼狽的倒行逃跑了。
它優雅的舔著自己軟墊中伸出的利爪,仿佛在清理著什麼,結合著它身處的圖景,眾人都忍住的睜大眼睛。
期待著事件,能如他們想像的還原過去。
他們注視著。
他們一絲一毫都沒有晃神,幾萬隻眼睛都死死地盯著大金。
它一下子成了那個關鍵的因素。
忽然。
忽然大金消失了,忽然......那些特殊的客人開始有說有笑起來。
嗯?客人愣住了。
好像哪裡不太對,這破鏡子壞了?怎麼關鍵場面沒有了
困頓的夜幕下,一陣徹骨的寒風,驚得席間蟬鳴不息。
很快,他們得出來兩個推測出的最大可能。
第一,明鏡儼然以修銘的某種視角,作為一種落相的錨點,此事是他不知道。
第二,明鏡是客觀的時光客體,它呈現的相併不會受到主觀意識干涉。眼前的一幕,恰恰就是當時的現實,只是此事太快了。
快到他們可能第二次看,也儼然發現不了異常。似乎這樣更合理些,畢竟能做到這一幕的人場上都不一定少。
而且大部分的客人沒有看見,並不意外著能做到這件事情的客人,他們也看不見。
他們跟的上大金的速度。
只要能做到的人,大抵已經是路三巔峰的那一小批人,他們在五名不出時,儼然就是五名城的頂峰。
就像是施娟兒,還有艾可可,也許還有其他人。
他們看見了。
他們都在舞台上,他們已經互相戒備著彼此。
在客人看來,雖然少了那關鍵的一瞬,可當場的大金至少與那極快死亡相關。
目前大金的嫌疑增加了,而且它與修銘有關係,似乎側面印證著幕後真兇就是修銘。
無端的討論漸漸平息,這已經是一場自爆的局,他們也不吝嗇這點耐心。
修銘陷入沉默,天鏡裡面那個。
沉默中被放大的細微表情中,似乎是有些苦惱,有些後悔,更多的是無法接受。
他顯得憂傷柔弱,讓五官決定論的部分客人,已經快要單方面宣判了他無罪。
這是黯然神傷,可為什麼是他?這又說不通了。
客人們皺起眉頭,依然還能保持著耐心,等待著他真正出手的時刻。
不負期待。
修銘很快有了新的動作,他收起了所有的茶點,然後倒著走出房間。
客人從瞌睡中乍醒,他終於要露餡了嗎?
然後修銘走到的菁水樓後廚,又將茶點還了回去。
哦,不對,是倒放。
準確說,當時的他從菁水樓的後廚,拿了一份茶盒糕點。然後在之前他停住了,一直在等待茶食的製作。
就這?
這人好生無情啊,雖然生得好看。可是不在發呆走神,就是在等待,他在感情上一定不會主動。
......
他們看人真准,修銘自己也覺得自己是被動性子。
等待終究有點無聊。
修銘問了茶點師傅,製作這一批糕點所需要的時間,得到了一個不長不短的回覆。
他看著忙碌的內廚,氣焰囂張的大師傅,被不斷地打斷說話的管事們,還有一眾小心翼翼做事的徒弟們。
氣氛太火熱了,修銘杵在附近,好似又給這高壓的環境,又加了一道壓力。
來自催餐客人的注視,讓這些後廚徒弟們,更覺得身體僵硬,手中也就難免不穩。
這陷入了惡性循環。過於好的生意、好手藝壞脾氣的大師傅、受了氣沒處灑的管事們、低著頭也免不了挨罵的徒弟。
修銘嘆了一口氣,輕聲輕步的離開了,至少他不想做那最後那個沒有耐心的客人。
儘管他沒有錯,可至少他不急這一時,他也沒有身陷眼前的窒息桎梏。所以,他可以儘可能顯得寬容一些。
雖然他本來打算偷師來的,這菁葉糕的水準確實不錯,若是能明悟其中一兩個好吃的關竅。
將其告訴老方,他一定會開心,自己和其他人也能沾點口福。
只是任務失敗了,自己該去哪裡呢?
回去的話,還得再返回過來取,這一路也不算短。
有些走不動呢。
修銘有些煩惱,沒想到在菁水樓內,自己一時還能不知道去哪裡。
對啊,這在菁水樓裡面啊。
修銘攔住一位路過舞家,在她面色嫣紅中,問了幾個樓內人的位置。
她熱情雀躍的要帶路,一路上想要說話,卻有些激動的支吾著。
在這女多男少菁水樓,且以藝與相吃飯的音家舞家,她們往往更加直接主動,也更加注重眼前人是否看起來就美好。
說白了,她們有些以相斷人。但是受限於這裡簡單的環境,也與她們時月尚小有關。
同時她們少年慕艾,在一定的原則內,本身是很美好的事與人。
總之,修銘在樓內很受歡迎,也很有名氣。
這個小舞家,她喜歡捏著自己的袖子,在修銘面前似乎有意展示自己的身姿,走路猶如小鹿。
修銘就掃了幾眼,大部分時候很正經的看著前方,實在不行就看著天上。
他是來斷掉一部分情債的,可不能去而復來啊。
她們太美好了,可終究是她們,修銘覺得自己終究是要離開的,還是不要留下太多的痕跡。
憋了一會,離目的地越來越近了。她有些著急了。
她擋住了修銘,她個頭不高,只能仰頭期待說道:
「修公子,姐姐很忙的,要不瞳冉陪你四處轉轉吧?」這位姐姐平時一定待她一般吧,讓她到這裡挖角。
她的聲音有點繃,卻意外的有一分低沉,很有底氣一聽肺活量就很好,難怪是舞家不是音家。
這不是缺點,是特點。簡短的接觸中,修銘已經看出了她的潛力,她也許未來成為十二樓其中一層的主人。
十二音家不一定是十二個音家,只是音樂的臨場感染力往往更直接,菁水樓也有過舞家主場的時候。而且她也未必不能成為音家。
修銘有些意外,只好推脫解釋道:「瞳冉妹妹,下次我一定來找你,只是這次我找你姐姐有事。」
儘管修銘有轉圜,甚至能看出他這無數次的下次一定,一定無意間辜負了不少情愫。
氣氛有點尷尬,小舞家憨憨的笑光速消失,沒有轉折。
小舞家鼓足的勇氣,最後化成氣鼓鼓的嘴角,在某人冷漠的回應中,恢復了她有些辣的低色性格。
她重重地將地板踩的咣咣作響,像是馬上要撞人的傻狍子。
跟在她後面的修銘,看到這一幕的反差,嚇得有些不敢說話。你看就是這樣的,情債可不能多沾啊,還好還好,到現在還沒有什麼苦果。
這丫頭脾氣好辣,熟與不熟間,反差真大。
重新認識了一番眼前人的修銘,深刻領悟到人不可貌相的道理。
瞳冉粗暴的推開大門,贏得了內里的一眾音家一陣緊張,還以為出了什麼大事情呢?
一看是這個小舞家,菁水樓偏向封閉式管理,樓里至少在她們層面上,養出了不少真摯的姐妹親情。
瞳冉是受到較多寵愛的妹妹,這些準備上台的姐姐們,嘴裡對她挑著毛病。
眼神里卻多是寵溺,說的也都是時月見長,不能老是這樣冒失,上台的人最重要的是,控制自身的情緒。
該升該落,要有真心,也要有章法。
一些姐姐將抹到自己臉上的粉,多餘的蹭到粉撲上。又拉著小瞳冉,見縫插針地抹到她的臉上。
結果沒等她們抹允,力氣很大的瞳冉,就掙脫離開了人群,想要繼續往裡面走去。
「有人要見大姐姐!」瞳冉氣哼哼道。
這時忙碌的姐姐們,才注意到她後面還有一人。不是修銘不出眾,而是她們都忙,現在她們紛紛眼前一亮,原本就攔瞳冉的人牆,竟然一下子又更緊密起來。
修銘很慌,他挑錯時間來了。
他就不該卡著,她們因為上台表演群聚的時間來,這下子怎麼辦?這人牆他們怎麼過的去啊?
好在他還有一個更加吃味的幫手,傻狍子原來真的會撞人,在瞳冉的野蠻衝撞中。
這一群音家姐姐,根本是她一個天賦卓絕舞家的對手。
修銘只能感嘆,幸好這房間是音家的後台。不然......真的可能有一場大戰。
他歉意地向著眾人微笑,他其實該冷臉的,但他似乎很難做到這件事情。
瞳冉攜著餘威,又衝撞開一扇門。
一道白衣的背影,正靜坐在一面梳妝鏡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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