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試廣告1 按司天監陳家先祖親自執筆作於太祖皇帝承天元年的《大周皇輿圖》所劃分的天下一十四州,往南越過清涼山自西北向東南綿延起伏七百里的山脈,才算是西極崑崙山、囊括風沙大漠的涼州,前朝時候,這一帶足有大大小小近百座供奉佛陀菩薩的寺廟庵堂,稱得上是梵唱不絕的佛家淨土,後來逐漸沒落,是因為被有煊赫從龍之功的白馬禪寺斥為小乘佛法,生生壓了一頭。一筆閣 www。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清涼山最高的主峰不過五百餘丈,山腰處有一座規模不小但卻稍顯荒涼破敗的法華寺,寺里為數不多的僧人口口相傳,前朝末年因氣運盡失,天下曾有三五年民不聊生的大旱,寺里高僧曾為百姓施法求雨,設下香壇虔誠誦經十二日,後來天空中霞光萬道瑞氣千條,有菩薩駕祥雲落於此峰步步生蓮,降下三日甘霖,故而稱此峰為蓮花峰。
謝逸塵的行營就設在蓮花峰半山腰的法華寺,畢竟山勢不適合大軍紮營拱衛,從北境帶來的近五十萬大軍在山腳設下一望無盡的遍野大營,唯有以死戰不退聞名遐邇的撥雲營一萬悍卒駐紮在法華寺外圍,營官楊長生就親自披甲挎刀,面無表情坐在寺門外一棵三人合抱粗的千年大榕樹底下,眯著眼看往來不斷有營中老卒巡視的唯一一條上山之路。
離不惑之年還差幾歲的楊長生,在兵部登記在冊的二十位北境邊軍營官里當屬年輕的,雍州邊軍的編制自古就與其餘十三州駐軍編制不同,同樣是從五品的壯武將軍銜,楚州都督黃大千最倚重的鄧思勉所統領的撼山營只有三千將士,而邊軍各營滿員都是萬人,尤其是號稱「大周第一營」的撥雲營,這一萬每逢戰事衝鋒在前的悍卒能抵得上蘇州五萬軟蛋兵。
軍中將士多用大周制式長刀,刀身弧線利落、長逾三尺,背厚而刃薄,重七斤六兩,極適合雙手握柄劈砍,三境六品的楊長生除了腰間懸著這麼一柄刀,背上還有從不離身的五桿四尺長的短槍,他身形不算魁梧,卻自幼臂力驚人,有一手投擲短槍於百丈外力透妖族身軀的本事,臨陣時往往先瞅准妖族中嘶吼下令的頭目,先以短槍擊殺之,再揮刀身先士卒,邊軍中最敬重能將生死置之度外且有本事殺敵的好漢,因此濃眉大眼、臉上一道爪痕從眉角直劃到下頜的楊長生,在撥雲營這群自恃勇武目中無人的老卒中威信極高。
其實楊長生並不是邊軍中常見的刀修,而是江湖上近百年幾乎難覓蹤跡的槍修,雍州城牆以來面對的都是漠北妖族,以守住城牆為第一要務,他最嚮往的騎兵並無用武之地,可現在他已經知道,寺廟裡那位想要蟒袍換龍袍的大都督,瞞天過海藏匿下來的近三十萬兵力之中,就有三四萬騎兵,可惜坐騎不是天底下最好的涼州軍馬。
楊長生忽然低下頭嘿聲一笑,看一窩行色匆匆的螞蟻在腳下忙忙碌碌,伸腿拿腳尖在地上劃出一道淺淺溝壑,被阻斷去路的螞蟻原地轉了兩個圈子,繞過那條溝壑繼續朝榕樹根部行進,百折不撓一如死戰不退的撥雲營。
嘩啦一陣鎧甲響聲,寺廟裡走出來一個人,光聽異常沉重的腳步聲,低著頭的楊長生就能判斷出對方身份,緩緩起身相迎,身形胖大到像是一座小山的柳同昌走出寺門,把手遮在額前抬頭看了眼明晃晃的日頭,面帶笑意嘟囔著罵了一句什麼,邊走邊解開甲冑,身後跟著四個親兵,很快就在樹下擺好一張長桌一張矮桌,長桌用來放茶壺,矮桌則充當柳大胖子的座位。
常年在雍州習慣了北境的陰冷天氣,再加上一身足有三百斤重的肥肉,哪怕是身處涼風習習的半山腰,柳同昌還是覺得有些熱,擺擺手示意楊長生不必多禮,一屁股墩坐在矮桌上,瞥了眼地上螞蟻不得不繞過的那道溝壑,笑道:「楊兄弟是悶得慌了?也是,要是這時候咱們還在雍州城裡,說什麼也得去窯子裡找上兩個俊俏娘們兒陪著喝酒。」
楊長生一眼就看出柳大胖子的親兵搬出來的這兩張桌子都有講究,長桌應是寺里偏殿某位菩薩法像前擺放瓜果貢品的案桌,勉強能承受住這位雍州都督副將體重的矮桌,則該是護法金剛面前擺放香爐的供桌,輕聲嗯著坐回遠處,邊軍中誰都知道柳同昌最好女色,府上美妾如雲不說,夏秋兩季十天裡能有六天在城中青樓廝混。
謝逸塵可以帶著家眷鳩占鵲巢把寺里和尚趕出去,柳同昌可沒有上行下效的膽子,意味深長道:「楊兄弟,聽說東邊山上有個妙音庵,裡面有十幾個年輕尼姑。嘿,在寺里住久了,柳某總覺得沾染上些慈悲佛性,想著深研佛法,尤其是小乘佛教有一門歡喜禪,甚好。」
楊長生最不喜開口就是說教的僧道,講出來的道理像是老婆子的裹腳布,又臭又長,他只喜歡用刀槍講一個道理,勝者為王敗者為寇,附和著笑道:「歡喜禪聽名字就讓人歡喜,柳將軍有此雅興,自去便是。可惜楊某有將令在身,片刻不能離開這座寺廟。」
柳同昌不置可否地含糊應了聲,遺憾地搖頭道:「今日不行,陛下說會有貴客登門,咱們邊軍中沒多少能識文斷字的,連個像樣的文官一時半會都找不出個人來湊合著用,我得在門外候著。」
楊長生沒有多問,他知道柳同昌嘴裡的陛下自然不是大周景禎皇帝,而是起兵之初就定下國號為大雍的大都督,眼前這位對謝家忠心不二的大胖子曾在人前人後提過幾次,想讓謝逸塵早日擇址登基稱帝,只不過大都督覺得時機還不到,他在等。
謝逸塵按兵不動究竟在等什麼,楊長生雖有幾分猜測卻不敢確定,寺廟裡恐怕只有柳同昌才最清楚,大都督一是在等漠北妖族攻破如今有司天監駐守的那道城牆,此為驅虎逐狼之計,既能削弱甚至覆滅司天監,也能對妖族戰力形成巨大打擊,畢竟以後坐江山的換成是謝家,也同樣不會允許漠北那些吃人的雜碎橫行中土;其二則是在等郭奉平的動靜,大都督用兵謹慎,總覺得郭奉平調兵駐紮陵陰城後似乎有所圖謀,想著先探查清楚所謂天策大將軍的用意,謀定而後動。
要說還有其三的話,就是在等今天要來法華寺的這個人。
若非柳同昌主動提及,楊長生絕對不會張嘴多問半句,這時卻皺了皺眉,詫異道:「貴客?」
「唔。」柳大胖子摸了摸茶壺還熱,不耐煩拆下胸甲上的護心鏡當扇子用,有意無意道:「是個在涼州江湖上誰都得給幾分面子的修士,陛下覺得咱們的騎兵還是太少了,想著找他買也好借也好再添些好馬,拿下涼州以後直撲中州京都,總歸還是騎兵占優勢。」
楊長生點點頭,說是天下騎兵涼州最甲,甲就甲在涼州自古盛產好馬,據大都督派出去的斥候回報,涼州境內除了郭奉平從各州湊出來的不到四十萬兵力,大周朝廷目前最大的倚仗就是二皇子李敬威麾下一支騎兵,說是軍容整齊滿營肅殺之意,聽在這位撥雲營主官的耳中只換來不屑一笑,練兵跟打仗是兩回事,沒真正上過戰場浴血廝殺,裝備再精良也不算精銳,不足為懼。
柳同昌微眯起眼盯著楊長生,笑問道:「知道楊兄弟最想統領騎兵,怎麼,動心了?」
楊長生不閃不避直視著他,大大方方承認道:「知我者柳將軍。要是有機會,還請柳將軍替兄弟美言幾句,哪怕只能領三五千騎兵,我也甘之如飴。」
柳同昌臉上的笑意似乎更真摯了些,重重拍了他肩膀兩下,暢快笑道:「楊兄弟,從出了雍州城以來,陛下就一直讓你的撥雲營做護衛親軍,是覺得不能上陣廝殺憋屈了你手底下那群殺才?可不能這麼想啊,好鋼得用到刀刃上,這也是陛下對你信重,等塵埃落定,功勞一樣少不了你的。」
楊長生嘆氣苦笑,在柳同昌看來他是對不能統領騎兵而遺憾懊惱,其實這位邊軍中最年輕卻軍功最盛的從五品營官,心裡卻在嘀咕,信重?真要是信重楊某,寺里何必住進去幾十個滿身陰邪氣息的修士?
清涼山的山勢並不如何陡峭險峻。盤旋通往山下的路上,突然傳來一陣有力的馬蹄聲,聽聲音至少有七八騎同時上車,楊長生皺眉站起身走到路旁朝山下看去,柳同昌卻坐在原地端起茶碗,嗤笑道:「不必看了,江湖修士到底脫不了一身草莽氣,好擺個排場。」
七八騎縱馬如風,很快就到了近處,逐漸放慢速度,楊長生第一眼看的不是幾人中為首那個神情倨傲的粗獷大漢,而是看向那幾匹在山間坡度不小的路上如履平地的高頭大馬,絲毫不掩飾眼神中的熱切,守在寺外的撥雲營將士立即圍了上來擋在那些人面前,見楊長生揮手才各自領命散去。
為首那漢子坐在馬背上打量楊長生幾眼,目光在他身後背著的五桿短槍上微微一頓,轉頭看向榕樹下站起身來往這邊走的大胖子,立刻就明白了寺門外誰說了算,冷笑兩聲翻身下馬,身高足有八尺的魁梧漢子滿臉濃密絡腮短須,山根高挺顯得鼻孔極大,吊兒郎當拱了拱手算是見禮,「馬某閒散慣了,不懂軍中規矩,有怪莫怪。」
柳同昌笑著迎上去,眼神逐一在幾人臉上掠過,見自稱姓馬的昂藏大漢腰間不倫不類掛了柄劍鞘素雅的佩劍,顯得像是孩童手裡的玩具,心裡不由就輕視了幾分,暗道不過是個四境修士,便是五境高人敢在此處撒野,也得被撥雲營輕易圍殺,嘴上卻親熱道:「馬幫主說的哪裡話,諸位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前輩人物,不在軍中當然就不必守軍中規矩。陛下特意交代柳某在門外等候大駕,咱們寺里說話?」
那漢子隨手把坐騎韁繩交到身後一人手裡,不悅道:「想來這位將軍不知道,馬某脾氣不好,平生不修善果,最愛殺人放火,寺廟這種晦氣地方,咱們兄弟是決計不肯踏進半步的。」
楊長生登時眉頭一皺,大都督就在寺中居住,這人卻敢說裡面晦氣,看似無意地瞥了一眼柳同昌臉色,見最了解大都督心思的副將大人不動聲色,心裡就有了計較,冷聲呵斥道:「放肆,區區幾個江湖修士,敢在撥雲營面前大放厥詞,難不成要讓大都督屈尊出來見你?」
山腳下就是謝逸塵的數十萬大軍,姓馬的漢子硬是沒有半點懼色,笑容里夾雜著一絲冰冷寒意,緩緩朝楊長生逼近幾步,他身形本就比楊長生高了一頭還多,居高臨下蔑然看向對方,語速極慢地一字一句道:「去告訴你家大都督,馬三爺縱橫涼州大漠這麼些年,只對崑崙蘇慕仙低過頭。既然有求於馬某,就別在咱們兄弟面前擺什麼大雍陛下的架子,一炷香功夫,他不來見我,爺轉身就走。」
楊長生眉頭一擰,冷哼著抽刀在手,渾身氣息鼓盪,作勢就要對這個狂悖無禮之徒動手,儘管他已經猜到,這位膽敢口出狂言的漢子就是涼州聲威不小的大漠馬幫首領,江湖傳聞說曾得過十二品劍修蘇慕仙指點的馬三。
楊長生抽刀的速度很快,卻沒快過後發先至的馬三,腰間那柄看起來很秀氣的佩劍嗆啷出鞘,一道凜冽劍氣擦著柳同昌身軀而過,轟然將那株千年樹齡的老榕樹從中劈為左右兩半,好在這種樹木的根系繁多而紮實,被一分為二的樹幹各自往兩側傾斜卻不倒,馬三不屑地瞥了眼從始至終冷眼旁觀並未出聲阻止的大胖子,譏笑道:「區區一個用刀的六品槍修,掂量掂量分量再跟三爺說話。」
持刀在手的楊長生登時被他氣勢壓制住,心下駭然,這漢子竟一眼就看出他是槍修而非刀修,僅這份毒辣眼力,就不愧在涼州江湖上闖下大漠馬幫風頭正勁的名聲,撥雲營的悍卒們見營官已然拔刀,寺門左近的數百人再次圍上前來,只待楊長生一聲號令,就將騎馬而來的幾人斬殺當場。
柳同昌哈哈一笑,拍手道:「都說馬三爺得蘇崑侖青眼有加,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好劍,好劍術!」而後轉頭以冷厲眼神逼退撥雲營的將士,解釋道:「三爺休怪,陛下行轅暫設法華寺,楊將軍也是一片盡忠之心,柳某這就進去稟告一聲,陛下想來求賢若渴,說不定會倒履相迎。」
馬三勾起嘴角,收劍歸鞘看都沒看楊長生身後一眾精銳悍卒,徑自走到榕樹下,端起柳同昌還沒得及喝的茶水嘗了一口,招手讓自己帶來的幾人都湊過來,「這茶有些味道,兄弟們嘗嘗,覺著好喝的話,咱們得跟那位陛下要個百兒八十斤,大漠日子苦啊,想喝口好茶可不容易。」
柳同昌朝楊長生使了個稍安勿躁的顏色,回身朝寺門裡面走去,轉過身後眼神就變得陰冷如蛇。
馬幫幾人湊到長桌前輪著用馬三那隻茶碗喝水,楊長生冷冷一瞥,長桌上只有兩個茶碗,而其中一個看起來僅有十七八歲的清秀少年,敢端起另一隻沒人用的茶碗,嘗了一口似乎不太滿意,想了想還是一飲而盡,又提起茶壺聞了聞,重新倒了一碗遞給馬三。
混不吝的馬三爺竟然有受寵若驚的神態,慌忙笑著雙手接過來,壓低聲音在少年耳邊輕聲說話,少年聽了幾句,點頭環顧四周,手裡提著一柄通體古銅色的重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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