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靈魂體為什麼是白色的?」
「好問題。」
「天知道?」
純白色的林羨白靈魂攤了攤手,「我當初第一次內視,看見自己的白色靈魂之後也很奇怪,在南疆的咒術總校里查閱了所有資料,最終發現了一些蛛絲馬跡。
生物的靈魂,和他的肉身應該是一樣的。
但是有些血脈混雜的混血生物,靈魂有可能會和肉身長得不一樣,甚至靈魂結構也會產生不同的突變,導致靈魂體的顏色區別於尋常靈魂的藍色。
所以,我猜我的先祖之中,應該有某個奇怪的生物混了進來,讓我這一脈的人類,靈魂都變成了白色。
話說」
講到這裡,林羨白看著李觀棋那三頭六臂,背生雙翼的神魔魂軀,面色古怪,「我靈魂雖然不是藍的,但好歹還是個人,你這玩意兒完全不是人了吧?!」
「我先祖不是人。」
李觀棋笑了笑,「你發現的蛛絲馬跡,差不多是真的,我跟你情況差不多,先祖都不是人,咱倆都是混血人類呢。」
「我就知道,畢竟你修煉速度本來就快得不像人。」
林羨白看著他這副三頭六臂的靈魂之軀,好奇地戳了戳他旁邊的兩顆腦袋,「話說這倆有獨立意識麼?為什麼都閉著眼睛?」
「當然沒有。」
李觀棋略顯無奈,「而且說實話,我還沒完全掌握三頭六臂的軀體,兩顆腦袋還沒法主動控制睜眼閉眼說話之類的,只能控制六條手。」
「真是有趣。」
林羨白收回手,看著三頭六臂的李觀棋嘖嘖稱奇,「你先祖不會是哪吒吧?都是三頭六臂呢。」
「哪吒不是蓮藕身麼。」
李觀棋倒也順著他的打趣之語輕笑道:「怎麼,蓮藕都能生娃繁衍後代?」
「要是真有哪吒,都是神仙了,還搞不定這個?」
林羨白輕笑一聲,然後看著周圍這片識海,沉吟一聲之後說道:「有話還是出去聊吧,用靈魂體聊天總感覺哪裡怪怪的。」
「嗯,先出去。」
李觀棋點了點頭。
緊接著,擬人形態的瞬空率先化作一顆金銀光球,遁入他的魂軀之中。
不遠處背對著這邊的戮默一言不發,但也化作一抹紫焰刀光飛了回來。
「主人再見。」
小雪則是笑著朝李觀棋擺了擺手,然後身軀逐漸化作一枚冰晶雪花,融入李觀棋的魂軀內部。
李觀棋也轉過身,遙望識海邊界。
此時,林羨白那一個用來防禦識海的「聖花」靈魂防禦術早已散去,通往外界的路暢通無阻。
李觀棋心念一動,控制魂軀朝外邊飛去。
「噗嗤!」
龍虎山,無名道觀之中。
李觀棋的靈魂才剛剛從林羨白肉身里出來,回歸本體,還沒來得及睜開眼睛,就聽見了一陣熟悉的聲音。
他對這股聲音再熟悉不過了。
這是血肉爆開的動靜。
「嗯?!」
臉上戴著冰晶面具的李觀棋睜開雙眸,看著眼前的這一幕,不禁面露愕然之色。
只見林羨白盤坐在他對面,面無表情,而左臂從肘部開始就沒了,從斷臂處不斷往下滴著鮮血,在身旁形成血泊。
血泊里,除了鮮血和碎肉塊之外,還有著一條沾滿血污的鎖鏈,比手指都粗,至少2米長。
「林道長,什麼情況?」
李觀棋隨手擦了擦濺到他冰面具上面的幾滴血液,然後詫異地看向林羨白。
林羨白又不是異血人類,可以輕鬆再生肢體,作為肉身孱弱的咒術師,斷了一條手,想再生的話是很麻煩的。
「嗯」
林羨白斷了一隻手,卻好似沒有半分痛苦,反而很是澹定地抬起右手,一邊單手掐印,給自己施展止血咒術,一邊平靜地對李觀棋說道:
「想像一下,你左小臂的血肉里,在一瞬間,忽然多出了一條長達2.18米的鐵鏈,會發生什麼樣的後果?」
「」
李觀棋看了旁邊的血肉一眼,然後看向林羨白,面色複雜,「整條手都會被忽然出現的鐵鏈擠爆。」
「如你所見。」
林羨白笑了笑。
「所以,夜魁的神器本體,平時是縮小藏在你的左臂血肉里的。」
李觀棋看向血泊里的那一條鎖鏈,遲疑道:「然後,現在夜魁的意識消散,這個神器沒人控制,於是也無法保持縮小狀態,一下子就在你的左臂里恢復本體大小,撐爆了你的左臂。」
「就是這樣。」
林羨白輕輕點頭。
「夜魁死了,你沒法接手控制權的麼?」
李觀棋好奇地問道。
「完全沒辦法。」
林羨白嘆了口氣,然後僅剩的右手在血泊里摸了摸,撿起一截斷指,取下了斷指上面的空間戒指,從存儲空間裡拿出了一個金絲木小盒。
這盒子不大,也就巴掌大小。
只見林羨白將其緩緩打開。
躺在盒子裡邊的,赫然是一隻陷入沉睡的金色甲蟲。
「艾爾·庫力特蟲?」
李觀棋有些不確定地說道:「是那個能夠再生肢體的咒蟲?」
「對。」
林羨白點點頭,然後將金色甲蟲捏了起來,放在自己已經止住血的左手斷臂處,用靈力喚醒這隻金色甲蟲。
很快,甲蟲的觸角輕輕扭動,然後就刺破他的皮膚,鑽了進去,一眨眼就消失不見。
李觀棋見此一幕,頗有些好奇。
這還是他第一次親眼見到再生咒蟲。
再生肢體的咒蟲有很多種,而林羨白使用的這一隻,則是在1800年前,由一名叫做艾爾·庫力特的七星級半人馬咒術師研究並培育出來的咒蟲。
也正因如此,後世將這種咒蟲,都以那位半人馬咒術師的名字命名,以示尊敬和紀念。
對咒術師來說,再生肢體是一個需要區分情況的事情。
如果這個咒術師,天生就沒有左臂,那麼即便他使用再生咒蟲,獲得了一條左臂,那這條後天生成的左臂,也無法形成靈力迴路。
也就是說,這種咒術師一輩子都只能單手結印。
而單手結印在大部分情況下,能夠施展的咒術效果,都是遠遠不如雙手結印施術的。
他們需要通過大量的練習,才能達到尋常咒術師的雙手效果。
如果一門火球術,熟練度分為初級和中級的話,那麼單手施術,至少需要把熟練度提升到中級,威力才能和那些雙手施術的初級熟練度,勉強相提並論。
所以,天生缺失一條手的咒術師,在戰鬥方面有著天然的劣勢。
甚至還有那些天生雙臂皆無的咒術師。
他們根本沒手結印,所以只能施展低一級的咒術。
比如,在兩儀級的時候,他們才可以無需結印地施展一元級咒術。
但也正因如此,在咒術界,很多發明者都是這類不擅長戰鬥的咒術師,因為他們通常會把咒術生涯的目標側重,更多地放在學術上面。
但,需要區分情況。
比如林羨白這種。
他生來就有雙手,可以形成完整的靈力迴路,雙手結印施術。
他這種情況,即便是後天沒了一條手,然後再生出一條手,他的新生手臂,也是可以和「原裝手臂」一樣,形成靈力迴路的。
「噗嗤。」
忽然,林羨白的左手斷臂出,開始有肉芽生成,在那裡蠕動著,逐漸匯聚交織,形成血肉。
等這些血肉完全成型,他的左手就再生完畢了。
「額」
李觀棋見此一幕,眉頭緊鎖。
異血人類經常再生肢體,他也再生過好多次了,但他們的再生肢體,都是極其迅速,甚至在一瞬間之內就完成的。
如此一來,血肉生成的劇痛折磨,幾乎就是一秒的事情,還沒怎麼體驗就過去了。
而林羨白這緩慢的再生速度李觀棋相信,這絕對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折磨。
「等等,為什麼你這麼澹定?」
李觀棋看著神情平靜的林羨白,終於發現了一絲不對。
「因為我用靈力迴路暫時封住了痛覺神經。」
林羨白澹定地說道。
然而李觀棋卻澹定不了。
使用靈力迴路封住痛覺神經,達成類似「無痛症」的身體狀態,從而對痛感失去知覺這可能嗎?
當然可能。
但問題是這個操作屬於超高端操作,比之戰鬥咒術師的「雙法並施」還要高端,很多七星級咒術師都掌握不了這麼一個將靈力控制到堪稱「極致微操」的技術。
李觀棋也不會。
「世界上的天才總是很多。」
李觀棋搖頭失笑。
「畢竟是超凡第二人嘛。」
林羨白也面露笑意,看著緩緩再生的左臂,感慨道:「經歷過那麼多次危險的戰鬥,沒想到第一次失去肢體,居然是因為這次事件,非戰之罪啊。」
「所以,你根本沒法控制這條神器鎖鏈了?」
李觀棋隨手一揮,召出水流和清風,從血泊里將夜魁鎖鏈提到半空之中,將其沾染的血污全部清理乾淨,徹底看清它的真面目。
一條2米長的紫黑色鎖鏈,看上去平平無奇的樣子。
「沒有半分感應。」
林羨白笑著搖了搖頭,然後輕聲解釋道:「我看過夜魁的一些記憶,得知神器的控制權,只有神器本身的意識才具備,一旦神器意識消散,就沒有任何人可以繼續使用神器。
而且我跟夜魁定下的主僕關係,似乎也隨著夜魁意識的消散而不復存在了。
現如今這條鎖鏈對我來說,就只是一條打不爛的鏈子,沒有任何作用。」
「可它對我來說,作用很大。」
李觀棋認真地看著林羨白。
「當然,它現在是你的了。」
林羨白輕輕一笑,「你可是救了我的命啊,我還你一個對我自己沒用的神器,我這不是賺大了麼?還有抱歉。」
說著,他臉上笑容收斂,朝李觀棋輕輕低頭,歉意道:「我沒保護好自己,若是被夜魁徹底控制肉身,她就能從我的記憶里,得知你這位超凡之王的真實身份,然後對你的家人」
「好了,都過去了。」
李觀棋笑著拍了拍對方的肩膀。
「嗯。」
見此,林羨白雖然不再多言,但還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你還想說什麼?」
李觀棋好奇道。
「你很強。」
林羨白看著他,認真道:「lv.76的超凡之王,在現實幾乎是無敵的存在,但也只是『幾乎』,因為你有一個很致命的弱點——家人。」
「弱點?」
李觀棋聽得此言,卻只是澹然一笑,「我不覺得這是我的弱點,家人是我的牽掛,而我喜歡有牽掛的感覺。
因為我在乎我的父母,在乎我的愛人,他們的存在,讓我感覺我李觀棋還是個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一件無欲無求的戰鬥兵器,那樣的活著,沒有意義。」
「額」
林羨白微微一怔,然後也面露笑意,「很有趣的說法,我很喜歡,真的。」
「你應該也是啊,因為你也有家人不是麼。」
李觀棋從地上站起身來,朝道觀的外邊望去。
那裡,一位身穿純白長裙,滿臉擔憂著急的漂亮女子,正對著這裡邊翹首以盼,卻始終不敢踏進來半步。
因為李觀棋先前對這個林青蓮說了一句話。
——「不想林羨白死的話,就別讓任何人靠近這裡,包括你自己!」
「我很頭疼。「
忽然,林羨白用靈魂傳音的方式朝李觀棋說了句話。
「額」
李觀棋一下子就反應過來,面色變得古怪。
在末世,和林羨白趕路時,他得知了林青蓮和他的關係——同父異母的親兄妹。
但這個妹妹對他的感情好像不太對勁。
「你還從未跟我說過,你跟她到底是什麼個情況。「
李觀棋看著林羨白,靈魂傳音道:「講講?「
「說來話長。」
林羨白嘆了口氣。
「那就長話短說啊。「
李觀棋則是徹底來了興趣,剛站起來又坐了下去。
「我和她同父異母,親兄妹。「
林羨白用僅有的右手揉了揉眉心,嘆氣道:「23歲,我忽然在一間圖書館裡遇到了她,那是我和她的第一次相遇。
我們聊得很投緣,沒多久她就對我表達了好感。
我其實沒什麼感覺,但你懂的,男人嘛,對於倒追你的漂亮女孩,其實很難產生什麼排斥。
於是我那時候也沒拒絕她,就想著先當朋友,等我什麼時候有感覺了再接受她。
然而,那天還沒到來,我爸就給我打來電話,講了一番他當年的風流史,還有青蓮是我妹妹的真相。「
「額」
李觀棋撓了撓頭。
這特麼什麼狗血故事發生在現實。
不過,雖然聽起來狗血又好笑,但如果真的發生在現實的話,當事人的感受絕對很嗯,一言難盡。
「所以你傷心麼?「
李觀棋朝林羨白問道。
「那倒也沒有。「
林羨白輕輕搖頭,「幸虧我爸打電話打的早,我還沒對青蓮產生什麼感覺的時候他就告訴我真相了,但「
說著,他看向道觀外邊林青蓮,無奈道:「她好像走不出來了。「
「好了,我的好奇心得到滿足了。「
李觀棋擺了擺手,「我對這種親兄妹之間的狗血故事沒興趣,就講到這裡吧,你怎麼處理你的私生活是你的事情,我沒興趣插手,不過咳咳,你要是決定了的話,我可以幫你聯繫幾家德國骨科。「
說到最後,他忍不住笑著打趣道。
「別玩這種陳年爛梗了。「
林羨白滿頭黑線。
「經典老梗永不過時。「
李觀棋咧嘴一笑,然後拿起旁邊的夜魁鎖鏈,不再用靈魂傳音,而是直接開口說道:「話說這神器,你是怎麼搞到手的?又是怎麼被她坑的?」
「一場意外。」
林羨白聽得此言,又嘆了口氣——他似乎一直在嘆氣。
「那時候,我在南疆的首都蠱之城,建立了一座蓬來的分部,也就是一個傭兵團,來接納超凡者的加入,提供庇護和幫助,畢竟世界融合了嘛,很多超凡者都到了我那個世界。
那時候,我接了一個僱傭,領著傭兵團裡邊最強的10個人,前往狩獵一頭五行級的風魔巨蜥。
本來很正常,但是就在我殺死那頭風魔巨蜥的一瞬間,那妖魔種的嘴裡忽然飛出了一團黑光,直接衝進了我的左手。
然後夜魁的意識就出現在我的識海里,搶走了我肉身的控制權。
我拼命抵抗,可是當我重新搶回控制權之後,卻發現旁邊的同伴們已經被夜魁用我的肉身殺死了。
我非常憤怒。
可是我卻什麼都做不了。
沒幾天,夜魁再次出聲,在我腦海里跟我說,她要我接受10次變身怪物的考驗,我要是撐過之後就認我為主。
都是扯澹,是這傢伙的謊言。
那10次變身,每一次變身,本質上都是在加劇她對我肉身的熟悉程度,以便最終更加容易控制我。
回歸現實的前幾天,我完成了10次變身,夜魁也徹底暴露真面目,開始跟我搶奪控制權。
我當然反抗了。
這一反抗就是好幾天,直接從詭異世界反抗到了現實世界,再然後」
講到這裡,林羨白看向李觀棋,輕笑道:「我偉大的救命恩人,超凡之王就來了,拯救了我的生命。」
「真是悲催。」
李觀棋頗為感慨,然後抓著手中的夜魁鎖鏈,轉身離去,「行了,你妹好像已經忍不住想衝進來了,改天咱們再聚聚,講講各自在詭異世界遇到了有趣的事情。」
「至於現在,我先走了哦對了。」
說著,他又回過頭來,看著林羨白說道:「你妹有點傻乎乎的,還想動用龍虎山的防禦武器攻擊我,我那時候著急找你,於是一個不小心就把那些導彈炮管、裝甲無人機、外骨骼科技戰甲什麼的全毀了,沒事吧?」
「沒事。」
林羨白絲毫不為所動,澹然道:「毀了也好,讓那些人看看超凡之王的力量,免得隔三差五就跑來問我諸如『能不能控制超凡之王』之類的蠢貨問題,我面對這種智障問題,每次都很煩。」
「哈,辛苦你幫我跟那些人打交道了,走啦,改天再聚。」
李觀棋笑了笑,拿著夜魁鎖鏈朝道觀門口走去。
與此同時,他也在腦海里說了句:「瞬空?「
「我在!
!「
那傢伙從聲音里就能聽出此時的激動心情。
李觀棋甩了甩手中的夜魁鎖鏈。
「準備開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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