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如水,萬籟俱寂。
米洛再次進乾心殿時,除了她自己,還有白暮。
只因這一次,在那乾心殿裡,除了早已昏迷不醒的王上顧明晟,還有當今太子殿下,顧珩。
自王上病重以來,除顧明晟曾親允過的幾個人外,這個乾心殿似乎再也沒同時出現過三個人。
偏偏這一次,在乾心殿裡候著的,還是那三個明明永遠不會同時出現的人。
乾心殿內很是安靜,靜得從明黃紗帳內的龍榻上傳來的輕微咳嗽聲都尤為清晰!
龍塌上,顧明晟深凹陷的雙目仍是緊閉著,並沒有醒,可是他還是會咳,也可以說,他會一直咳嗽著,由輕微到劇烈——
直至咳得將他那張蠟黃的臉都皺得不成樣子,直至咳出血來,直至命息衰竭。
任誰聽到這種撕心裂肺的咳嗽聲可能都會跟著揪心,偏偏離他近在咫尺的米洛卻仍是面不改色,神色無波,只是讓人摁住了王上的手臂,專心把著脈。
少頃,米洛收回手,起身望向站在一旁的顧珩與白暮,清冷無波的目光最終落在了顧珩身上,「接下來曜月需在王上手腕處劃一個小口放血,殿下可願意相信曜月?」
聞言,顧珩微微挑眉,「放血?公子打算放多少?」
「不知,需放到王上手腕處的不再是烏黑色為止。」米洛的嗓音還是一如既往地極冷,且極淡。
「當然,若是殿下不願相信曜月的話,現在就可以另請高明了,曜月不救不敢把生死交託給曜月之人!」沉吟片刻,米洛輕輕一笑,唇角勾勒的笑意如夾雜著碎雪的冷冽清風,冰冷如斯。
唇啟,她卻是又補充了四個字,「無論是誰。」
而這四個字,便讓佇立在一旁的顧珩微微怔了一怔,只見他深沉的眸光閃了一下便很快趨於了無波,顯然是被她如此霸氣無畏的話給驚怔住了。
好一句「不救不敢把生命交託之人——無論是誰」!
好一個狂妄張揚的公子曜月!
竟然敢如此口出狂言,天下第一神醫的名號倒真是給了他很大的底氣!
半晌,顧珩狹長的眸子微微眯起來,望著她輕笑出聲,「素來聽聞公子曜月醫術了得妙手無雙,本宮也曾派人找過公子許久,自然相信公子。」
頓了一頓,顧珩朝他躬身抱拳,很是客氣道,「只是,父王的龍體尤重,還望公子務必盡力而為,有勞公子了!」
顧珩的神色頗為鄭重,米洛定定地盯著他看,幾乎從他的表情里找不出任何異樣。
幾乎能確定一點,他是真的想救自己的父王。
這就是那所謂的帝王之間少的可憐的父子情麼?
米洛笑得極為冷冽,就是不知道這少的可憐的一點父子兄弟之間的親情,在王位的爭奪面前,又能被消磨掉多少!
米洛聲音不變,只是冷冷道,「承蒙殿下信任,曜月自當全力以赴。」
話落,米洛看向另一旁的太監,那個王上跟前的近侍齊公公,「先幫我把王上扶起來背靠著軟枕坐起來,然後去拿一個銅盆過來,還有小刀、參片、止血藥膏等,另外,再讓一個人打一盆熱水過來,動作要快。」
她的話音才落下,一旁的近侍就立馬道了一句,「奴才明白,奴才這就去辦。」
齊公公聽得雲裡霧裡,也不敢過多違抗主子的話,迅速走到床邊將王上給小心翼翼地扶起來靠著軟枕坐著,就忙不迭地一路小跑地跑出去了。
在王上身邊伺候的太監大多機靈,也知道眼下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更何況太子殿下都那般說了,他自然不敢馬虎,只需盡力配合就是了。
不多時,齊公公已經拿著她所需的東西回來了,身後還跟著一位正小心翼翼地端著一盆熱水的太監。
米洛將東西接過,放在手頭跟前,拿著小刀在火上烤了烤,又看向齊公公,「按住他,無論等一下我做了什麼,你都不能鬆手,明白了麼?」
「奴才明白。」
點點頭,米洛在床沿坐下,扣住他的手腕,小刀在他的手腕處比劃了幾下,就毫不猶豫地下了手。
不過一刀,顧明晟的手腕處已經劃了一道極深的口子,不多時烏青的血液就開始一滴一滴從傷口處浸了出來,落在銅盆里,留下一陣陣滴答滴答的敲擊聲。
下一瞬,只見米洛從懷裡掏出了一個小木盒,打開一看,裡面呆著一隻通身晶瑩剔透的蠱蟲。
看著蠱蟲從他的手腕中慢慢地爬上他的手臂,昏迷中的顧明晟的手臂開始止不住的抽搐起來,眉頭緊蹙,面色慘白。
而緊緊摁住他的手腕的齊公公的額頭上也已經浸出密密麻麻的冷汗,米洛卻是始終面不改色,目光平淡。
在那一瞬間,米洛似乎懂了,她與公子曜月其實是一類人。
與他一樣,她可以做到對生命極度熾愛與包容,卻在下一瞬,她同樣也可以給予深深的蔑視,如同對待螻蟻一般的輕蔑與嘲諷。
她那面不改色的神情與動作,真是不知她是在救人,還是在殺人!
本書由首發,請勿轉載!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18s 3.6381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