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不知道此女的底細所以方雲沒有貿然前去打擾,而那女子也似乎沒有發現方雲,只是一遍一遍的在唱那個歌謠。
女子的聲音很好聽,軟軟糯糯就像是雪白的棉花糖,吃一口甜絲絲的,這種聲音唱出的歌曲就更好聽了,那曲子說的是一個女子等待自己良人的故事。
聽來感人,纏綿悱惻,那女子的感情都融入其中,歌曲有了一種靈魂,那是別樣的吸引力,方雲面前一片迷離,感到自己都融入了其中,被那歌聲所陶醉了。
餘音裊裊,繞樑三日不絕,在整個山谷之間迴蕩,如怨如慕,如泣如訴。
那瀑布鳴泉之聲轟鳴如雷,但是卻絲毫也不能掩蓋那歌曲的美好,一絲一毫也沒有,反而成了最好的背景音樂。
愛情故事本來就是裹挾著淡淡憂傷的,這種憂傷從你的骨子裡、血脈中、內心最深處升騰起來,絲絲縷縷,淡雅而又輕柔,看似一折就斷。
但是那堅韌卻是超出了人的想像,又像是那月光,摸不到斬不斷卻偏偏可以感覺到,不知不覺之間已經包裹住了你的整個心肺,那種愛上醇厚而又綿長。
就連方雲這種殺伐果斷的人都被引動了情緒,恍惚之間他看到了許真如為他擋血目法王一掌,看到了羅輕煙轉身離去留下的兩行清淚。
看到了沐雲曦正在瘋狂的修煉,看到了小可兒環抱膝蓋靜靜的發呆,看到了爺爺與父親月夜不團圓,更看到了遠處雲霄之中一個女子的背影,那麼輕柔,那麼美好。
這就像是一場夢,一場酒醉之後的纏綿,當方雲清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淚流滿面了,他抬頭一看,原來那無處不在的幽幽歌聲已經不在了。
只見那女子站了起來,她伸手鞠起一篷月光,皎潔的月華從她的十指之間靜靜的流淌,她動了,輕盈的步伐就踩在了水面之上。
像是在人間舞動的精靈,她踏波而行,順流而下,白裙飄帶隨風,環鳴玉佩,蹁躚不似人間之物,嫻靜而美好。
女子的速度極快,矯若驚鴻,蜻蜓點水之間已經幾乎消失在了視線之中,方雲神色一動,趕緊就追了上去,他將速度發揮到極致才勉強能夠跟上。
也就是那女子在千里以外就停下了,否則就憑她那飄渺的步伐早就將方雲這個不速之客給甩掉了,這讓方雲非常震驚,可見那女子的修為遠在自己之上。
白髮女子停留在了摩雲崖之前的山谷出口,在這裡有一截焦黑的樹樁,似乎是被火燒過,顯得非常荒涼,有一種歲月的蕭瑟之感迎面而來,方雲就站在不遠處靜靜的看著。
他終於看清了白髮女子的臉,她說不上多麼的傾國傾城,但是一張鵝蛋臉卻非常的耐看,那是一種典型的溫婉美,可以想像她嫁人之後會是一個相夫教子的賢妻良母。
風吹來拂動了她的衣裙飄帶,帶動了那一頭雪白的長髮,一根秀髮閃過百丈,輕輕的擦過了方雲的臉頰,有痒痒的感覺。
方雲忍不住打了個噴嚏,在睜眼的時候卻見面前風光大變,山谷還是那個山谷,但是卻物非人也人非,一個年輕的女子有著一頭烏黑亮麗的長髮。
她結廬而居,雖然清苦但是卻一場幸福,因為有一個愛她的忠實憨厚的漢子陪在她的身邊,他們一起打漁種桑,生活幸福而美滿。
而然有一天男子要出征了,他壯碩的身軀上著一身金黃色的戰袍,背負一根黃金神鞭,兩人就在山谷之地送別。
他們親手在山谷旁種下了一株棗樹,漢子告訴她早的花棗樹開花,晚的話棗樹結果,那時候他就回來了。
於是那女子就等啊等,無論颳風下雨,無論春夏秋冬,種下的棗樹茁壯成長,抽了新芽,開了花,但是那漢子還沒有回來。
秋風瑟瑟,棗樹已經結果了,紅色、綠的,大的小的,滿滿一樹的希望,讓人心裡美滋滋的,但是那漢子還沒有回來。
斗轉星移,棗樹花開了又凋零,棗子結了一茬又一茬,女子家的茅屋已經被堆滿了,而她也已經不再年輕了。
姑娘還是每天都到棗樹那裡等著自己心愛的相公回來,就這麼等啊等啊,烏黑的長髮變成了雪白,白髮三千丈,像是柔軟的地毯鋪在了山谷的邊上。
她已經老了,但是卻還是在等,她每天都會在棗樹前唱歌,那是他家鄉流傳的小調,之前她總是不喜歡,認為曲子太哀傷。
但是自從他離去之後她便每天都會唱上一遍,她已經很老了,等著的時候已經站不起來,只能在枝葉繁茂已經參天的棗樹下坐下,靜靜的等待。
她的嗓子已經啞了,唱不出來,眼淚已經流干,雙目一片陰翳,就這麼等啊等啊。
終於有一天,那是一個夜晚,也有這麼圓的月亮,女子再也沒有醒過來,她已經死了,身軀都變得冰涼,到死她的相公也沒有回來。
或許他是不想回來,或許他已經回不來了。
面對著女子瘦小的屍體,那株棗樹感到了悲哀,枝幹嘩啦啦作響,無數的棗子、葉子、枝幹落下來,將那女子給覆蓋了起來。
又是一年又一年,有一天那株棗樹大放光芒妖氣滾滾,它產生靈智了,它成了妖,這是那女子的功勞,因為她天天都在唱歌,給了棗樹靈性。
高達千丈的棗樹毫無徵兆的燃燒起了熊熊的大火,從上到下焚燒著它的每一寸紋理,終於它死去了,只剩下一截焦黑的木樁,剩下一個光團融入了女子的屍身之中。
說來也怪,那女子的屍體一動,從中走出一個白髮三千丈的女子,她帶著憂傷,輕輕撫摸著只剩下焦黑樹樁的棗樹,眼神之中滿滿的都是迷茫。
連最後陪著她的棗樹都去了啊,但是她還在守望,站在路口,等著自己良人的歸來。
某一刻旁若無人的女子忽然轉過了頭,她腳尖一點就飄到了方雲的面前,方雲還沉浸在故事的傷感之中,陡然被欺身嚇了他一跳。
但是那女子卻沒有傷害他,只是就這麼靜靜的看著他,最後抓住了方雲的手,將自己的手放在了上面。
女子的手很柔軟,但是卻冰涼,像是夏天賣的涼粉,但是卻又不那麼砭骨。
方雲吃驚的時候那女子卻又輕輕的離開了,方雲低頭一看,卻見手掌之中靜靜的躺著三枚赤紅的棗子。
方雲抬頭想要說些什麼,結果一陣風吹過面前的一切都消失了,沒有白髮三千丈,沒有女子,沒有腐爛的屍骸,有的只是寂靜的山谷,以及那孤零零的焦黑樹樁。
「遇到鬼了嗎?」
方雲喃喃低語,他認為自己很有可能闖入了歲月的印記,看到了千萬年前發生的事情,一切都是歷史的浮光掠影罷了。
但是當他低頭的時候卻大吃一驚,因為在他的手心三枚棗子靜靜的躺著,這是真的,這一切都不是虛假,他是真的遇到鬼了。
人死之後靈魂不滅卻又不去輪迴投胎,那就成了鬼,而那女子的命是被棗樹換回來的,所以方雲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鬼。
「前輩,前輩你在哪裡?晚輩摩雲崖方雲,不知前輩引我到這裡有什麼事情。」
方雲抱拳朝著四周恭敬的問道:「還請前輩現身一見。」
儘管方雲言辭懇切的問了一遍又一遍,但是那個女子就像是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再也沒有回音,只有山風還在呼嘯,暖煦煦的。
方雲在這裡等了一夜也沒有奇蹟發生,只能滿腹疑問的回到了先天峰,他檢查過那三枚棗子,就是最普通的棗,不是寶藥也不是天材地寶。
他不知道那女子引他到那裡去是為什麼,還給他看了當初發生的事情,這僅僅是巧合嗎?
不,事情沒有這麼簡單,如果是巧合的話那麼他不可能得到那三枚棗子,這一切的一切都充滿了迷霧。
第二天一大早方雲就趕到了鍾秀峰,他問金銘聽沒聽說過在摩雲崖有個白髮女子的傳說。
結果金銘搖了搖頭,他表示自己從來不知道,也沒有聽別人說過一點關於這件事的傳說,就連旁敲側擊之下的孫真人也表示自己從來沒有聽說過。
這一下方雲就更加的大惑不解了,他迫切想要找出問題的答案,所以直接去問自己的師父。
結果易師讓他哪裡來的回哪裡去,見怪不怪其怪自敗,就算是有隱情,也不是現在他能夠接觸到的,還是好好修煉,該來的自然就會到來。
方雲當然不肯放棄,接下來幾天都到那山谷之中等,結果只有月華滿照,沒有歌聲,沒有環佩,更沒有那白髮的女子,一切的一切都仿佛都是個夢。
但是方雲卻知道那不是夢,因為手中的三枚棗子是那麼的真實,提醒著他一切都是真實發生的,只不過被什麼抹去了痕跡。
接下來方雲的日子又恢復到了正軌,每天就是不斷的修煉再修煉,金銘偶爾也會來找他,帶來一切奇異的信息,相互交流一下修煉心得,日子過得輕鬆愜意。
結果十天後的一天夜裡方雲從夢中醒來,結果一睜眼就差點被嚇死,因為一個白髮白裙的女子正坐在他的床邊,就這麼呆愣愣的看著他。
「前輩是你嗎?」方雲硬著頭皮問道:「您到底有什麼事情,只要晚輩能幫忙的話就一定不會推辭。」
但是那女子就是不說話,只是愣愣的看著方雲,看的方雲都發毛了,然後她素手一抓,不分青紅棗吧抓住方雲的領子就飛了出去。
方雲感到在白髮女子面前自己根本就毫無抵抗之力,而且那護山大陣根本擋不住那女子,她就像是一隻白鶴,抓住方雲就飛了出去。
浮光掠影,瞬間就是千萬里,到了一片莽荒的山嶺之中,緊接著就把方雲給扔了下去,她一言不發,接著就化作一陣陰風消失無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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