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頭宗師 第四百九十九章 許多別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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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個人都老了，老到原亮不太敢相信，也是不願意相信，一眨眼就八十了？已經是高壽了？

    也許，這就是黃粱一夢？

    原亮感覺很不真實，我明明是努力、認真的活了一輩子，為什麼會感覺不真實？我是在懷疑什麼？

    也許不是懷疑，只是不願意面對年老的自己？

    人到了一定歲數，一定是前前後後離開這個世界。

    在林一慶壽之後沒多久，北面送來消息，小姨也離開了這個世界。

    原亮急忙趕去送別……

    第二年，原明離世。再一年，原子巨離世。

    原亮兩次去送葬。

    其實還有很多人陸續離開這個世界，只是沒告訴他而已。盧生宗師的七個弟子，已經有四個離世。

    這個時候的江湖已經不是原亮的天下，甚至是沒有了原亮的名號。

    江山代有人才出，一輩又一輩天驕折騰著各種事情，宣洩著青春，彰顯著天賦……

    原亮這一輩，目前最有名氣的是金獨一，接下來是卓一。

    宗真倒是名聲不顯。

    金獨一和卓一兩個瘋狂的劍痴，引得無數兒郎學劍。

    原亮去看過金獨一，身體不錯，一百多歲了還是挺能折騰的，耳不聾眼不花，只是……百年大限，金師兄無非多活幾年而已。

    一眨眼，原亮也八十了。

    沒有擺席，帶林一去海邊住了段時間。

    在這一天，十亂之地新牧守來找原亮，說是上界傳話，讓先生儘快上去，有萬分要緊的事情。

    所謂萬分要緊不過是天神之書，原亮知道他們一定會來找自己。

    告訴新牧守：「幫我轉達一聲，再過幾年。」

    「幾年？」

    「現在不能確定。」

    新牧守看看原亮，猶豫著說聲好，轉身離開。

    他倒是想強命原亮回去，可是打不過啊。原亮起碼是造化高境修為，而自己？

    新牧守回去十亂之地傳消息，很快地，上面回了三個字：「知道了。」

    知道了就是同意了唄？新牧守沒有再去見原亮。

    很快又過去一年，上面下來了一堆人，起碼二十幾個，把新牧守驚得，發生什麼事情了？為什麼來了一堆掌堂、副掌堂？還有很多長老級別的高手？

    這些人理都沒理新牧守，直接去蓬萊殿星空室。

    樂戰在星空室中只待了十天，跟著就去找原亮。

    原亮和林一在海邊待膩了，又弄了輛馬車到處遊走，偶爾會爬山，更多事情都是在城池中穿梭。

    這天，兩人在一間很有名的飯莊吃飯，邊吃邊小聲議論好不好吃……樂戰來了，無聲坐在原亮一側：「有事情要和你商量。」

    忽然出現一個人，多嚇人啊，可林一和原亮都是表情無動。

    林一招呼小二拿筷子，原亮輕聲問話：「沒成功？」

    樂戰搖頭：「整個天神部七十七名高境界修者，無問部三十名長老，刑部、物部……大大小小十一個部四百多名高階修者，無一成功。」說完還補充一下：「沒有一個人進入到你說的那個虛無世界。」

    「我沒騙你。」

    「知道。」

    小二送上來筷子，林一又加了兩個菜和一壇酒。

    樂戰沖林一道謝，再跟原亮說話：「所以我們去了你那個星空室。」

    原亮笑了笑：「我都好久沒去了。」

    樂戰拿筷子吃菜：「好吃啊。」

    「比上面還好吃？」

    「不一樣。」

    原亮也沒問哪裡不一樣，再說回方才話題：「過些時候。」

    樂戰沉默片刻：「你的年齡？」他擔心時間不夠用。

    原亮笑了一下：「你想啊，我都這個年齡了，那還會在意別的事情？等我一段時間。」

    樂戰思考了好一會兒，不再說話。趕巧小二拿上來酒水，樂戰開始喝酒。

    等一頓飯吃過，樂戰起身：「我可以等，但是……很多人沒有耐心，希望你能明白。」

    原亮點頭。

    樂戰沖林一道個別，大步離開。

    林一小聲說話：「忙的話，你大可以先忙。」

    原亮沒接這個話：「走，去大都看李持。」

    馬車上路，反正就是慢慢晃。

    原亮心底有些擔心，不知道神界那些瘋子什麼時候來逼自己。

    樂戰認識自己，谷蓑也認識自己，他們好歹會顧慮一下自己的感受，可神族那麼多高手，從來是隨性而為，哪會管別人怎麼想？遲早，一定有很多神族高手辦邀請半強迫的逼自己上去。

    林一也明白，她甚至知道原亮在做什麼。

    原亮想要陪自己度過生命中最後這段時光，不管是幾年還是十幾年，在自己離世之前，原亮的本心一定是儘量陪在一旁。

    可世上事情從來不會順著你的想法去做，二十個月後，樂戰帶著一堆人出現在大都城。

    這段時間，原亮和林一住在林府，李持經常出宮去見原亮。

    勸不住的，老皇帝李持辛苦了一輩子認真了一輩子，老了老了，偶爾去見一見自己的老師，誰能說個不字？

    時近中午，李持帶著一堆人去往林府，內侍帶著好酒好菜，剛剛走到林府門口，就看到一群白服赤足的中年人站在那裡。

    有內侍去看看是怎麼回事，正好看到原亮出來，跟那些白衣人抱拳。

    這一堆白衣人裡面只有樂戰一個熟人，樂戰苦笑著問話：「好了麼？」

    原亮嘆氣：「你們先走，我過幾天上去。」

    大多白衣人很不滿意，不過……看看樂戰，再看看原亮，不發一言轉身就走。

    樂戰拱手：「說定了啊。」也是快步離開。

    原亮趕忙去迎李持：「皇上。」

    李持從轎子裡出來：「學生見過老師。」跟著問話：「那些人是誰？」

    「修行者。」

    「修行者？」

    說話的時候，府門大開，原亮讓開位置，請李持進府。

    李持尊師，請原亮先行……

    中午還是很熱鬧的，幾個人和皇上同桌吃飯，李持有一顆赤子之心，始終當自己是初入浮雲山的小小孩童，沒有帝王的威嚴，說說笑笑很歡樂。

    飯後又待一會兒，原亮送李持回宮，在宮門前分別的時候，原亮說自己要走了，讓李持不用再去林府了。

    李持的表情有點哀傷，過了會兒輕聲說話：「老師，我總在想一件事情，如果你先走，我一定要厚葬老師，親自為你扶靈，送你一程；如果我先走，還望老師能來送我一程；可是老師要走……」

    原亮笑了笑：「人活著就是這樣。」

    李持沉默片刻，輕嘆一聲，兩手抱拳長揖。

    原亮扶他起來：「回去吧，我走了。」

    「學生恭送老師。」李持又是一個長揖。

    原亮回去林府，帶林一飛回道台府。

    儘管寧城道已經等於是林一的國家一般，可她的根……是在林家還是原家？

    道台府有太多東西，林一開始收拾東西，又找來原小心一通說話。

    原小心還是以前那樣，大大咧咧的全不在意：「你和我爹都不在這了，我留下來做什麼？你去哪我去哪。」

    誰也勸不動這個神奇的原家大小姐。

    原亮想了好一會兒，告訴林一，讓她們娘倆商議一下，是回林府還是去原家？

    從根本上說，娘倆哪裡都不想去。

    娘倆商議好半天，說哪都不去，就在這兒了。

    應該是最好的選擇了，林一和林家的關係其實很淡，她已經是林家輩分和年紀最大的了。原亮也是這樣，在原明和原子巨先後離世之後，唯一有點聯繫的就是二張二左、加上一個原三。

    這哥五個身體挺不錯，不僅如此，偶爾還會來浮雲山找蛇男蛇女血影等人喝上幾天酒。

    在這種情況下，留在寧城道其實是最好的選擇。

    唯一的問題是下一個皇帝會如何解決寧城道割據一方的事情。

    不過……未來事交由未來人去做，在這娘倆決定了事情之後，原亮又待了幾天，也是收拾一下東西，告別娘倆，去往上界。

    樂戰、谷蓑那些人簡直是望眼欲穿，原亮剛一出現在天樞法陣那裡，馬上就有兩個白衣青年跑過來迎接，帶著他去往天神部書閣。

    大門敞開，似乎許久沒有關閉，門內門外全是人。

    門內的仰頭看天神之書上的流光閃爍，門外的人在盤膝打坐、努力去找原亮說的另一個世界。

    樂戰站在一旁，不知道在想什麼，忽然看見原亮，馬上跑過來：「走。」

    「去哪？」

    「天王殿。」

    「天王殿？」原亮在神界中待了好幾十年，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供奉八大天王的地方？」

    「不是。」樂戰帶著原亮往外走，沒多久就離開神族諸部殿堂，去到普通神族人生活的地方。

    出來之後，樂戰凌空飛起。

    飛了沒多久，前面出現一個巨大無比的廣場，好像是登天梯那種大平台一樣巨大。

    廣場上站著許多人，在廣場正中立著八個巨大雕像，每一個都有千米高，巨大無比，從下往上看，肩部以上已經隱入雲霧之中。

    八個巨大人像背對背站立，各自面對四面八方。

    站在這個廣場上，從任何一個地方往中央看，都能看到一個天王像的正臉。

    樂戰直接飛去人像前面才落下。

    原亮一直仰頭看，這麼高的大傢伙，是不是天王真的有這麼巨大？

    八個天王像，每一個巨大天王像其實都是一棟大樓，好像是高塔一樣。

    八個背對背矗立的巨像下面連在一起，是一個巨大殿堂。

    這個大堂就是天王殿，在天王殿的八個方向，有很多條道路和很多樓梯，可以分別登上單獨的天王像高塔。

    此時的天王殿外面站著許多人，殿門前面守著衛兵。

    看見樂戰，衛兵一拍牆壁，大門忽然消失掉，露出內里大堂。

    明亮無比，坐著數千人。

    樂戰和原亮進入。

    谷蓑竟然站在門口，看原亮一眼：「還好，你來的及時。」

    原亮不明白：「這是做什麼？」

    「挑選問部修士。」

    「這麼多人？」此時天王殿中的人起碼在十萬以上，已經超過整個問部的人數。

    「挑選，不知道能留下多少。」

    「為了天神之書？」

    「嗯。」谷蓑想了一下：「你要不要上去說幾句話？」

    「說什麼？」

    「說你在問部學到的東西……煉魔戰場的也行，先別說天神之書。」

    「挑選能夠讀懂天神之書的人，卻不告訴他們天神之書的事？」原亮有些不明白。

    「不是不說，是先不說。」谷蓑又問一遍：「上去說麼？」

    原亮往前看，大殿中端坐的這些人，全部是盤膝不動，好像木偶一樣安靜。

    沒有人說話，似乎連呼吸都停了一樣。

    大殿各處站著百多問部和天神部的修士，也許是在觀察這些人。

    原亮小聲回道：「這麼安靜，我就不說了。」

    「安靜是一定的，第一關就是守靜，以一個月為期。」谷蓑笑了一下：「時間長麼？一個月而已，問部修士，哪個不能安靜坐上幾年……你坐了十幾年。」

    「我那個是意外。」原亮左右張望一下：「幾天了？」

    「二十一天，還不錯。」

    「可以了吧？」

    能安靜坐上二十一天的人，再多坐九天應該沒問題。谷蓑猶豫一下，去跟前面一個人商議商議，走到大殿中心的台子上面：「好了，第一關過了。」

    短短一句話，大殿之中馬上響起鬆氣和呼氣的聲音，有些轟亂。

    谷蓑在台子上慢慢轉了一圈，目光掃過大殿中的十萬多人：「接下來……答題。」

    這句話之後，每一個應試者身前同時升起一個小台子，台子上面放著一張紙。

    原亮有些好奇，這是考試吧，怎麼感覺有那麼點不適應。

    紙上有題目，原亮有些好奇，慢慢走過去看。

    剛要看，谷蓑來到身前，拽著他往外走：「跟你說件事。」

    兩個人走出大殿，原亮問：「什麼題目？」

    「你在問部待了那麼久，無非就是那些東西。」谷蓑問：「能一直待下去麼？」

    「就問這個？」

    「不是。」谷蓑咳嗽一聲：「我今年六十六，你多大？」

    「八十三四？」原亮有點不確定。

    谷蓑沉默片刻：「無問部決定讓你在天王殿給我們仔細說一下你打坐時看見的所有一切。」

    說到這裡，原亮想起來了，趕忙拿出來厚厚一大疊紙：「筆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