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睡得著嗎?那些死掉的人都還在看著你呢。」
陰陽怪氣的古怪腔調中, 倪霽的情緒沒有波動。
手臂撐直, 強大的核心力維持著身體和地面平行, 雙腿穩穩不動,「你不會懂的。」
匕首被激怒了, 語調一下拔高,
「什麼叫我不懂,我比你多活了幾百年。你不就是喜歡上?了那個嚮導嗎?整天忙著開屏。很久沒給?我血了, 我的血呢?快給?我血!」
「從前。我其實不是想報仇,我只是不想活了。」倪霽持續訓練, 汗水落下來,一滴滴洇濕地面,「但現在不一樣了, 我真正想為他?們復仇,想去做一點事?。」
他?沒說?他?要做的事?。但妖刀的語調降了下來, 嘴裡小聲嘀咕著,「誰信啊。」
其實它信了,它雖為妖物,卻?貼身跟在倪霽身邊許久,喝了倪霽無數的熱血,看著倪霽每天東奔西跑,是最知道他?要做什麼,最能明白?倪霽內心的生物。
這傢伙變了,變得惜命,變得更為忙碌。心裡有著更深更遠的計劃,內心也堅定起來。他?每天早上?趕去陪那位嚮導訓練,下午收集琢磨資料,晚上?和白?塔里的一些哨兵悄悄混在一起。忙得打轉,充實得很。
只是這樣,自己能喝到血的機會就變少了。
「那我的血呢,不管,你還是得給?我血。我想要很多很多,大量的,要你鮮血淋漓的模樣。」
倪霽沉默了一會,「馬上?就去無瞳之地了。」
「哼,和那個嚮導一起去,那個克拉肯,有趣,其實我一直想嘗嘗她的血。」
「你碰她一次,我就折斷你。」倪霽說?這句話的聲音很平,手上?的動作穩定。
但匕首瑟縮了一下。它知道這個傢伙內核有點瘋,平時說?幾句倒也沒事?,唯獨用這種語調說?話是最恐怖的時候。
匕首慫了,不再敢說?這個話題,屋子裡安靜下來。只聽見?哨兵訓練時的鼻息聲,還有視頻里那位美食主?播甜美動人的聲響。
「把砂糖熬成漂亮的金黃色哦~~,這樣的糖會甜進你的心裡。」
片刻之後?,飢餓的匕首又?開始小聲犯賤,
「你這樣的人也敢喜歡別人。就你想乾的那些事?,明天也許就掉腦袋了,你還以為自己能活到天長地久呢。」
倪霽:「」
「我知道你想什麼。你想著你只是自己喜歡,不讓她知道就好。」
倪霽:「」
「陪她訓練,陪她去最危險的地方,陪她成長。等將來哪天你無了,她還會有大把的哨兵。」
倪霽:「」
「桀桀,這樣想想我還挺期待那一天的。你悲慘死去的那一天,我可以喝光你全身的血。順便?幫你看看那隻克拉肯又?會挑選誰做她的專屬哨兵。嘻嘻嘻嘻。」
倪霽皺著眉頭,以單手支撐著地面,咬掉另一隻手的手套,一把握住了那把蒼白?的刀刃,薄薄的刀刃割破了他?的手指,舔到了一點紅色的血,咕嚕咕嚕地喝著,終於滿意,不再胡言亂語了。
屋子裡再度安靜下來,虛擬屏幕中美食主?播甜美的聲音響起。
「下面,就教大家怎麼做美味的糖醋魚哦~~~。」
樓下的街道傳來一些吵鬧聲。
距離其實有些遠,但以哨兵敏銳的聽力能清楚地聽到發生了什麼事?。
有汽車發動機的聲響,雜亂的軍靴踩出來的腳步聲,和一個小女孩的尖叫。
倪霽走到陽台看了一眼?,穿上?鞋,握上?他?的刀,翻身從高樓一躍而下。
一輛軍車停在街角,車門開著,幾個穿著治安廳軍服的哨兵站在車邊,其中一人正在拉送煤球的那個小女孩上?車。
「我不是嚮導,我不是嚮導。我不要去白?塔。」滿臉煤灰的小女孩連踢帶打,掙扎打滾,死活不肯上?車。
「隱瞞新轉化的哨兵和嚮導可是重罪。你上?一次替換自己的血液,已?經是違法了,要不是你是嚮導,早該蹲大牢去了。別鬧,快跟我們上?車。」
「我不去,我爺爺病了,一個人躺在家裡,沒人照顧他?。我不去,不去。」女孩一臉眼?淚鼻涕,滿身煤灰,往哨兵身上?蹭。
「髒死了,你們誰來幫個忙。」拉她的哨兵嫌棄得很,口裡不耐煩地勸說?,「去了白?塔,從此好吃好喝養著你,漂亮的衣服穿著,長大嫁給?貴族,日子不要過得太美。還惦記你那個乞丐爺爺幹什麼。」
其他?幾位哨兵只嘻嘻笑著圍觀,「你既沾了手,就你搞定吧,煤炭一樣黑,誰也不想碰。」
「我不去,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只想和爺爺在一起。」煤炭一樣黑的小姑娘牙口鋒利,在抓她的哨兵手上?狠狠咬了一口,趁哨兵吃痛鬆手的當口一出溜往外跑。
可惜她只是一個年幼的孩子,剛剛分化的嚮導,怎麼可能從一個哨兵的手中逃脫。
那哨兵伸手一撈,扯著她的頭髮把她抓過來,掄起胳膊一巴掌將六七歲的小女孩扇在地上?。
「小兔崽子敢咬人?送你去享福,還不知好歹。白?塔是你想去就去,不去就能不去的地方嗎?你要是跑了,你僅是你和你爺爺,連累我們幾個都沒好果?子吃。」
他?抬起腳往地上?縮成一團的小小身體上?踹。
腳被另外一隻軍靴絆住。那隻靴子利落地一絆一踩,空氣中響起骨裂的聲音。
哨兵齜牙咧嘴地慘叫起來。
車邊看熱鬧的幾個哨兵跳起來,怒氣沖沖圍住了從樓上?下來的倪霽。
倪霽腳上?穿著靴子和軍褲,上?身只有一條被汗水洇濕了的黑色工字背心,手上?握著一柄不太起眼?的短刀。
瘦瘦高高的個子,沒有任何身份標識的臂章。
但很快有人把他?認了出來。
「倪霽。以前也在我們治安廳的人,現在升去皇家警衛隊了。」那人低聲和身邊的同伴說?,「很強,不好惹。」
皇家警衛隊的頭銜讓幾個治安廳的低階哨兵有些忌諱。從天而降,一言不發斷人手腳的狠辣身手更讓他?們覺得眼?前的人不好惹。
倪霽把地上?的小姑娘拉起來,
送煤球的女孩半邊臉腫了,也不哭嚎,含著淚,咬著嘴唇,站在了倪霽身後?。
「給?她一點時間?,讓她回家告別一聲。」倪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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