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伍?你確定?」
江河海的聲音再次響起。
「是,我確定!」
江小龍做好了迎接暴風雨的思想準備。
江小龍在等待,
張鵬在等待,
胡林在等待,
四班所有人都在等待!
他們把希望寄托在了江小龍父親身上。
曾經,
有太多類似的事情發生過。
士兵不同意留隊,那就講一講部隊的好,那就講一講社會上的辛苦,那就把他們的父母搬出來...
反正,總有那麼一個合適的方法。
沉默...
嘆氣...
電話那頭終於傳來了江河海的聲音。
「呼~~~」
突然,
江河海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我知道了!」
「兒砸,爹希望你成為人中龍鳳!希望你成為江家的驕傲!」
「但爹知道,這只是爹單方面的想法...」
「你已經成年了,你是一個具有民事行為能力的人,爹說的成功,也許只是爹眼中的【成功】,也許,你眼中的【成功】,才是真正的成功!」
「兒砸,部隊兩年生活讓你成長了很多,爹都快不認識你了!」
「無論你的決定是怎樣的,爹都支持你,但爹也希望你...」
「懂得感恩!要永遠感恩首長、感恩戰友...你,知道嗎?」
江小龍直接僵在了原地。
他怎麼也不會想到,老爹竟然有如此大的格局!
他本來已經做好了誓死戰鬥的準備,可是...
「謝謝,謝謝老...」
「糊了!!!」
突然,江河海大喝一聲。
「自摸了各位,哈哈哈運氣好擋都擋不住啊!」
「承讓了二大爺!」
江小龍:???
剛剛醞釀好的情緒,突然又憋了回去。
好特麼難受!
掛了電話,江小龍看向眾人,攤了攤手。
剛才的對話老兵們也聽到了。
想要通過親情這條路線去勸說,恐怕有點不可能...
「你!唉!」
「我找連長導員去!」
胡林一跺腳,氣的直接出去了。
高明傑一看,這不行啊,屋子裡還有3個新兵。
這要是繼續聽下去,四班不得軍心渙散?
「你們3個跟我出去,練一會隊列!吳文博你也幫忙帶著訓練!」
「啊?是是班長...」新兵一臉無辜的出了宿舍。
走到門口,高明傑又停下了腳步:「張班長,麻煩你了!」
屋子中,
只剩下張鵬和江小龍兩個人。
拉開窗戶,張鵬點上了一支煙。
呼~~
他深吸了一口,吐出了長長的白煙。
「抽嗎?」
「不了班長,謝謝。」江小龍笑著搖了搖頭。
抽了一根,又點上一根,張鵬這才開口說道。
「小龍,你的家境讓人羨慕,你的軍旅生涯也讓人羨慕,你為什麼不當回事呢?」
「你已經有了二等功,只要表現不錯,說不定明年就能提干!」
「以你爸的實力,肯定給你安排個好工作!到時候下半輩子在體制內,還不是輕輕鬆鬆拿著工資,你怎麼就不明白呢?」
江小龍沒有說話。
他安靜的聽著。
一直等到張鵬說完。
他才問道。
「班長,如果...我是說如果。」
「如果你重生到我這樣的家境,你還會,繼續選擇當十幾年兵嗎?」
「嗯?」
這次,
張鵬愣住了。
他願意嗎?
他經歷過太多士兵的走與留。
他做過太多的思想工作。
他希望,那些年輕士兵,能像他一樣,安心在部隊服役。
可如果自己是富二代,真的能走出人性束縛,真的會那麼高尚嗎?
張鵬搖了搖頭,連忙將腦海中這個想法拋之腦後。
這只是一種假設罷了...人又怎麼可能會重生呢...
「班長,這十幾年,是你想像中的軍旅生活嗎?」江小龍再次問道。
「嗯?」
張鵬身體猛地一抖。
他努力回想著,起初是為什麼當兵的?
好像是...看了部特種兵題材的電視劇?
可是來到部隊,他從來沒有摸過坦克,連狙擊步槍都沒摸過。
但即便這樣,他從來沒後悔!
兩年的義務兵生涯,他學會了很多,成長了很多!
一期士官就當上了班長!
他又學會了管理的方法,學會了帶兵。
可後來呢...
他是個老兵了,是個眾人尊敬的老兵!
打掃衛生,不需要他干;出公差,不需要他干;比武考核,用不著他上...
他似乎...只是待著。
新兵對他很尊敬,只需要教他們一點,就會感恩戴德。
胡林也總是教育新兵,睡覺前先把老班長的床鋪鋪好!
他明明才三十多歲,可處處受到關照。
有時候,
他甚至怕!
他害怕退伍!
在這裡,他能很輕鬆就拿到一萬多的工資,隨便吆喝一聲,年輕士兵都要聽他的話。
可回家呢?
回家他能幹什麼?
當個電焊工、維修工...亦或者是...
他才高中畢業啊!
哦對了!
張鵬突然想起來:「小龍,三期以上的士官,是可以安排工作的。」
「體制內?」
江小龍再次笑了笑:「體制內的工作?班長,那樣的生活確實很好。」
「每天到辦公室上班,工作輕鬆的話可以泡泡茶、刷刷視頻,工作忙的話,就寫一寫報告總結,只要不犯大錯,哪怕混日子也不能把你給辭退了!」
「就這樣混到退休,多麼理想的生活啊...班長你這一生,還有其他的夢想嗎?」
夢想?
張鵬皺了皺眉。
什麼年代了,還談夢想?
夢想...不就是幼稚的代名詞?
「人是有責任的小龍!你要結婚生子、要照顧孩子、要贍養老人,你連這些任務都完成不了,還談要什麼願望?」
張鵬咬了咬牙:「大家不都是這麼過來的?」
你為何要搞特殊!
「是的,這是我們的任務!我們一生都在努力完成的任務!」
「可是...」
江小龍笑了笑:「班長,我還年輕,我還沒有結婚,我還沒到達你這樣的年紀,這短短几年時間...還不能為自己而活嗎?」
「凡事都有兩面性!」
「就像退伍和留隊一樣。」
「那些軍事素質好的,會告訴他軍營是建功立業的好地方!那些頭腦有些笨、手腳跟不上的,會告訴他社會是個好地方,退伍回家也能建功立業!」
江小龍緩緩站起了身。
「你說是吧班長?」
「...」
張鵬嘴角猛烈抽動了幾下。
嘶!
不經意間,炙熱的菸頭已經燙到手指。
他連忙將菸頭熄滅。
接著又慌亂點上一支煙。
也許這樣...才顯得不那麼...狼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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