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錐外的風箏 第七十七章 施娟兒VS勤長老
誤判的不只是勤長老，還有低著頭、垂著目、信月門的虔誠信徒武義平。
只是到現在，他也未曾抬頭看一眼，他曾棄之如履的爪牙武嫻，反而成為施娟兒懷中的可憐人兒。
不過，這其實也不重要。
武義平信仰的她，只是他心中的神祇。
初見到她時，第一眼他只是覺得心臟被撞了一下，只是覺得她美好到不該是這個世界的人。
再後來，武義平恍惚地與她交談，恍惚地與之變遠，恍惚地返回武村，再恍惚地成為風暴的漩渦。
恍惚之後。
他抬起頭來，她已經重新變成模糊的月相，像是從未月中的一切都是幻夢。
可是那又不是夢，她依然宛如神祇，高懸於天。
原來，她是神啊！
她一定在溫柔地注視武村發生的一切，也在注視著他。
他還是那個他，而且是生活在分崩離析中的他。
她也還是那個她，遙遠到不可及的她，一如明月。
他需要一個理由，一個自洽且活下去的理由，一個足夠高角度上，並且能賦予他價值與使命的理由。
於是他選擇了她。不，是她選擇了他！
武義平明白了自己的路，他會是新的神祇之使者，將註定會變天的新武村握在手中。
將月神之意，以新武村為起點，彌散至整片風的天空。
將死去舊神的風，徹底從這片天空抹除！
這是他的使命。
這是風星的未來。
......
這是他的幻想。
現在的武義平，依然是武村中最普通的庸人，他沒有出眾的天賦，所以沒有被勤長老看上。
他也算不得愚笨，所以以往的危機中，也能隨眾生存下來。
懂得趨利辟害，懂得乘人之危，懂得見死不救、冷漠旁觀等等風星人生存的好習慣。
他只是凡庸之人，沒有天賦也無力掙脫風星束縛的凡庸。
只是有一點，他一開始就看對了。現在的他，有了一個新開始的可能。
那一點是武村確實要變天了。
......
施娟兒的眼神落在勤長老身上。
這時的她已經收斂了自身的光華，主要是她怕燙到那個蠢丫頭，而且她也不想連累無辜的武村人。
「那個，你叫什麼？」她突然想起來自己，還不知道怎麼稱呼他？
勤長老沒有慌亂，也沒有逃跑，依舊和藹地說道：「武勤，是這藍雲甸武村的長老。」
施娟兒頷首，又善解人意道：「武勤，嗯~你想走什麼流程，直接碰一碰，還是想著給我解釋一下。」
勤長老表情一滯，這叫什麼問題。
不過他此刻也確認了自己的處境，她們真的是一夥的。
勤長老沒有逃跑，他甚至抬手示意，希望戰場不要在武村。也不知道還在盤算著什麼詭計，還是一種最後的風度。
施娟兒自然點頭應允。
兩人向武村外飛離一段距離，最後停在一片半液化的雲海之上。
施娟兒VS勤長老。
一場並不勢均力敵的對決，在一片相當複雜的眼神中開始了。
......
勤長老還想說兩句場面話，施娟兒卻懶得聽了，一把長刀從刺破空中的方帕。
在方帕的碎片中，施娟兒從空中消失，一把兩人長的長刀，帶著殘影砍向了勤長老。
這是三號菜刀，與五號的燒火棍樣式不同，三號刀看起來正常了許多。
它的形制樣式很特別。刀刃細長帶有微弱的弧度，像是剛剛冒出的新月牙。
刃身上是波浪狀的鍛造紋，單面開刃整體修長鋒利、揮舞間還有若影若現的水聲，都在證明著這把刀的不凡。也在證明著這把刀......肯定不是施娟兒自己打造的，畢竟她繡個菜刀圖樣都是歪的，這滿刀身的精美鍛造紋，肯定超出了她的能力範圍。
它也不是老方打造的，武器鍛造這塊也是老方手藝絕活的盲區。
它是一把戰利品，是施娟兒與另外一位五名城人戰鬥後，贏下的戰利品。
回到勤長老這邊，這場閉幕演出的主角，該值得一些尊重與注視。
勤長老反應不可謂不快，脖頸上轉瞬即至的寒意，讓他明白一個現在有些看起來太晚的認知。
『那就是這個女人，好像不喜歡跟人講道理。』
勤長老本意還是在拖延時間，等待不知生死的良褚二傑馳援。也想轉圜他與施娟兒的關係，能靠割地求和的代價，來化干戈為玉帛。
然而都晚了。
藍雲之上，銀光如練，施娟兒再次出現時，已經在勤長老的身後。
她回首看去，勤長老脖頸上面空空如也，施娟兒卻奇異地嗯了一聲。然後不雅地拿著綿長的刀把，在自己的耳朵上面的頭髮輕輕地蹭了蹭。
『他腦袋呢？』
一副有些納悶的樣子，可愛極了。
因為她並沒有砍到任何東西，或者說勤長老的腦袋，自己消失了。
施娟兒收斂光華時，是透過降低了自身的代謝來控制，這也會影響了她自己的速度。不過這也能提高自己的耐力，屬於是魚和熊掌的關係。
施娟兒的確沒有想到這個勤長老，花樣還挺多的。
勤長老成功的勾起了她的好奇心，施娟兒想到了幾種可能，可是無論是哪一種好像都挺噁心的。
可是卻很刺激，就像是她喜歡拉著修銘，看的那些恐怖題材皮影戲。
她有些興奮的倒飛回來，試圖看清他的脖頸模樣，希望別太下飯啊，從紅房走的太急，又沒帶著吃的啊。
似是知道了她的小心思，勤長老就想給她看點下飯的。
勤長老的身體卻突然軟塌了下來，豎向褶皺的長袍失去了內容物，藍雲布本來就硬。長袍卻只靠本身的特殊形狀，便站立在原地不倒。
施娟兒震驚了。
『這麼細緻嗎？這個設計真的巧妙，勤長老真是一個聰明人啊。不過也不一定，大概率是其他武村人設計的奇巧之物。』
『這樣子勤長老再穿衣服也會很方便吧？自帶衣撐的衣服？感覺老方可能有興趣，帶回去吧。』
她擰起已經空了的豎皺長袍，果然在腳下的雲朵裡面看到了一個洞。
至於勤長老去哪了，不言而喻。
長袍材質沒有什麼特別的，只是一件衣物，卻處處體現著，為這一幕人衣分離的合理性。
施娟兒把它倒了過來，它馬上因為支撐結構的失效，而塌成一坨。
然後又正了過來，抖上那麼一抖，它又恢復了筆挺的形體。
施娟兒認可的點了點頭，真不錯。然後抖抖疊好紮起來，扔飛鏢似的丟回武村口，憨憨大睡的蠢丫頭旁邊。
.......
下一秒，她向下撞向了雲海。
雲海浩渺，水泊雲氣共存，且彼此的邊緣模糊。
它缺乏明確固定的形態結構，加上彼此更接近一種軟支撐。
就像是再快的刀，也無法徹底斬斷水一樣。
施娟兒撞出的雲坑，很快便引得其他地方的水泊雲氣倒灌。雲坑也在緩慢的消失。
於是施娟兒與勤長老，都短暫的從武村人的眼中消失了。
雲海中有雷音，也有波濤。
在其中攪動的人顯然都還活著，結果卻還未明晰。
但此刻，看著神仙打架的武村人立場已然分化，內心都有自己期望的結果。
彼此眼神交匯中，也在醞釀著一場武村內部的風暴。
這些與施娟兒無關，不是一個掀桌子的人，也不是一個下棋的人，她只是一個想圍著桌子吃飯的人。
他們都誤會了。
除了勤長老，她確實想死他了，想他死。
很急啊，她還有好多事情要做，比如挑逗蠢丫頭，挑逗蠢丫頭和挑逗蠢丫頭。勤長老，反正你都得死，就不能讓我們都省點力氣嗎？
勤長老聽不到她的心聲，不然也不可能滿足她，這過於欺負弱勢無人權的壞蛋。壞蛋怎麼了？壞蛋不是人嘛！吃你家大米了嗎！
雲海聽到他們讓人噁心的心思，因此壞了肚子，在這邊無奈地鬧著肚子。
生氣的將兩個混蛋都從它的肚子裡面，都踹了出去。
......
施娟兒在一番橫衝直撞後，依然沒有看到滑不溜秋的勤長老。
雲海還是大了點，他鑽過的地方又會被雲海自身彌合，根本沒有痕跡。
不過她已經發現雲海內生存環境，在他們兩人進來後在持續的惡化。
他們攪動了雲海內脆弱平衡，使雲海的不同物質重新流動碰撞起來。當然主要是施娟兒乾的，她的動作太粗暴了。
雲與雲的摩擦，會產生一個很正常、也很嚇人的自然現象，那就是.......雷。
勤長老現在很醜，也很狼狽。
即使他已經高估施娟兒棘手程度，也沒想到那個怪女人根本就是一個瘋子。
為了逼他從雲海中出來，她竟然不惜攪動整片雲海，將其徹底變成無法生存的雷池。
這是想與他同歸於盡啊，他不相信有任何的生命，能在這樣的環境生存下來。
他還沒瘋，而且他也還有別的打算。
勤長老帶著有些焦黑的身軀，狼狽的從再無水泊的雲海雷池中竄了出來，一路上『噼里啪啦~』的好不熱鬧。
空氣中也逸散著淡淡的烤肉的氣息，遠離雷池後，勤長老大口的喘息著，眼神戒備地看著下面。
他多麼希望那個怪女人，就這樣葬身在雲海雷池啊。
然而，他註定要失望了。
雷池的中央乍起一道雷電山，無數條狀的閃電被施娟兒拉出，而後山巔的施娟兒脫離了雷電。
剛剛構形的雷電山只有資格存在一個瞬間，閃電從山巔開始消弭，而後綻放消散回雷池。
施娟兒輕挽了一下耳角的銀色髮絲，身後的無盡銀絲開始垂落下來，卻不再是筆挺的造型。
她看著雷池中倒影，滿意地點了點頭，新髮型效果還不錯。
施娟兒頂著一頭銀色的大波浪，嫌棄地看著勤長老說道：
「你怎麼變得這麼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