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晏這才仔細端詳了眼前的美人一眼,她身形多少有些富態,卻胖瘦適宜,頗具美感,膚白若凝脂,清麗中帶著幾分貴氣。一筆閣 www.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他在心中斗膽猜測,竇氏有三女,美貌冠絕雲都。竇琳琅他在九曲關已經見過了,眼前的必是長女雲璨和三女雲嫣,但從年齡上看,也無法分辨她是少婦和少女。
「咳咳!」
提燈籠的小丫鬟使勁兒咳嗽了兩聲,容晏才連忙收回目光,連忙作揖說:「正是,敢問……」
女子聲音不卑不亢:「原氏未亡人云璨。」
容晏的心中有些失落,果然還是想得太多了,竇家怎麼可能讓三小姐跟自己碰面,他不過一個破落皇族的子嗣。
竇雲璨畢竟已為人婦,性子比少女活潑,抿嘴笑道:「這個方向通往府中女眷居所,容世子可是迷路了?」
容晏汗顏不已,連連拱手說道:「的確是迷路了。」
竇雲璨惱哼了一聲:「大哥太不曉事,竟然如此對待客人,行,左右我也無事,就多走一程送你出去。」
「如此,多謝大小姐。」
侍女引著竇雲璨在前面,容晏跟在後面,他此刻懷揣著許多小心思,卻不便吐露。
她們行到一個拐角處,竇雲璨忽然側過身,對他問道:「你適才在蓮台亭所念的明日詩,真是那九曲關總鎮林祈年,幼年時所作?」
容晏老實回答:「沒錯,我倆是髮小,這確是他九歲時念出來激勵自己的。」
竇雲璨輕點下頜,輕笑說道:「果然如此,世人都說三歲看大,八歲看老,年幼時便有這樣的覺悟,十八歲能成為九曲總鎮也不覺得稀奇了。」
她放慢了腳步,略微超越容晏半個肩頭,這分明是有話要講,容晏也凝神豎起了耳朵。
「我聽鳳西那邊兒的傳言說,林祈年殘忍好殺,心狠手辣,是不是真的?」
容晏悚然一驚,連忙問道:「你這是聽誰說的?」
「坊間傳言吧,也有往來官吏之間的傳播。況且他能因為兩封奏疏,就把安曲縣令錢朗給殺了,怕也不是善茬。」
竇雲璨的聲音清冷,細膩又如珠玉,飄逸在草木間的霧氣之上。
容晏心中忐忑,生怕因為兄弟的壞名聲,把與竇府之間的關係給弄僵了,急切地出言補救:「傳言不可信,我容晏敢用自己的人頭擔保,他絕非那種大奸大惡之人。」
「原來如此,」竇雲璨高抬起頭,淡淡地說道:「我們竇家想與林將軍緩和關係,但不能確定他到底品性如何。容世子,汝父安曲王和我父是多年好友,咱們兩家關係親厚,絕非一般人家。希望你能如實告訴我,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竇雲璨停住腳步側身,眸子沾染月下光華,盯著容晏的臉。
這讓容晏的臉微微漲紅,他不能躲避眼神,只好語氣堅硬一些:「他雖然不能算是一個好人,但絕非你們想像的那麼惡。」
竇雲璨輕吐了一口氣,低頭嫣然:「這我就放心了。」
容晏心底又湧起那個念頭,如果能通過竇雲璨,勸說她哥哥高抬貴手,把工匠給撥下來,那今天他這一趟竇府就算沒白來。
他拉長了聲調嘆氣:「我今天來府上其實是……」
「我知道,」竇雲嫣迅速切過話頭:「是我父親指使他這麼做的。」
「為什麼?」容晏覺得不可思議。
竇雲璨的臉面冷了許多,視線望向空中,這才是名門閨秀所具有的矜貴。
「吾父是堂堂二等武安公,大周的上柱國,就算是屈居於江閹之下,也有他應有的威儀和尊嚴。」
竇雲璨的鼻尖白如冰霜,話語是從牙縫中擠出,如同冰凌柱墜擊在青石上的脆響,聽起來是忍了許多怒意。
「不管是出於什麼原因,他自己的學生被殺,他就算不能替他討回公道,該有的態度還是要有的!」
容晏愣了愣,她說的很有道理,如果自己處在竇信的身份上,也必須這麼做。
她也許是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鬆緩了語氣說道:「父親他學生眾多,無數雙眼睛都盯著他,如果我們竇家對此事無動於衷,未免寒了學生們的心。」
容晏沉默地低下了頭,心中愧疚不已,就好像這事兒是自己乾的一樣。
「工部調撥工匠的事,你不必憂心,再耐心等個十幾天。兄長他很快就會調至兵部任右侍郎,到時候分管工匠的郎中會換成江門的人,自然會調撥給你。」
「這也算是父親良苦用心,不得已而為之的運作。」
容世子的情緒隨著竇雲嫣的話語起伏,此刻也欣喜感激,心中對竇公的好感無限擴大。
竇雲璨的聲調卻逐漸傷感起來,抑制不住的話語溜到了嘴邊:「你們現在看到我父親的誠意了吧,他堂堂上柱國能在錢朗的事情上妥協,不是因為那林祈年如何如何人才,如何如何優秀。是因為鳳西,也是因為竇氏一脈的冤讎。」
她眼波中濕潤如水,把喉嚨中的哽咽硬生生地按耐下去:「世人都言我竇門武將貪生怕死,畏戰脫逃丟掉了鳳西!他們哪裡知道背後的真相!」
「江閹老賊派出暗使,以重金收買陳國國相呂荃,說使陳軍從嚴州攻入鳳西。九曲關之殤,鳳西郡淪陷皆來自一場陰謀,目的是要戕害我竇門鳳西諸將!」
「我夫君原驍在城頭上拼死鏖戰二十多個晝夜,身邊只剩下十六名親兵,最終全軍覆沒才不得已逃脫!我竇家要忍受丟失城地的不白之冤,背負這喪親之仇恨!」
竇雲璨的淚滴兒掛在臉頰。
容晏心想,這個女子真的挺堅強,情緒悲憤到這個地步都沒有哭出來。
她從長袖中拽出羅帕,輕輕擦拭眼角的淚痕。提燈的小鬟也一邊用袖子拭淚一邊怒視著容晏,好像是在責怪他勾起了小姐的傷痛。
容晏不知該說什麼,他沒經歷過這種情況,如果林祈年在這兒,他懂得該如何安慰女人吧。
好在竇小姐的情緒恢復能力也挺強,很快便俏臉如常,只是聲音還有些沙啞:「請容世子回去轉告林將軍,如今閹賊勢大,我竇家並不期望他全然倒向我們,但也請不要淪為閹賊黨羽,只要他能稍微傾向我們。我可以代我父親向你保證,竇家會暗中支持林將軍。畢竟我們竇家在朝堂上,還是有些影響力的。」
這個容晏相信,竇公畢竟是當今皇帝的親舅舅。
他不免受竇雲璨剛才的悲傷情緒感染,用力點頭篤定地說道:「竇小姐請放心,林祈年其實他也是……」
「他是什麼?」竇雲璨拭著淚痕關切地問道。
「他……」他硬生生把後半句話咬進嘴裡,換了另外一番說辭:「他是祖籍廣元唐州,當年一家人南逃至嶺南,對閹賊當年慫恿先帝遷都,也是極為痛恨,絕不會倒向閹黨。」
竇雲璨嫣然笑道:「這樣便好,我父也能安心。」
三人不知不覺走到了竇府的後門,門房管事趕緊迎了出來,有些話遂不便再說。
容晏回頭拱手說:「竇小姐莫要再送,剛才的話容晏都記在心裡了,一定為你帶到。」
竇雲璨微笑頷首,示意丫鬟送上燈籠:「夜深了,行路多有不便,你把這燈籠提著。」
容晏再次作揖:「多謝。」
「再有十多天就要過年了,容世子難道不回安曲和王爺團聚?」
容晏苦笑道:「我有林將軍的使命在身,暫時不能回去,也許大年三十就在這雲都城過了。」
竇雲璨看似不經意地說:「林將軍也太不近人情了吧。」
容晏也不反駁,淡淡地笑著:「林將軍如今正率領麾下兵卒在鳳西浴血剿匪,容晏與他相比,實在是太輕鬆。」
竇雲璨頷首,笑容更顯嫣然,目送著容晏走出竇府後門。
隨著門板吱呀一聲合上,幽靜的小巷頓時靜謐下來,遠處有更夫打著油燈敲著梆子,聲音悠長通透。
容晏提著油燈看著竇府牆內陰翳茂盛的樹冠,內笑了一聲自言道:「竇府陰盛陽衰吶。」
林祈年指派接觸竇家的差事算是完成了,只能沒能見到竇公,估計他老人家也不會見他。
容晏提著燈籠慢慢地走著,突然想通了關節,沒想到殺一個錢朗,竟能試探出竇府真正的態度和決心,林祈年這混球殺人的目的,也許就是為了這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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