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合上前將孟卿從床榻上扶起,答道:「殿下您忘了?一月有三旬,一旬二假,假已放完,今日便要去昭學齋聽學了。」
孟卿聽完,腦袋裡嗡嗡作響。
她好像確實是忘記有聽學這一回事兒了!
而那小宮女此時插嘴道:「是啊殿下,蕭太傅今日巡課,發現殿下沒來,便讓奴婢前來催上一催」
「你說什麼?今早的課是蕭硯的?」
聽完小宮女的話,她的困意轉瞬即逝。
完了完了!
她這又把蕭硯得罪了!昨日才哄好,今日就這般放縱,蕭硯定然覺得她當面一套背後一套。
「是蕭太傅的您沒來,蕭太傅生了好大的氣」
孟卿撫了撫猛然跳動的眉心。
該死的蕭硯,昨日見了他,怎麼也不提醒她一下今日上午有他的課。
現在倒好,雲合縱著她,她又剛從前世醒來,早早便將聽學之事拋諸腦後。
她一肚子怨氣差點沒衝上腦海,道:「雲合,日後有課,務必來喚我起身。」
「殿下」
「怎麼?」
「您往日也沒不常早起聽學,今日為何」
孟卿未作答覆,只朝那小宮女說道:「你先去昭學齋復命,就說我稍後就來,請請太傅莫要生氣。」
「是」
小宮女看了看雲合陰沉沉的臉色,只能顫巍巍的退下,回去復命。
孟卿忙地掀開被褥起身,「雲合,快,快給我更衣。」
「是殿下。」
初陽嬌艷嫵媚,萬丈紅霞透過寒涼的窗欞射入鏡台。
鏡中人膚色雪白,發若纖雲,面若芙蕖,嬌婉可人。
「殿下生得越來越像娘娘了」
孟卿恍惚一瞬。
母妃嗎
也不知在她死後,母妃如何了
蕭硯有沒有對她如何。
不過也無妨,神佛給她重來一次的機會,她定然會好好珍惜,叫蕭硯付出應有的代價。
「行了雲合,去昭學齋。」
昭學齋。
齋內齊齊坐著人,無一不在聽著蕭硯講課。
唯獨最前方一處座位空空,想來便是孟卿的位置。
她站在齋外,停滯不前。
蕭硯講課的聲音波瀾起伏,熟悉又陌生。
孟卿恨透了他,同時也怕透了他。
一來是那三年被壓制的陰影,二來又是逼宮時他的狠絕果斷。
這時候,齋內已經有人注意到站在門外的孟卿了。
蕭硯循著學生們的注意力看去。
一個粉粉嫩嫩的豆蔻少女站在門外,分明十六歲模樣,面容卻格外嬌俏,猶如江南水鄉里的美人,溫婉端方。
見她不進來,蕭硯眉間輕蹙。
「殿下,愣著做什麼?」
這一聲殿下,直接將孟卿拉回神。
她杵在原地,怔了半天。
蕭硯見狀也沒了耐心,「殿下今日又遲到了,可知寸陰寸金,您已然耽誤了旁人的時間,卻還要站在此處,宛如一個木頭。」
他竟然罵她是木頭?
「太傅,我」
「殿下若實是不想上臣的課,便稟了皇上,日後也不必再來。」
不必再來,也不必再見到他,那自然是好的。
只是,她還掌握著日後種種因果,便更加不能這樣自暴自棄了。
孟家的江山已然在她手裡丟了一次,這次斷然不能再丟。
蕭硯,她必然會好好地與他斗上一斗。
孟卿抬眸,神色認真嚴肅,「太傅,學生知錯了,日後不會再犯。」
這一番話出自她口,蕭硯自然有幾分驚訝。
難以相信,這是一個草包小帝姬說出來的話。
但是他身為學究,也不能跟一個黃毛丫頭過不去。
便道:「殿下知錯便好,快先入座罷。」
「是太傅。」
孟卿聽話地進入齋內,找到自己曾經的位置乖乖坐下。
齋內除了孟卿,還有三名公主,其餘的都是大臣們送進宮來的伴讀。
她做過皇帝,享受過人上人的滋味兒,坐在這樣一個地方,心裡也說不上來什麼感覺,就是一陣怪怪的,還頗不自在。
甚至周圍的人都以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她,仿佛在看一個異類。
「朝聞道,夕死可矣。誰能解?」
齋內靜謐無聲。
唯獨最前方的孟蘅舉起了手。
蕭硯輕掃一眼,默默點了個頭,孟蘅才從席間站起。
孟蘅即使身為公主,也十分尊師重道,對待蕭硯,也絲毫不失禮。
她微微欠身,「朝聞道,夕死可矣。這句話的意思是:早上悟到了真理,晚上死了也可以。」
蕭硯斂下眉來,貌似對她的答案不是很滿意。
於是他又道:「還有其他人能解嗎?」
孟蘅顰了顰眉,一對絕美的柳葉眼朝四周不動聲色的瞥了幾眼。
周圍的學子面面相覷,不知該不該站起來作答。
誰知作為太傅的蕭硯竟然將書直接往案上一丟,頗具三分威嚴。
「再無人能解釋了?」
蕭硯嗓音森冷,猶如冬日裡冰川中的寒風,錐心刺骨。
孟卿卻不以為然,蕭硯發飆,她早已習慣。
尤其是在課堂之上。
她開著小差,俏皮地朝孟蘅眨巴眨巴眸子,頗具三分嘲諷和譏笑。
孟蘅瞧見,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當場氣絕。
該死的孟卿!
可蕭硯也不是吃素的,坐於堂上,他也不是瞎子,將二人之間的眼神互動完完全全看在眼裡。
他眼皮倏然一跳,「小帝姬可有高見?」
「」
「」
孟卿此時還在幸災樂禍,渾然沒聽見蕭硯說的小帝姬指的是她。
雲合垂下頭去,焦灼地拿手肘撞了撞孟卿。
「殿下,太傅喊你!」
雲合的聲音小如螞蟻。
小姑娘回過頭,「啊?」
雲合恨鐵不成鋼。
「蕭硯問你有何高見!」
「」
高見?
什麼高見?
孟卿抬起頭茫茫然望著蕭硯,哪知蕭硯一副看戲的模樣,唇角微翹。
她見周圍之人目光皆聚集在她身上,不知是站是坐,只得從席間緩緩站起。
「太傅」
蕭硯眉目清秀好看,「小帝姬有何高見?」
高見?
孟卿腦袋裡一片空白。
她早就將題目拋諸腦後,忘得一乾二淨,哪還有什麼高見啊!
少女欲哭無淚,「太傅,你可否將題目再敘述一遍?」
哪知蕭硯的臉上似乎有些不耐煩,道:「朝聞道,夕死可矣。此句何解,有何含義?方才長公主殿下已然將此句解釋了一遍,臣也不為難你,你將長公主方才所說再來一遍。」
孟卿嘴角一抽。
該死的蕭硯,敢低看她!
這般簡單的題目,也配她解釋?
她冷笑一聲,仰頭道:「朝聞道,夕死可矣。這句話說的是:早晨明白了真理,哪怕在晚上死去,也了無遺憾。此句表達了世人對真理的渴求,但實際上,人們不僅僅需要了解真理,更是需要親身實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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