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錐外的風箏 第二十八章 後有虎豹

    日冕的光芒被高大的心鬼遮住，形成一片巨大的陰影遮在了歡樂鬼身上。卻給歡樂鬼後帶來，與這片陰影面積等大的安全感。

    心鬼很帥，帥到它的面部不支持它做出複雜的神態。

    細密且緩慢流動的鱗片，像是炙熱柏油覆蓋在它的臉上，遮住了它絕大部分的心思。

    猶豫了一會後，心鬼的臉上裂開了一道縫，從中傳出類似洞穴的風嚎聲。

    它心虛道：「常閶~啊，呸！歡樂鬼啊~，師傅對.....」

    然而它還未說完，地上躺了半響的已經傷痕累累的歡樂鬼，驟然彈跳而起。

    歡樂鬼臉上是無法消失的歡樂表情，肉嘟嘟的笑臉因為朝著的是地面，因此沒有被牛馬鬼打成爛泥。

    它用雙肢站立，其他四肢朝向天空，向著它的師傅證明，它通過了考驗。

    「師傅！你別說了，我知道你的深意！

    這都是你對我考驗，我知道我很蠢笨。

    搞懂一件事情總會比別的鬼慢上許多，所以為了勝任這份工作，我需要受到更多的鞭笞。

    我一定會承受住這些考驗，請師傅繼續嚴厲下去。」

    心鬼剛剛抬起一點的手，杵在半空中有些茫然，像一條迷路的蟒蛇。它本來打算摸自己的腦袋的，現在目的地變了，它從脖子上繞了個彎。

    歡樂鬼會意，又往師傅靠近了幾分，努力掂起身體，腦袋卻依然夠不到師傅的胸膛。

    心鬼又將手臂伸長了幾分，終於靠到歡樂鬼的腦袋上，歡樂鬼的腦袋冰冰涼涼的，像是一團粘稠的果凍一樣。

    它的手掌上面有六根手指，無論手指還是掌心都很燙。

    彼此貼近時，日眼星表面的微薄空氣中，被激發出一陣陣的水霧。心鬼頂著大霧，溫柔地撫摸著後者異常光滑的腦袋，以示親昵。

    心鬼就在它眼前，聲音卻像是很遠的山洞中發出的，心鬼道：「呃~，嗯，能夠看到這一~層，你還是有~救的。」

    歡樂鬼感到頭上的炙熱，有一絲絲的痛感，但比起身體它處還在連綿不休的遲滯之痛，頭上的痛感更像是師傅幫它轉移注意力的技巧。

    此時的它不再有一絲懷疑，師傅總是高見的。心鬼師傅一定已經安排好了一切，自己只需要按照心鬼師傅的安排，一定可以轉正！

    心鬼有些過載，這種過載不會反應在它的表情上，但會反應在它的體溫上。

    它的身體越燙證明它的心思越活躍，反之自然相反。

    這種過載讓它扮演也出現了紕漏。

    心鬼藏身的無鄉魂團，並不是完全沒有腦子的遊魂，雖然的確也不多。而是心鬼一直在鱗片上逸散著一種迷幻視覺的淡淡霧氣與自身同樣發光的眼睛，讓其誤以為心鬼是它們的同類。

    現在心鬼異常的舉動，與過載導致視霧紕漏。

    讓它們全都注意到了場上這兩隻異類，它們的眼睛很亮，每一隻無鄉魂的眼睛都像是一盞探照燈一樣。

    無鄉魂體態不一，除了眼睛都亮的像是探照燈一樣，且很難離開日眼星外，其他基本沒有共性特徵。

    這也是日眼星牛馬鬼分別不出心鬼的原因，當然它們也不在意。

    場上的幾隻無鄉魂，個個體型都不小，有的狀似虎豹，卻是這頭是虎頭，反過來那頭是豹頭；有的維持人面卻沒有肢體，軀幹綿長如同巨蟒；有的身著錦繡長袍，看起來除了眼睛一樣發光外，幾乎與正常的人類無二，細看卻發現他手臂後撐，整個人半蹲著拖動著自己的影子，而他身後幾乎無邊無盡的影子中不斷冒著咕嘟的氣泡。

    無鄉魂雖然彼此差距很大，但是它們腳下沒有路，所以它們沒有單獨的名字，只叫無鄉魂。

    無鄉魂不是鬼，鬼都是有命線，且腳下也有路的。

    而無鄉魂的命線早就斷了，它們沒有故鄉，所以都擱淺在日眼星，除了吃外，它們唯一的念頭就是找一個新鄉，離開這無止境飄蕩的日眼星。

    然而即使找到新鄉它們也註定無法離開，遊蕩了太久的它們早就是日眼星的一部分。

    它們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

    無鄉魂添上有鄉鬼，兩者結合會就會成為日眼星最危險的視鬼。

    所以無鄉魂渴望成為鬼。

    因此它們也是日眼星最危險的視鬼預備役，而在眼前的兩個異類身上，它們看到了新鄉的高牆，看到了成為視鬼的契機。

    它們不全的意識中，所遺留的最重要的本能。

    吃掉它們，找到新鄉！

    沒有任何的聲音、沒有任何的通知，它們從四面八方撲向了上演師徒情深的二鬼。

    心鬼心中的警鈴驟然響起，心中過載的思緒變成燃料，注意力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專注。

    整個鬼身一瞬間就被水蒸氣覆蓋。高瘦的身材曲線下，它的肌肉組織高高的隆起，霧氣中它隱約地變大了三分之一。

    心鬼單手將個體較小的歡樂鬼往背上一丟，接觸的瞬間。它自己先發出了一聲慘叫，兩者接觸的地方溫差過大，血肉很快就融化交織在一起。

    它伏下了身體，像是一個背了六臂毛毛蟲背包。

    這時最快的無鄉魂已經靠到了它的身側，一左一右，一個虎頭一個豹頭，像是剪刀一樣沖向似乎愣在原地的心鬼師徒。

    利齒刺破了心鬼的皮膚，也戳破了幻象，兩個頭躲閃不及撞到一起，發出一聲沉悶的碰撞聲。

    虎豹緩了一下才重新站起來，這給驟然出現在不遠處的心鬼師徒爭取了不少時間。

    心鬼回頭看了一眼，卻沒有影響它逃跑的速度。

    是那隻無鄉魂虎豹，它有八足奔跑間更是奇異。

    虎與豹形的分界點，在兩者的後肢處，所以它們沒有屁股。原本屁股的地方，是各自的肚子。在奔跑的時候，它們不是八足同時落地，而是同一時間只有四足接地。

    這隻虎豹無鄉魂有三種形態，虎形、豹形、虎豹形。除了第三個虎豹兩個頭同時向前，整個身體呈現一種U字型。這也是它們主要的戰鬥形態。

    前兩種形態時，它只會有一個獸狀作為主要的形態，另外一側則驟然像是放氣一樣縮小到只剩一個頭，看起來就是它的屁股位置也是頭。

    而當它奔跑時，它不會停留在一種形態上。而是不斷地在虎形與豹形間切換，甚至每次切換它都會突然向前串一大截。

    虎形時，它的奔跑能力稍差於豹形，但藉助虎形的爆發力。在它自身切換時，它會低躍一下，整體旋轉180度後，才會將體內在上個形態積累的氣體，一下子從身後的那張嘴裡吐出。

    利用噴氣的反作用力，與短暫地滯空低阻，將它的整體往起送一大截。

    而切換豹形的過程中，虎形的身體又會驟然收縮，豹形在滯空時被迅速撐開。

    落地的同時，它又進入了蓄氣助力加速的過程，同時這時它身後被放氣的形態也進入了短暫的休眠恢復中。

    這個過程也是無鄉魂虎豹本身呼吸的節奏，如此反覆。

    這種變態的身體機制下，它的速度遠超過了心鬼，即使心鬼的速度已經很快了。

    師徒和睦的氣氛終究無法持久，心鬼與歡樂鬼師徒，終究在這片黢黑土地上太顯眼了。

    而此刻的逃亡對於心鬼來說，並不陌生。它這個徒弟的眼神中所帶的瞻仰，隨時可能會要了它心鬼的命。

    它在五名城是個小人物，在日眼星也只是一個小鬼。

    幸好，即使它偶爾飄下，也會被現實馬上教育。

    心鬼在這危機時刻，心中竟然生出了一絲慶幸。

    『也好，這下應該不用解釋了。誤會有時會要命的啊。』

    『為師，也很無奈啊！心鬼又不是諸葛鬼啊。』

    『這裡是生者禁區，我們冒充鬼怪而來，又怎麼會手拿把掐的順利呢？』

    『徒啊，你要學的還有很多，例如逃跑一定要快！還有...看人一定要准啊！』

    ......

    心鬼依靠著幻象，勉強的維持著師徒二鬼生和死的模糊判定。

    咳咳，說人話是，心鬼的能力與它的心緒有關。驅動這具強壯敏捷身體，與誕生迷惑作用的水汽幻象，所需要的能量都來自它的內心。

    它需要保持著一定量的胡思亂想，但又不能因為思緒過重影響反應力。

    如身後的無鄉魂虎豹一樣，這種心念的間隔性重建，也是它在日眼星的呼吸節奏。

    它身後的魂虎豹如同跗骨之蛆一般，即使維持著這樣狀態，對心鬼都很艱難，更不要想著逃脫。

    心鬼充能：『這個鬼星球，到底是真實存在的嗎？還是某種真實，在五名城周邊的投影？』心鬼還在思考著與處境毫不相關的問題，用來給這副身體充能。

    心鬼的背部與歡樂鬼粘在一起，兩者的血肉間並沒有完全癒合。反而因為心鬼的體溫變化，時而癒合一點，時而又將歡樂鬼的肉塊煎熟。因此它們倆之間，散發著一股迷魂的香氣，為著後方的虎豹長按加速。

    這個過程對即使對痛覺遲鈍的歡樂鬼，也是一個物理意義上煎熬的過程，不過此時倆鬼情況緊急，歡樂鬼自然不願打亂心鬼的步調。

    它其實很感動，剛才的千鈞一髮中，師傅依然選擇將自己帶走，而不是放棄自己選擇更多的生存機會。只此一條，它便覺得其實師傅是個面冷心熱的鬼。

    同時歡樂鬼牌小背包，也不是一無是處的。

    此刻它身上已經多了兩道可以看到對面的貫徹性傷口，是它主動迎接上心鬼已經無法躲避的虎口豹牙。

    很明顯現在保存心鬼的機動能力，才是倆鬼生存的希望。

    心鬼充能：『怎麼每一次來，都這麼不順利。興許真不該走夜路啊。』

    事實上經過幾次拉扯後，心鬼已經大概摸清楚了虎豹的攻擊能力。

    它的速度很快，攻擊能力強卻有限。而且對方這种放氣的能力是有代價的，心鬼已經發現它的本質只是一個皮相，也許戳破它這層皮就可以了。

    現在的關鍵，是後面的那幾隻。

    尤其是那個因為拖著一大片陰影的儒雅書生，即使是歡樂鬼都感覺到了它身上的危險。

    心鬼沖能：『這隻跗骨之蛆般的虎豹，需要先解決，不然兩鬼遲早被它耗死。』

    『不過...一個聰明強大的師傅，一個皮糙肉厚且願意奉獻的徒弟。』

    『這種上天的嫉妒的組合，怎麼會過不了眼前的小小難關呢？』

    『這隻無鄉魂，最大的優點就是速度，若是要快速解決，最好的辦法還是利用它本身的速度。』

    『虎與豹之間，它會短暫滯空，這個期間是它速度最快的時候，也是它最不靈活的時候。』

    心鬼的脖子很靈活，幾乎能旋轉360度，它轉到身後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小背包。

    師徒的眼神交匯，心鬼不敢說話，因為無鄉魂有時是聽懂人言的。

    它用眼神示意，又一次騰空的虎豹。『趁著它騰空，你等我轉身，我虎頭你豹頭，戳破這隻紙老虎！』

    這一路上的默契配合，心鬼堅信師徒二人默契已經養成了，所以最後它只是簡單說了句：「弄它！」

    歡樂鬼馬上明白了師傅的意思，它的神情依舊歡樂，眼神中卻多了幾分悲壯。

    看著小背包的眼神，心鬼忽然有點疑惑，感覺它理解的好像不是自己的意思。

    不等再次眼神交流，虎豹再一次騰空，歡樂鬼眼神決絕，充滿殺氣，視死如歸。

    心鬼不及細想，正打算轉動身體時。

    歡樂鬼它那粗壯的小短臂，驟然猛地刨了一下自己身上的傷口上，黑色的血液如同不要錢的噴灑到同樣黢黑的地表上，也正中一道閃電般的影子上。

    驟然血淋到頭的虎豹正處於轉換的狀態，它眼前的黑白世界，忽然連白色也跑了。

    歡樂鬼深知自己不是眼前的虎豹對手。

    『為了師傅的生存，也是為了將來有人能給自己報仇犧牲一個小鬼，保留一個大鬼，這便是師傅對我的期待嘛？』

    抱著死也濺它一身血的決心，它撕開的與心鬼連接處的血痂。

    四個短肢猛地踩在心鬼的背上，心鬼準備不及一個娘蹌前撲，然後依靠著翻滾化解了沖勢。

    心鬼驚愕吼道：「艹！你是豬嗎？不是這意思！」

    而這邊的歡樂鬼，已經像是一顆導彈一樣撞進了，同樣似乎有些驚愕的虎口中。

    心鬼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雖然看不清表情，但它動作不慢幾乎同時的反向彈了回去。

    只見虎豹前沖的勢頭一滯，原地砸在黢黑的地面上，又劃了幾個身位。

    虎豹掙扎了一會後，又慢悠悠的站了起來。

    就在心鬼的六指抓向虎頭時，虎頭卻自己爆開了。

    心鬼手裡落空，腿上帶著勁風又向它的腰部襲去。

    這一次心鬼沒有落空，然而有些熟悉的Q彈腳感，卻讓它一下子收回了絕大部分力氣。

    一聲慘叫，從已經飛向天空的模糊物體中傳了出來。

    「啊~！師傅~！」

    原來剛才虎豹就已經死了，剩的只是一張破皮，而心鬼這一腳全踢在，蜷縮在破皮里的大功臣歡樂鬼身上。

    失去了靈性的虎豹皮，立馬炸成了漫天的碎片，歡樂鬼也先是像一隻串天猴一般高飛，而後又重重地摔在了滿地的紙片中。

    心鬼見狀，蟒蛇般手臂蹭了蹭自己頭皮，發出了沙沙的聲音。

    它有些語滯道：「原來真是紙老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