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錐外的風箏 第七十七章 夢的解法

    危機來的非常突然，但面對危機的準備工作卻不是剛剛開始。

    顯然未雨綢繆的不止是史官文明，還有同樣靈活善忘的局內心局外人阿米婭。

    世界的種子，夢都也曾種下了許多，只是數量上與史官文明不可同日而語。

    這是夢都在阿米婭引導中無意形成的備份方案，但是此時已經得知真相的他們，自然開始期望著有更好的方案。

    消息暫時還未向民間開放，但屬於政府的智囊團、各個研究院已經開始運轉起來。

    夢都重心也悄然，從重建變成尋找屬於夢都的危機解法。

    因為阿努的存在，特情局的地位也逐漸超然起來，因此他們並沒有等到會議結束，就各自離場了。

    ......

    阿努還在漫長的『宿醉』期，也因此獲得了短暫休息的機會。

    他再次走上夢都的街道，這時城市的風光早已大變。

    不同的建築、不同的布局、不同的廣告招牌。

    唯一不變的耳邊喧囂的人聲。

    他很開心再次回到人間。

    澤龍義曾經問過他，他已經是神了，為何還要留在夢都。

    他當時給的答案是。『我覺得留在人類的世界，對於一位神靈的健康有利，精神上的。』

    世間既沒有絕對意義上的安靜，也沒有完全意義上脫離社會，還能活成現代人模樣的設定。

    這裡的神，本來就是一種極端性精神病人，他們更需要社會性的連接，來平衡對於人性來說過於沉重的神性。

    這是阿努的理解，這也是他從夢都走過這一路的總結。

    另外阿努能夠這麼放鬆的原因，還有一個重要的方面。

    夢的解法，其實他已經有了。

    只是對於他們來說，給這種解法所留的時間還算充足。

    只是他想要夢都人，自己來找到這條路，或者有更好的路。

    因為他知道，他就快要離開了。

    ......

    他閉上了眼睛，卻看得更遠。

    浮光掠影、人影婆娑、幻夢成真......

    阿努思緒浸潤在嶄新的城市中，此時他半神、半人、半奴。

    非夢似夢。

    雙神之戰後，攤牌的阿努蟻群很自然地進入了夢都。

    一瞬間，他的記憶中，被銘刻了無數夢都城市的細節。

    而這些細節過於高清，出於對孱弱人性的本能保護，他並沒有刻意去銘記這些內容，因為此刻的他就像是一台老闆磚手機，卻擁有著超高解析力的幾億像素的新相機。內存的限制讓他連相機的快門都按不下去，過量的感知力，記憶本身造成的負擔，這也是神靈用遺忘來保護人性的底層原因。

    好在被訓練過的蟻群，還是可以勉強送回一些他可以接受的預覽圖，這張預覽圖同樣擁有著足夠的信息，甚至涉及到一定程度上時間預知的場域成像。

    這些預覽圖被蟻群暫時緩存，但是一旦蟻群的記憶空間也滿了的時候，就會自然刪除之前的。

    此刻阿努眼中的夢都，仿佛被降低了半個維度，透過高牆、透過裝甲、透過皮肉，高樓之間的縫隙、人聲鼎沸的市場、重要機密的商業談判、曖昧旖旎的臥......咳咳！！

    夢都像是成了光屏中的遊戲場景，現實不再真實，寫實反而成了一種畫面上的劣化。

    認知取決於環境，環境是觀察的結果。

    神靈的認知場與人不同，同樣會不斷反饋著對於人來說過於沉重的信息結構。

    這對於成為神靈的幸運兒，卻不一定是好事。人性註定會被神性壓垮，或者成為後者的奴隸。

    阿努成了掛在夢都上空的一輪隱月，他見證著一切，又不斷地遺忘一切。

    他的身上開始發出一種腐敗的氣味，他知道他看得太多了。

    夢都是一座活的城市，每一個夢都人在這個城市也會有自己的解法。

    這些不同解法之間，沒有對錯，更沒有高低。

    這裡是做夢之人聚集的地方，夢都在物質需求上除了生存空間比較珍貴，其他方面供給都很充盈。

    周期性的危機，的確也給夢都文明本身起到了常換常新的作用，所以這也是一座聞不到腐敗氣味的城市。

    曾經的鐵鏽帶，已經是夢都人心中的古董了。此時的鐵鏽帶，也已經除盡鏽印，用岑亮的表面晃人眼睛。

    人一旦知道自己要離開一個地方，即使在以往熟悉的環境中也會出現不一樣的視角。

    更何況他確實換了一個視角，一個太高的視角。

    他繼續高飛，撞入了氣泡中。

    無形彌散的意識，在夢裡獲得一具身體。

    真實趨向虛幻，無形變為有形。

    他打算再做一場夢，再次夢都一些故人，故地。這...也算是一個告別。

    ......

    清晨的莫蒂小鎮，天氣是小鎮居民熟悉的陰沉天空。不過空氣很清新，草場上的馬兒也不減當年，依舊在無憂無慮地奔跑著。

    十五年前的火星貫穿夢界造成的傷痕，卻至今留在小鎮居民的心中。

    十五年時間，莫蒂小鎮的人口卻依舊沒有恢復到當初的一半。小鎮中的空房子，比比皆是。並且隨著主人消失後，房子也在被慢慢地遺忘，當被所有人遺忘後夢裡的房子也就很自然就消失了。

    甚至不會有空出來的土地，小鎮會自動平衡所剩房屋的間距。

    夢都的重建需要人口，做白日夢的人自然就變少了。

    弗蘭警長照常的在清晨的小鎮巡邏一圈，其實他早就可以離開這裡了，夢裡賺的錢足夠他在夢都里過上富足的生活。要是沒有十五年前的雙神之戰，他應該早就退休回夢都了。

    可是雙神之戰改變了夢都，也改變了小鎮。

    弗蘭和阿金都習慣了這裡的節奏，更重要的原因是這裡需要他，他便無限期延長了自己的退休計劃。

    在清脆的馬蹄聲中，弗蘭警長抵達了小鎮的入口。

    清晨的小鎮入口處，本應該驟然開闊的視野，因為這個季度反常濃重的霧氣，讓小鎮變得像是一座霧中囚牢。

    弗蘭並沒有在意有些異常的天氣系統，這套系統有很高的冗餘度，即使是十五年前的災禍中，它也表現的非常穩定。因為小鎮的時間很慢，人們的耐心也很好。霧氣終會散盡，該來的也始終會來。

    隨著他更加接近小鎮入口，迷霧中出現了一道身影。

    仔細看了一眼，對方給他感覺有些熟悉，並且也在緩緩地靠近小鎮，他驅使著馬走向對方。

    「弗蘭警長，好久不見啊。」小鎮的訪客正是突然介入的阿努。

    弗蘭走近後，發現他的身影並不凝實，像是一道全息投影，也有些像十五年前侵入的怪物。

    他猶疑道：「奴奇？」

    「是我，弗蘭警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