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家氣氛還算不錯的餐廳,窗外的夜景很是美麗,夜晚九點霓虹絢爛,而餐廳一角有張舞台,穿著火紅長裙的小提琴手正在拉奏一支悠揚溫柔的樂曲。
地點是傅韻柔選的。
拜這些日子「你來我往」的「互送」遊戲所賜,她和宋嘉謙如今已經有了幾分約定成俗的默契。
「宋律師,你來了。」
當看見那個身材頎長俊美斯文的男人在餐廳服務生的帶領下朝這邊走來時,她眼神悄然一亮,而後溫柔地站起了身。
宋嘉謙依舊老樣子,他通常都是一副西裝革履的打板子,此刻臂彎中搭著一件長款防寒的黑色風衣,以及一條淺灰色的針織圍巾。
等放下那些東西後,他抬指勾住領口鬆了松領帶,然後沖傅韻柔示意,「坐吧。」
先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而後他自己才落座。
傅韻柔面前只有一杯咖啡,她尚未點菜,立即把菜單推了過來,「看看想吃什麼。」
嘉謙瞥眼她那杯已經喝掉一半的咖啡,又撥開黑西裝的袖口看了看腕上的手錶,「已經晚上九點二十六分,這麼晚還喝咖啡?」
傅韻柔雙臂搭在餐桌上,雙手合攏在一起,將她自己那光滑白皙的纖細下顎搭了上去,身體微微前傾,就著這麼一個姿勢說:「因為明天沒什麼重要的事情,就算失眠也可以得到充足的睡眠休息。」
所以喝咖啡沒什麼關係。
但嘉謙眉梢一挑,「我要是沒記錯,你前陣子還曾因為胃潰瘍被我送去醫院。我特地找我三哥問過,那大概是跟你平時飲食不良有關。」
他說了這麼多可傅韻柔只捕捉到一個關鍵詞彙:「特地?」
正翻開菜單考慮要吃什麼的嘉謙微微一僵,然後乾咳一聲,故作自然地拿起一個藍色天鵝絨布的首飾盒子放在餐桌上推了過來,「看看,喜不喜歡。」
傅韻柔暗笑一聲,等拿起禮物盒子後,她微微吃驚,「這」
管家說對了一件事,他們兩個就像較勁似的,頻繁互送禮物,並且送給對方的禮物越來越貴重。
如今這首飾盒子內是一隻冰種的翡翠鐲子,傅韻柔又不禁想起管家說的那些話。
宋家條件應該不錯,然而那只是對比普通人而言,嘉謙雖是一名律師,遇見有錢人委託他打官司,獅子大開口從不猶豫,但如果是普通人,又或者是直白些掏不起律師費用的窮人招上他,他也絕不會捧高踩低。
在這種情況下,他那個律師事務所也就勉強能做到一個收支平衡,再這麼消耗下去
傅韻柔搖了搖頭。
而嘉謙已經點好自己要吃的,一份牛排,一份沙拉,再來一道奶油蘑菇湯,西餐分量較小,而他宋家這些人是出了名的大胃王,來之前已經墊過肚子了,這點東西在他看來不過是飯後小零嘴兒而已。
傅韻柔也象徵性地點了一些,合上菜牌交給服務生後,她笑著說,「謝謝,這件首飾我很喜歡。」
嘉謙鬆了口氣,「喜歡就好。」不枉他死了那麼多的腦細胞。
而在等待餐廳上菜時,傅韻柔狀似不經意地問:「宋律師,不知您明天下午有空嗎?」
「明天?」
嘉謙回想自己明日的行程,然後說:「明天下午三點之後還算有空,怎麼了?」
「想找你去一個地方,唔,類似散散心之類的。」
但具體去哪兒她還沒有想清楚,只是覺得這互送禮物太過麻煩,也對對方消耗太大,不如換另一種方式把這翡翠鐲子的價值還回去。
嘉謙眉梢一挑,沒再多說其他,但或許是今晚的光線太過昏黃,那份昏黃有種朦朦朧朧的曖昧感,而身處這昏黃氛圍下的傅韻柔看起來也比平時更柔和了些。
她唇邊總是噙著一副優雅得體的笑容,但很多時候嘉謙都會覺得她笑得很假,或許是他見慣了形形色色各種人,練出一套毒辣的眼力,她對外那些虛假的偽裝總能令他一眼看破,哪怕是心裡並不高興時,她也依然能笑得溫柔而又有分寸。
不過這些事嘉謙從未對她提起,但此刻卻覺得她笑起來的模樣仿佛真實了些,而且還像是帶著幾分小小的苦惱。
於是嘉謙下意識地放緩了神色。
傅韻柔:「」
心裡突然有點不自在,下意識地想要拿起面前的咖啡杯,但嘉謙哪怕什麼都沒說,可視線卻隨著她的手落在了那杯已經即將冷掉的咖啡上。
傅韻柔頓了頓,然後微微一抬手,「麻煩給我一杯水。」
「好的,女士您稍等。」
嘉謙詫異:「嗯?怎麼不喝咖啡了?」
傅韻柔笑:「宋律師之前不是還勸我少喝為妙。」
「我有這麼說嗎?」
「那麼您可以當我突然醒悟,在為我自己的身體著想。」
於是嘉謙笑了,而傅韻柔也笑了,這種氛圍讓兩人皆是有種輕鬆舒適感,感覺很愜意,很自在。
而類似的情況在此前那些因為要交換禮物而相互見面的日子裡曾發生過不少。
至少對宋嘉謙來講,他發現自己並不排斥與傅韻柔相處。
而傅韻柔也並不討厭他的存在。
但彼此之間不像陌生人那麼生疏,也不如朋友那麼親近,似乎始終保持著一份鮮明可見的分寸感和距離感。
這一餐下來,彼此都還算愉快,兩個人並沒有喝酒,事實上每當晚上見面時,就算偶爾點一瓶紅酒也只是氣氛烘到那兒了,他們兩個並不貪杯,也並不是酗酒之人,並且很多時候會發現,其實他們兩個非常聊得來。
比如,看傅韻柔的樣子仿佛一位高貴的大小姐,是個大家閨秀,第一印象給人的感覺總是離不開琴棋書畫詩香花茶,但她出人意料的實際。
就好比
「糖葫蘆,要吃嗎?」
兩人走出餐廳時,正好看見一位老人扛著個稻草把,那稻草上插滿了冰凍又裹著糖霜的糖葫蘆。
而傅韻柔此時已經付了賬,手裡已經拿了兩三支,嘉謙見了十分自然地接過一支糖葫蘆:「我以為」
傅韻柔嗔他一眼,「以為什麼?」
嘉謙看看這糖葫蘆,又看看優雅高貴到骨子裡的她,「你應該知道你和這東西並不搭。」
「可生活中總少不了柴米油鹽姜醋茶,無論有錢沒錢,總是要吃飯睡覺的不是嗎。」
所以有錢人,普通人,沒錢的人,差別並不大。至少她是這麼認為的。
嘉謙下意識地彎了彎眼,「對,你說得對。」
兩人去停車場提車時,不過是三五分鐘的路程,但在此期間又針對類似的話題聊了又聊,知道最後傅韻柔占了車,嘉謙站在一旁與她道別。
但心裡竟然生出幾分意猶未盡,這倒是少有的,就連家裡那些兄弟們都未必能跟他聊得來,更何況是外人了。
傅韻柔從車窗里探出頭,「那麼,宋律師,我們明天見?」
「好,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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