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年代筒子樓日常 0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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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邢廠長臉色一陣紅一陣白,&bsp&bsp簡直不知道拿什麼態度來對待錢晴。伏魔府 m.fumofu.com這可是廠子最後的希望，結果人剛來就看見工人鬧著討薪。

    錢晴跟周皓聽了幾句就聽明白了，不外乎就是說廠子欠了工人的工資兩個月沒發,&bsp&bsp上個星期還乾脆讓工人們都回家了。說是沒有訂單開不了機器,&bsp&bsp工人們只能回家閒著。也不知道是聽誰說的,&bsp&bsp廠子馬上要倒閉,&bsp&bsp最近一段時間工人們就到處圍追堵截幾個領導,&bsp&bsp非要要個說法。

    邢廠長硬著頭皮說道「不是什麼大事,&bsp&bsp我出去處理一下。」

    這會兒要是再把人給嚇走,&bsp&bsp他們廠子那才是真完了。

    邢廠長不出去還好,&bsp&bsp一出去，那些圍著的工人就更起勁了。有幾個手裡拿著竹竿的，竟是恨不得上來給邢廠長一竹竿。

    錢晴聽著邢廠長在外面苦口婆心的勸。

    「大家放心，咱們廠子不會就這麼倒閉的。我跟吳廠長也正在為大家找出路,&bsp&bsp肯定不會欠著大家的工資不發。」

    下面的工人群情激奮。

    「屁！吳廠長早就跑了！這一個月我都沒見過他人！」

    「你們說是要找出路，找什麼出路？這個廠子倒閉了，你們當領導的還能換個地方繼續當,&bsp&bsp我們可怎麼辦？」

    「我家裡七八口人，就指著我一個人的工資過,&bsp&bsp邢廠長，你多少把前兩個月的工資發了啊……」

    「我家裡還有孩子上學呢，現在兩個月不發工資，小孩開學的書本費還沒有交上。」

    ……

    錢晴聽著這些訴苦就忍不住想起來自己去年的惶恐,&bsp&bsp去年她做的那個夢裡,&bsp&bsp周皓成了第一批下崗的員工的時候,&bsp&bsp她也是這麼去找領導哭訴的。

    時代的浪潮打來,&bsp&bsp不能適應的小船總是最先被掀翻的那個,&bsp&bsp但坐在船上的人又何辜呢？

    等了好半天，邢廠長才終於安撫住了外面鬧事的工人，把支付工資的時間往後推了半個月，整個人都筋疲力盡。

    錢晴略一思索，就指著那批說是進口的布料問邢廠長「你這一批布料的進價是多少？」

    邢廠長不假思索回道「進口的是四塊錢一米。」

    這個價格是真不便宜，但錢晴覺得還在接受範圍之內。畢竟這些布料是國營廠子走份額拿下來的，國家給的有補助。要是她這樣的個體戶去走進口，這個價格說不好要貴上一半。

    錢晴對邢廠長的印象不錯，但在確定之前還是把話問個清楚「邢廠長，咱們廠里的外匯份額每年有多少？」

    邢廠長翻了翻手裡的資料「每年大概是有五萬塊的份額。」

    這個份額對錢晴來說並不多，但好在錢晴這會兒已經打定了主意。代工廠嘛，誰說只能有一家？

    她多簽幾家，都是長期合作的，這樣互相之間也能平衡一下，免得到時候產量跟不上。

    「好，那咱們簽合同吧。」

    邢廠長仿佛是沒有聽懂錢晴的話，瞬間愣住了。

    「你是說……這就跟我們簽合同？」

    錢晴點點頭，從包里拿出提前準備好的合同「我這次帶來的衣服里有八款正好需要你們廠里這一批布料，但是我們的合同還是按照一年時間來簽。中間這一年時間，我會派過來一個員工專門負責跟你們接洽。」

    「第一批就是秋裝的八個款式，往後每一個季度，我們會來定兩次款。一次是提前核定，還有一次是中間可能增添的款式。布料我們會提前給出要求，根據款式來調整。最後出來的衣服我們還要做抽查，如果質量合格率不夠，咱們就要扣掉一部分的貨款。如果多次質量不合格，咱們的合同就要考慮作廢。」

    「這次的合同是兩部分，一部分是長期合作的規則，一部分是第一批這八款衣服的訂單。」

    「這八款衣服，每一樣款式我都先下一千件的訂單，半個月之內完成。款式價格咱們一會兒挨個定。邢廠長，話我說的很明白。我的要求就是款式我們出，生產環節全都交給你們來，中間一定要保證這些款式不能外泄，這個需要你跟你們廠子的工人說清楚。」

    「付款這邊，我們是公對公付款，每次定款之後先付一半，等到驗收無誤再付另一半。」

    錢晴這一通話，說的明白又有條理，徹底讓邢廠長明白，對方不是在跟自己開玩笑，而是真的就這麼一通考察，就決定跟他們簽訂合同！

    他還以為這次會是很麻煩的事，提前定了飯店的包桌，從會計那裡申請這筆錢的時候，差點沒被會計給瞪出兩個窟窿來。

    「……謝謝！真的謝謝你！錢同志，你可真是幫了我們大忙了！」

    邢廠長語帶哽咽，如果沒有錢晴這個訂單，他們廠子能不能熬過去這個年還很難說。那些工人們雖然衝動，但細想想，如果不是沒有別的辦法，誰又願意這樣衝動呢？他們牡丹製衣廠，好歹也是十幾年的廠子了，雖然不大，但是工人們在這裡幹了十幾年，現在你要是砸了他們的飯碗，他們出去也做不來別的工作。

    錢晴打斷了邢廠長的感動，在商言商。雖然也有同情這個廠子工人的因素在，但要不是對方恰好有她需要的布料，她也不會這樣乾脆的就下了訂單。

    不過，有些醜話還是要說在前面。

    「邢廠長，除開這些，有件事我也希望你能做到……你們的廠長姓吳對吧？」

    邢廠長點了點頭。

    錢晴把話說的直白「這個合同我是跟你簽的，後續的接洽我希望還是你來。還有你們廠里的意見，我也希望你可以統一好。這個合同我交給你，你們最好開個會把事情商量清楚。裡面的條條款款，對我們雙方都是約束，我是想要找一個穩定長期的供貨方，不希望中間因為各種麻煩事換來換去。這個您能理解吧？」

    下面的人把事情做出來，上面的領導再來摘桃子的事情錢晴見多了。牡丹製衣廠那麼些個領導，現在卻只有一個邢廠長在，其他領導人影都不見。想也知道內部是個什麼環境。但錢晴並不打算就因為這個放棄掉跟牡丹製衣廠的合作。人有私心最正常不過，難道就因為這點私心，她的生意就不做了嗎？

    不過她也沒有那個美國時間去挨個了解一個代工廠所有領導的脾氣，既然對邢廠長印象不錯，那以後的接洽就對準這個人。

    至於什麼吳廠長，什麼其他領導，錢晴都不管。她只要對方能按時間出貨，保質保量的完成生產任務，不要再給她另外添麻煩就可以。

    邢廠長沉默了一會兒，也能理解錢晴的說法。即便他在國營廠子做了這麼些年，也不得不承認，國營廠的問題很多。有時候，人際關係那一套就能把人給弄的沒有任何精力再去抓生產。

    他們廠子雖然才一百人不到，但領導之間也是暗潮洶湧。就拿這批布料來說，進的時候都說好好好，進回來之後出問題，卻沒有一個領導肯為此買單。吳廠長年紀大了，日子是能混一天混一天，幾乎都不到廠子裡來。

    錢晴把話說在前面，很顯然就是明著告訴他，不管他們廠子內鬥多嚴重，都不要影響到她的生產。如果影響了，那對方很可能會換合作方。

    錢晴把合同交給對方，雙方經過協商之後定下來那八款衣服的出廠價格，大多是在十塊到十五塊之間。這個價格上錢晴並沒有卡太死。縱然她已經知道了對方的布料進價，又正好碰到對方著急回款，錢晴完全可以把價格壓到十塊以下。

    但這麼做從長久來看，對晴月並沒有什麼好處。

    想做長期的供貨方，那不得給人留出一些利潤空間？

    初步定下了第一份合同，錢晴也輕鬆不少。邢廠長還力邀他們兩個去飯店吃飯，說是已經定了座位。

    錢晴有點不理解「你們廠子不是已經發不出工資了嗎？怎麼還挺大方的？」

    說起來這個，邢廠長也有點無奈，給錢晴訴苦道「現在省城談生意都是這樣，沒有一個生意是不吃飯就能談下來的。多數都是帶著人去吃飯，吃完了之後還要去歌廳。一套下來，花了大幾百也不見得能把訂單拿下。」

    錢晴有點不理解「國營廠子現在都這麼艱難了？」

    邢廠長「也不是，但咱們服裝行業確實是受衝擊最大的。以前大家都不講究那些個款式，都是靠著布票就能銷貨。現在好多從外面來的衣服，還有些衣服的款式三天兩頭的變，咱們倒是也想跟著學，但機器審美都跟不上，做來做去還把廠子給耽擱了。我們廠就是，之前來了一個大學生，非說我們用的布料不好，國家既然給了外匯補助，不用可惜。後來就聯繫了國外的供貨方，進口了這一批布料。結果拿回來根本沒辦法用。唉，今年省城又倒了好幾家廠子。」

    錢晴心下瞭然，國營廠子的管理方式陳舊，工人們旱澇保收，沒幾個有衝勁的。這種時候做改革，怎麼也不可能成功。進回來的布料拿不出款式，只能眼睜睜看著這些布料堆在倉庫里發霉。

    「飯就不吃了，我們還有點私事。」

    錢晴看向周皓，昨晚上她跟周皓已經說好了，今天晚上是要去找老丁的。

    邢廠長看對方不似作偽，也答應了。約定好正式簽訂合同敲定細節的時間，錢晴就跟周皓一塊離開了牡丹製衣廠。

    兩個人攔了一輛三輪車去省大，老丁開的店面就在省大正門那兒。

    等到了省大正門，錢晴跟周皓兩個人都懵了，老丁的店面擴大了一倍，大門卻關著，能聽見裡面傳來的音樂聲，還有影影綽綽的燈光。

    乍一看到這樣，錢晴還有點吃不准，以為是老丁換了地方。周皓上前去敲門，卻發現門只是虛掩著，伸手一推，門就開了。

    老丁這會兒正翹著腳坐在門口，手裡捏著一把票子，一副收門票的守財奴樣子。看見有人進來就隨口搪塞。

    「來晚了啊，這會兒人太多了，等半個小時再進人。」

    周皓眯起眼睛，直接一個腦瓜崩崩在老丁頭上。老丁這才順著閃爍的紅色燈光看見他皓哥和嫂子正一塊站在門口。

    「哎呦，皓哥！你怎麼不提前說下要來啊，我也好去接你！」

    老丁從椅子上蹦起來，臉上全是驚喜。

    周皓無語的看著這一屋子的群魔亂舞，迪斯科的聲音把人的聲音壓了個嚴嚴實實。

    「你……出來說話！」

    老丁把票子塞進褲腰，衝著旁邊一個留著飛機頭的年輕男生喊一嗓子「給我看著攤哈，我皓哥來了，我陪著出去吃個飯。」

    年輕男生擺了個ok的手勢，老丁這才跟著周皓錢晴出了門。

    出門還不等周皓說什麼，老丁就先交代了。

    「這不是占著省大這麼好的地方，附近可多小年輕們喜歡跳舞，我就整了個迪斯科舞場。」

    不用問，這丫肯定沒少掙錢。剛才周皓看的真切，老丁旁邊放著一個鬧鐘，很顯然是盯著時間呢。

    「……你整這個東西，平時就沒人查你？」

    這種娛樂場所也算是個新興產業，老丁眼光夠敏銳，就是周皓擔心他陰溝裡翻船。

    老丁嘿嘿一笑「哪兒能呢，我這可是正規生意，註冊過的！」

    當然了，私底下老丁也摻和些地頭蛇，好處費也是給了點，不然他這個舞場也不能開的這麼順利。

    周皓深深看了一眼老丁「那些烏七八糟的事情少摻和。」

    老丁立刻舉起右手「我發誓！皓哥，我能是那麼沒分寸的人嗎？我現在做的這叫娛樂行業，平時來我這裡的都是些大學生，還有些老師也來呢，你放心好了。」

    他賣那些雜七雜八的東西哪裡有這個舞場舒服？每天只用晚上開幾個小時，一個小時一塊錢，只要有場地有燈光，管著別叫人鬧事，一個晚上就能掙小一百。

    交代完了自己的事，老丁這才好奇問周皓錢晴來省城做什麼，一聽錢晴現在已經開了公司，這次過來是找代工廠的。老丁滿臉的佩服。

    「嫂子真是個女強人啊，這才多長時間？一年都不到就能把公司開起來了，真是厲害！」

    老丁鬧著要請客，周皓也不矯情，任由他帶著去了一個飯店。點上幾盤子菜，老丁喝了幾口，舌頭就大了。

    男人一喝大，就愛追憶往昔。老丁大著舌頭跟周皓絮叨過去那點事。

    「皓哥，你說說你……那年你那麼好的成績，幹什麼要回去北山鎮，那老婆娘都把你給賣了，你還非要回去看她一眼。最後弄得學也沒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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