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
東離帝都城西一處僻靜的府邸深處,稍顯破舊的小院裡,四周已經落寂成漆,只有一處小屋裡還有些光。
大抵是因著這屋裡點著一盞油燈,從那微掩的牖縫間透出些許的曳光,打在屋外的廊柱上有些影影綽綽,卻不見屋內人的影疊。
門是虛掩著的,屋裡,卻並沒有人。
約過半頃,小院外的遊廊深處,一位約莫二八芳華的姑娘才出現在廊盡頭,往這邊走來。
只見姑娘身著一件粉紅色的翠煙衫,下著散花水霧百褶裙,及腰的青絲被珍珠白色的細絲帶隨意綰起。
膚如凝脂,溫婉如玉,一雙澄澈眸子似一泓清水,低眸流轉之間,自成風流。
可偏偏,這般出塵若仙清雅舒華的女子,她眉尖稍下的半張臉,卻是布滿了猙獰褶皺的疤痕。
像是被大火燒傷後留下的痕跡,顯得異常的可怖。
尋常女子最在乎的一張臉,她是不甚在意了。
遊廊很長,只有零星的幾盞風燈還在透著微弱的光,蘇米洛取下了一盞風燈提在了手裡。
若仔細瞧去,能瞧見她另一隻手裡提著的,是一個小籠,和一把已然折壞了的油紙傘。
也因著這把折壞的油紙傘,雨下走了一遭,她的衣裙、繡鞋已經完全濕透,緊貼在臉側的髮絲也在落著水珠,整個人有些濕嗒嗒的。
她卻像毫不在意一般,只是加快了步子,面色卻一點不顯急切,腳尖輕點著地面,留下一遛兒濕漉漉的半輒小腳印。
只是,她這一急,連帶著廊外的雨似乎都落的有些急密了。
雨水打在屋檐上、廊柱上、地面上,留下一陣作響,像極了受了驚嚇的人兒極近紊亂的呼吸心跳聲。
屋門前,蘇米洛把傘倚放在門邊,又將那盞風燈掛在了屋前的廊柱上,才推門走了進去。
屋裡很簡陋,只有一張窄小的床榻和靠近牖的一處擺著的一張小木桌,而木桌上則是擺著一盞油燈,一隻茶壺和幾隻倒扣著的瓷杯。
簡陋至此,蘇米洛卻是早已習慣了,亦或者說是,她從未在意過這些。
將一直提在手裡的小籠放在木桌上,蘇米洛在一旁坐下,倒了一杯已經涼透的茶喝了幾口,才看向這個比巴掌稍大的小籠。
小竹籠的籠身編的很緊密細緻,看不出裡面到底裝的是什麼,但可以覺出籠里裝著的是一個活物,因為小籠還在動。
打開小籠,蘇米洛彎著手指一下又一下地輕敲著木桌。
少頃,有什麼東西慢慢從竹籠里爬了出來,順著籠身爬到了桌面,朝蘇米洛輕敲著木桌的左手蠕動而來。
借著昏黃的燈光可以看清,它竟是一條約莫三寸長短的灰色小蛇!
眼見著小蛇已經蠕動到了她的手指前,蘇米洛眉眼稍彎輕笑了一聲,不再曲著手指輕敲桌面,也不見她收回手,反而將指腹放在了它面前。
小蛇在原地蠕動了幾下,似是愉悅,然後毫不猶豫地在她的指頭尖咬了下去。
蘇米洛眉間的笑意似乎更深了,輕易便讓想到了一個詞,明媚生輝。
若是可以撇去她眉尖沾染的淡淡涼薄的話。
它咬的很深,在她的指尖留下了兩個極深的小牙眼。
小蛇咬完鬆了口,就直接爬回了那個小籠子,也不再鬧騰,像是在冬眠,溫順乖巧的不像話。
油燈旁,蘇米洛垂眸看著自己的指尖,已經有豆大般的小血珠從那個小蛇剛剛咬過的牙眼口滲出來。
只是那血珠的顏色卻是不盡尋常,竟是墨黑一般,極黑至白。
她也不甚在意,抬手將小籠移得離自己更近了一些,用還在滲著血的指腹細細摩挲著籠身。
眸光幽深,面色也變得有些複雜,蘇米洛正愣著神,倏爾目光先冷後緩,變了幾變。
只因有人來了,是她頗為熟悉的人。
將桌上小籠收攏袖子裡,蘇米洛起身走到床榻沿坐下,一位佝僂著脊背的老婦人已經推門走了進來。
眼見著她還未睡,她被刻意放輕放緩的腳步復爾急了起來。
將臂彎里抱著的不大的木箱放在了牆的一角處,老婦人連忙向床榻走去。
「小姐,時辰不早了,你身子骨一向不好,還是早些歇著吧。」
作勢就想俯身幫她鋪整床鋪,米洛卻是拉住了她垂在身側的左手,「先別鋪了,我還不倦。」
雲姑的反應卻是有些激烈,慌不擇己地掙開她的手。
蘇米洛有些驚訝,「雲姑怎麼了?」
雲姑蒼白著臉,有些結結巴巴,「雲姑剛,剛才去別,別的院借了一些棉被衣裳,手,手髒,別髒,髒了小姐的手。」
手髒?
米洛輕挽嘴角,笑的頗有些意味深長,卻是另道,「那雲姑想必很累了吧,早些回屋歇著吧,阿洛若是倦了自會歇下的,雲姑不必擔心。」
雲姑退開了幾步,拉的與她稍遠的距離站著,忙道,「好好好,雲姑這就回屋歇著了,小姐也早些睡,別涼了身子。」
「棉被厚衣就在箱子裡,小姐夜裡睡著若覺得冷記得再添床棉被。」
「知道了,阿洛馬上就去睡了。」米洛起身送雲姑到了屋外,看著她出了小院才回屋給房門上了栓。
重新在木桌旁坐下,米洛將衣袖裡的小籠取出放回了桌上,落在它身上的目光顯得晦澀暗沉。
她不會看錯,那時垂在雲姑身側的左手一直在輕微地打著顫兒。
雲姑藏的極好,常人並不會注意到。
可是蘇米洛不一樣,雖然她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
只一眼便能看出一個人身上帶了傷。
她不確定,所以她才會不動聲色地握了握她的手。
果然,不出所料。
只是,雙手打著顫兒,是因著受了傷?
若是,又是因為什麼受了傷?
米洛的視線落在了雲姑剛才放在牆角的木箱裡。
因為它?
米洛才想起來,那些東西,雲姑說是從別的院裡借來的。
只是,這侯府里還有人願意借東西給這薏院?
沒,沒有。
米洛唇邊泛起了一抹冷笑,雲姑身上,怕是不止那一處傷了。
她正想著,屋外驀然響起了男子清朗又低緩的聲音,「想來,她待你還不錯。」
隨著話音落下,一道雪白的身影從她眼前閃過,抬頭,米洛一眼就看見那個悠閒地斜靠在橫樑上的白衣男子。
男子一身白錦緞廣袖長袍,玉冠束髮,青絲如墨,遮著整個臉龐的銀質面具上似乎都有流光浮動。
雖不見容貌,倒也足顯一身風流。
只是——
米洛翻了翻白眼。
你不造我這木屋很破嗎?
破得根本抬不起你這尊大佛好吧!
「下來!」米洛也不再動那個木箱,只是抬頭沒好氣地瞪著他,「若是壓塌了我就拆了你的骨架作橫樑!」
氣勢強盛,與剛才雲姑面前的端莊賢淑的女子形象截然不同。
「幾日不見——」男子倒是見怪不怪,只是低笑了一聲,「小丫頭的脾氣倒是見長了不少!」
說著翻身下了梁,男子順勢在木桌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順手揭下了臉上的銀質面。
將它擱在了一旁,露出了面具下那張如雕刻般五官分明俊美異常的臉。
油燈下,男子有著一對細長的桃花眼,看著她時似是欲說還休,厚薄適中的紅唇漾著令人目眩的笑容。
意料之中的從未見過,米洛撇撇嘴,對面具下的這張完全陌生的臉已經免疫。
男子並不介意在她面前脫下面具,因為在她面前,他已經露出過不止這一副容貌。
每一次,他脫下面具,就是一張全新的臉。
可以說,她每一次見到的,都不是他真正的容貌。
米洛倒是不甚在意,在木桌另一側坐下,瞧著他,「今天怎麼來了?還挑這種時候,就不怕我已經睡了?」
「睡了就睡了唄。」稍頓。
男子朝著她微微一笑,明眸皓齒,繼續慢條斯理地說著,「睡著了我再叫醒你就是了,於我而言也不過費點口舌的事,不打緊的。」
米洛:「……」
她還能指望從他嘴裡聽出什麼好話!
「小丫頭。」男子突然伸手握住了她冰涼的指尖,低低緩緩地道了一句,「我好渴。」
完全拿他沒轍,米洛將手指從他手裡抽了出來。
「先說好,茶是涼的。」米洛拿了一個茶盞給他倒了一杯,遞給他,「喏,不准嫌棄!」
「不嫌棄,不嫌棄。」男子覺得好笑,忙道。
這才差不多!
米洛給自己也倒了一杯。
男子輕抿了一口茶,而後抬眼望著正對面的人,「我不來找你,你便不去找我。」輕挑眉梢,「小丫頭,你這有了去處就忘了爺的劣根性跟誰學的?」
米洛輕挑眉梢,還好意思說她?
也不知是誰將她送回了這壓根容不下她的侯府就拍拍屁股走人的!
米洛輕哼了一聲,「就你那飄忽不定的行蹤,大爺,你想讓我上哪兒去找你?」
「若是真心想找一個人,怎麼會找不到?」男子看著她悠悠道,「小丫頭,你真是好沒良心!」
米洛直覺得這樣子的他著實有些瘮人,全身的雞皮疙瘩恐怕都要起來了!
只得無視道,「你這麼晚來找我,總不能只是為了來我這兒討杯茶喝吧?」
「爺沒事還不能來找你了?」白了她一眼,男子端坐了身子,變得正經道。
「問你一件事兒,你知不知道,在這東離帝都,除了王室的人,還會有什麼人會姓顧?」
------題外話------
新文開坑,古言,寵文!
本文雷點,男主是變態……
他的世界,可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維去理解…
所以,沐沐良心提醒:跳坑的寶貝們請自行卸去三觀……否則……咳咳,後果沐沐可不負責……
對於簡介不明白的大家可以問我哦~
至於劇不劇透,沐沐只能回答三個字——
看心情~
大家也可以猜猜這最早出來的男子是什麼來頭。
若是大家想問我他是不是男配的話。
我想說——
省省心吧,我才不會告訴你們呢~
本書由首發,請勿轉載!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179s 3.64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