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無忌不肯看考題,嬴敢當慌了神,再三苦勸。
無忌根本也不理他。
這種沒有任何邏輯可言的題庫,對他來說完全是浪費時間,就像舊時代的文人考八股文一樣,明知那玩意是騙人,還要去考,多沒意思。如果必須考這樣的題才能進入天書院,他寧願不考。
有這時間,他不如靜坐冥想,找找那塊神骨跑哪兒去了。
嬴敢當無奈,只得火速報與皇后嬴若英。
皇后聽了,愣了半天,再三追問,根本不敢相信嬴敢當的話。
無忌不肯參加考試,這又是鬧哪一出?他不想進天書院,不想做國師了?
他不再夢想著娶嬴亦然了?
皇后了很久,讓嬴敢當帶無忌入宮。她要當面問個清楚,聽聽無忌自己怎麼說。
在嬴敢當的再三央求下,無忌很勉強的跟著嬴敢當進了皇宮。這次,皇后沒有在長樂宮,而是在天書塔等候無忌。進了皇城之後,嬴敢當帶著無忌折向東南,徑直走向天書院。
無忌多次見過天書塔,但是走進天書院,登上天書塔,卻是第一次。
天書塔在天書院中。
天書院位於阿房宮的東南角,占地和阿房宮差不多大小,甚至還要大一些。院中建築不多,絕大部分空間種著各種珍稀樹種,即使是冬天,這裡也是綠樹成蔭,滿目蒼翠。和金碧輝煌的皇宮比起來,這裡簡直像一個充滿野趣的森林公園,甚至比御花園還要漂亮。
無忌一下子就喜歡上了天書院。
「我喜歡這裡。」無忌左顧右盼。心情突然好了很多。
「這還不算什麼,春天來了,這裡更好看,就像世外桃源一樣。」嬴敢當也有些感慨。「我小時候最喜歡呆在這裡,隨便找個地方貓起來,一藏就是一天。」
「現在呢?」
「現在?」嬴敢當搖搖頭:「天書院可不是什麼人都能隨便出入的地方,如果不是帶你來。我也進不來。你別看好像一個人也沒有,其實我們一進來。就被人盯上了。」
「是嗎?」無忌吃了一驚。怎麼感覺像有監控似的?他隨即想起了銀牌上精緻的線條,心頭升起一片疑雲。據嬴亦然說,神殿系統的銀牌都是由天書院製造的。
難道天書院還有超過這個時代的科技?
走過一條長長的林蔭小道,無忌看到了天書塔。在皇城外遠眺天書塔。他已經覺得天書塔高大壯觀,無法言喻,可是等他真正站在天書塔下的時候,他才真正體會到天書塔究竟有多麼雄偉。
僅是底層的入口大門就足有四五丈高,即使是汪汪那樣的巨人走到這裡,也會自慚形穢。
無忌突然想起了紫府山的靈台,不論是大小還是形制,天書塔和靈台都非常相似。
無忌心中的疑惑更濃。以大秦帝國粗陋的技術,似乎不可能建起天書塔這樣的建築。如此高大的天書塔。對建築技術的要求極高,可不是憑人多就能建得起來的。
他從臥虎鎮走到咸陽,如此壯觀的建築。獨此一家。
「這天書塔是誰建的,什麼時候建的?」
嬴敢當呲了呲牙。「你問我,我問誰去?別多想了,大國師在塔頂等你,等自己上去吧。」
無忌無奈,獨自一人走進天書塔。
天書塔底層是一個空曠幽暗的大廳。四周全是漢白玉打磨而成的牆壁,和靈台的第一層大廳非常相似。只是牆壁前多了一排排書架,書架上擺滿了書卷簡冊,有函裝的書冊,也有囊裝的書卷,不一而足。
靈台的大廳中空無一物,天書塔的大廳中卻有無數粗大的石柱。每根石柱旁都有一張書桌,一張椅子。
一個身著祭司服飾的中年人提著燈籠走了過來,舉起燈籠,照了一下無忌的臉。「庶人無忌?」
無忌點點頭,躬身施禮。
中年人側身讓開,沒有受無忌這一禮。他欠了欠身:「大國師在塔上,請跟我來。」
無忌有些奇怪,卻沒有多問,跟著中年人走到大廳中央。這裡有一根十人合抱的巨型石柱,一道石制樓梯盤旋而上,和靈台的台階幾乎一模一樣,又有點像dna的雙螺旋結構。
跟著中年人,無忌一步步的登上天書塔,經過一層又一層的大廳。大廳的形制都差不多,只是越往上,大廳的空間越小。一路走來,無忌沒有看到第三個人,也沒有聽到任何聲音,整個天書塔內,只有他們單調的腳步聲迴響。
不知道走了多久,無忌站在了第二十三層天書塔上。
中年人無聲的欠身施禮,退了下去。
一扇門虛掩著,身著大國師服飾的皇后嬴若英站在天書塔外的走廊上,背著手,俯瞰整個咸陽城。無忌走了過去,站在皇后身後,向下看了一眼,突然有一種站在雲端,超塵出世的感覺。
腳下,咸陽城燈火點點,燦若繁星。
「聽說你不想參加考試了?」
「只是不想看那些穿鑿附會的題而已。」
「那些題的確有穿鑿附會之嫌,可是這些題義,卻是無數先賢研習天書的心得,也是學習天書的基礎。要想學習天書,必須先熟悉這些題義。正如這天書塔一般,根基不固,如何能千秋永固?」
無忌表示懷疑。「穿鑿附會的基礎,能撐起天書塔?」無忌搖搖頭。「皇后,恕我不敢苟同。真便是真,假便是假,不管說得如何天花亂墜,終究百無一用——除了混淆視聽,讓人們離真相越來越遠。」
「真相必須用謊言包裹。正如寶玉必須裝在錦匣中一樣。」皇后轉過身,靜靜的看著無忌。「無忌,天下太平需要真相。同時也需要謊言和欺騙。知道『虛其心,實其腹,弱其志,強其骨』出自何典嗎?」
無忌搖搖頭,這是《道德經》裡的一段話,大國師教他靜坐冥想的時候提過。不過當時是另外一種解釋,和謊言、欺騙無關。他知道皇后想說什麼。但是他不想說,心裡反而湧起一股說不清的厭煩。
「國之利器。不可以示人。天書真正的秘密,只能掌握在少部分人的手上。」微風徐來,皇后的聲音有些飄忽,仿佛隨時都有可能被風吹散。「天書越是難以理解。就越神秘。天書越神秘,百姓就越敬畏。一旦天書不再神秘,帝國崩潰的日子就快到來了。」
無忌無聲的笑了,充滿諷刺。「天書的確神秘,可是帝國的前景卻還是好不到哪兒去。」
皇后眉梢輕挑,眉心微微蹙起,抿著嘴唇,沉吟了片刻。「知道是為什麼嗎?」
無忌不置可否。
「因為天書院衰弱了。」皇后吸了一口氣,又輕輕的吐出來。一聲嘆息。「三百年來,沒有出現一個合格的大國師,天書院不夠強大。無法震懾那些蠢蠢欲動的叛臣逆子,也就無法保證天下太平。」
無忌沉默不語。皇后所言和他猜想的差不多,天書院是帝國控制人心的工具,甚至可能直接執行清除不穩定因素的任務。從帝國中心咸陽到任何一個小鎮都有神殿,神殿和官府一樣,牢牢的控制著整個帝國。
「知道我為什麼會同意你和亦然之間的事嗎?你們之間的身份懸殊是那麼大。何況天書院還有規定,要想成為大國師。必須起誓不成家,不立業,不娶妻,不生子。」
無忌眯起了眼睛。
「這個規矩傳承千年,連天子都不能打破。可是,我還是答應你了,因為如果一定要打破這個規矩,只有一個人可以做到。」皇后一字一句的說道:「這個人就是大國師。」
「規矩是神明所立,大國師是神明在人間的代言人,只有大國師才可以打破這個規矩。如果你能成為大國師,拯救帝國,我願意你打破這個規矩……」
「還有奉獻你的女兒。」一直保持沉默的無忌打斷了皇后的話。「嬴亦然只不過是帝國獻給神明的犧牲。不管她願意不願意,只要我能成為大國師,我都可以如願以償?」
皇后盯著無忌看了很久,點了點頭。「是的。」
無忌轉了一個圈,深吸了兩口氣,又重重的吐出來。
皇后靜靜的看著無忌,眼神專注,卻什麼也不說。
「我喜歡亦然,卻不希望像享用犧牲一樣擁有她。」無忌突然站定,眼睛直視著皇后。「這個交易,恕我不能接受……」
「亦然也是喜歡你的,她是心甘情願的。」皇后打斷了無忌。「就算你不願意做大國師,為了帝國,亦然還是會成為犧牲,不僅是她,還可能有更多的人。」
「你為什麼不一直裝下去?只要大國師還活著,還有誰能覬覦大國師之位?」
「我的天賦不夠,只能一時救急,不可能一直扮下去。」皇后怒了,面帶嚴霜,雙眼中卻閃爍著憤怒的火苗。「如果我有足夠的天賦,當初成為大國師的人又怎麼可能是你。」
「什麼?」無忌愣住了,一時沒反應過來。
皇后提高了聲音:「你準備裝傻裝到什麼時候?你要是真的放得下,又何必借這個少年的身體回來。你如果放不下,又何必再推三阻四?戰又不戰,退又不退,你究竟想躲到什麼時候?」
皇后滿面通紅,雙目圓睜,低聲咆哮,仿佛一頭憤怒的母獅,一步步的逼了上來。剎那間,無忌仿佛看到了嬴亦然。生氣的時候,嬴亦然也是這副模樣,即使沒有變形,也像一頭噴火的赤焰獸,
「亦然,我……」
皇后眉頭一挑,突然驚醒。她停住了腳步,盯著無忌的眼神看了又看,箕張的雙手悄悄地縮回袖中。
「你走吧。」皇后轉過身,看著星河般的咸陽城。「立刻離開咸陽,這裡太危險,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無忌皺了皺眉,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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