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試廣告1 岳陽城北康樂侯府,身穿一襲黑色團龍蟒袍的少年,懶散躺在西苑梧桐樹下蔭涼里的躺椅上,歪頭朝一側張了張嘴,捧著那尊小巧三足香爐左看右看的許佑乾立即隨手擱下山河鼎,從桌上盤子裡拈起一顆味酸生津的烏梅餵到他嘴裡,看得把三根手指輕輕搭在少年脈門上的儒雅修士暗暗搖頭,好好一個出身貴不可言的小侯爺,當了人家跟班還甘之如飴,俗話說三歲看八十,委實沒有出息。看小說網 m.kanxiaoshuo.net
陳無雙被滿嘴酸澀激地擠了擠眼,咽了口唾沫,笑問道:「楚前輩,雲瀾江底下有沒有找到你要的東西?」
鬆開手指朝墨莉微微點頭示意不必擔心,對小侯爺剛才的表現頗有些痛心疾首的太醫令本來不打算搭理陳無雙,這小子不光敢撕毀聖旨,還敢在他堂堂朝廷命官面前譖越穿蟒袍,要不是看在司天監的面上,早用竹劍蜻蜓在他身上戳幾個透明窟窿,才符合楚鶴卿忠君愛國的性情。
畢竟沒有伸手去打笑臉人的道理,聽他叫了聲「楚前輩」,太醫令冷笑著夾槍帶棒地諷刺道:「怎麼,自己受了朝不保夕的重傷,還有心思關心陛下龍體安危,楚某倒是看錯了你,原來也是個心繫社稷的好孩子?」
陳無雙嗤笑一聲,不當回事道:「楚前輩少拿朝不保夕這種話嚇唬我,就是斷了幾條肋骨、內臟受巨力震盪移位,我不懂醫術也知道這不算什麼重傷,難道還活不過被任平生一劍斬去七成壽數的陛下?前輩,我覺得你這是在罵街,下回見了我師父,一定會把你剛才的話都跟他老人家學一遍,我猜你打也打不過他、罵也罵不過他。」
身邊的墨莉想笑又不敢笑,輕咬著嘴唇好不容易忍住笑意,扯了一下他衣袖,故作不悅叫了聲無雙,少年這才收斂起笑意,鄭重謝過沒好氣把一個瓷瓶塞進他懷裡的楚前輩,太醫令瞥了眼不遠處專心致志有條不紊洗茶泡茶的沈辭雲,問道:「憑你們兩個初入七品的小輩,能殺得了黑鐵山崖那足有五境修為的獨臂修士跟南疆玄蟒?說說吧,是有高人相助,還是付出了慘重代價?」
陳無雙微一沉吟,儘管楚鶴卿是與陳伯庸、陳仲平都交好的長輩,完全可以信得過,但答應了駐仙山掌門替他遮掩身份,總不能食言,反將一軍笑著解釋道:「楚前輩是被天下人推崇備至的當世三大神醫之一,絕非浪得虛名之輩,上次在岳陽樓外就已經看出來,那獨臂修士的識海有舊傷未愈,真氣雖有九品之境而靈識並未全部凝實,頂多算是大半個五境高人,辭雲的師父師娘都是成名已久的四境高手,加上侯爺府上的八品修士許奉,圍殺一個顧知恆,有什麼難處?」
這個解釋勉強能說得通。
不積細流無以成江海,小侯爺是個過日子的人,到底把那條南疆玄蟒的屍體撈了回來,楚鶴卿伸手一指許佑乾身前那條軟塌塌的小黑蛇,皺眉道:「那你又是如何殺得了這凶獸?」
少年擰開太醫令給他的瓷瓶,倒出來一粒丹藥丟進嘴裡,想了想又服下一粒,這種入口即化的丹藥比司天監的藥效更好,陳無雙的傷勢確實不大要緊,靜養一段日子就能憑藉經脈里不斷遊走的雄渾四境真氣自行痊癒,這丹藥實在是大材小用,才把兩粒藥丸咽下去,就覺得從丹田氣海中生出一股溫熱暖流,迅速融進真氣中順著經脈遍布全身,連呼吸都順暢了不少。
「上回岳陽樓外一戰,楚前輩來得晚了些,沒瞧見我跟辭雲一人一劍刺瞎了玄蟒雙瞳,這凶獸跟它主人一樣有傷未愈,況且,我學了蘇崑侖的劍十七,殺它時突然福至心靈晉升四境,嘿,楚前輩是沒看見我那氣勢如虹的一劍吶,嘖嘖,再有一條玄蟒也得死在洞庭。」
楚鶴卿蔑然瞥了他一眼,毫不留情面地戳破少年吹起來的牛皮,譏笑道:「這麼說,你這一身傷都是走路不小心摔的?」
陳無雙一縮脖子,沒底氣地輕聲嘿笑道:「我眼睛看不見嘛,走個夜路什麼的,難免踉踉蹌蹌磕磕碰碰。」
小侯爺見他吃癟,忙湊上前來解圍,拎著小黑蛇的尾巴在楚鶴卿眼前一晃,諂笑道:「楚前輩,陳大哥說這玩意兒有毒,不能燉蛇羹吃,您老一定有辦法對不對?快教教我,我好安排廚子去準備準備,這總不能浪費了,咱們今晚就吃它。」
楚鶴卿伸手接過小黑蛇的屍體,仔細端詳幾眼,並指成劍激出一道細微劍氣,輕易劃破小黑蛇腹部柔軟鱗片,而後手指順著蛇身一捋一擠,手心裡就多了一顆櫻桃核大小的橢圓形紫色珠子,笑著收進儲物法寶中,滿意道:「雲瀾江底沒找到想要的東西,有了這個也能權且一用。這條蛇可以吃,洗乾淨剝了皮,用烈酒醃製兩炷香,我寫個方子,你讓人去抓幾味藥材來,一起用文火慢燉十二個時辰,明日此時再吃,對修行有好處。」
陳無雙猜到太醫令從蛇身取出來的應該是玄蟒的獸丹,所謂先天丹毒都是由此物而生,訝然道:「楚前輩,你要用這凶獸的獸丹入藥給陛下用?知人知面不知心吶,合著您老這是早看景禎皇帝不順眼了,要藥死他?」?
楚鶴卿勉強控制住打他兩個耳光的衝動,一向滿身書卷氣儒雅非常的太醫令臉色鐵青,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來:「難怪讀書人都罵你爛泥扶不上牆,南疆玄蟒活著,這顆獸丹當然是劇毒無比,它身死氣絕,體內的靈氣就都會聚積沉澱到獸丹之中,以烈酒化開配合相應的丹藥服用,最能延年益壽。你最好現在就閉嘴,否則楚某拼著被你師父罵一頓,也得先揍你一頓出出氣。」
沈辭雲忍俊不禁,蟒袍少年悻悻住了嘴,好漢不吃眼前虧,現在最大的倚仗陳仲平遠在劍山,楚鶴卿真要急了眼動手,估摸著墨莉也不敢攔著,平白無故受些皮肉之苦有什麼好處。
楚鶴卿本想等著喝一杯青山雪頂再走,可越看陳無雙就越是氣不打一處來,連連冷哼兩聲,突然出手奪過少年手裡的瓷瓶,倒出來三枚丹藥交給墨莉,囑咐每隔十天讓這口不擇言的兔崽子服下一粒即可,而後片刻也不肯多呆,眼不見心不煩,都沒跟侯爺打聲招呼,縱身御劍匆匆往北而去。
陳無雙愣了一愣,對楚鶴卿把送出手的丹藥又要回去很是不滿,撇嘴道:「小氣!」
墨莉珍而重之地收好那三枚丹藥,猶豫了一下還是直言道:「我要是楚前輩,恐怕就忍不住了。」
蟒袍少年愕然問道:「忍不住什麼?」
黑裙少女展顏一笑,「揍你。」
陳無雙並不惱怒,反而舔著臉笑道:「打是親罵是愛嘛,楚鶴卿要是揍我,我說不定就得還手,你揍我的話,甘之如飴。」
墨莉紅著臉輕啐一口,起身朝廂房走去,這人真是口不擇言,還當著辭雲師弟和小侯爺面呢,什麼話都好意思往外說。
聲勢浩大的洞庭湖一戰算是大獲全勝,賀安瀾跟曲瑤琴私下商議,二人帶來的終究都是從來不插手大周境內紛雜事務的孤舟島弟子,在時局尚未清晰之前,最好不跟任何勢力有過多牽扯,身在局外才能看得更清楚,所以並沒有在康樂侯府上久留,而是以不放心掌門愛女林霜凝的藉口,帶人去了雲州百花山莊。
曲瑤琴畢竟是女子細膩心思,特地讓墨莉悄悄轉告陳無雙一聲,他們其實是不放心南疆凶獸最近的動靜,孤舟島暫時還犯不著像陳仲平一樣深入劍山山脈擋在越秀劍閣前面,但有他們在雲州境內駐紮,即便有凶獸越過那座陣法北上,也能保得住百花山莊完好無損,不至於讓陳無雙剛剛重建起來不久的家業再次毀於一旦。
小侯爺興沖沖拎著被楚鶴卿開膛破肚的小黑蛇跑出門去,院子裡只剩下一坐一躺兩個少年,沈辭雲掐著時間泡好茶,這麼金貴的青山雪頂值得十幾道工序一絲不苟的忙活,斟滿一碗放到陳無雙手邊的矮桌上晾著,自己倒了一碗看熱氣蒸騰,「無雙,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是北上雍州殺妖族為穀雨報仇?」
蟒袍少年撐著胳膊緩緩坐起來,傷筋動骨一百天,胸前肋骨雖說被許奉用可稱殘忍的方法接好,免不了還是一陣一陣隱隱作痛,齜牙咧嘴地點頭道:「嗯,才做新娘就赴黃泉,穀雨不能白死。聽說打死她的那個妖族,已經死在楚州撼山營鄧思勉將軍刀下,那我就去殺他三五萬妖族出氣,血債血償天理昭彰。別說是一道狗屁倒灶的聖旨,就是景禎皇帝親自龍車鳳攆擺駕岳陽城,也攔不住我。」
沈辭雲低頭嗯了一聲,嘆息如茶碗裡冒出的白氣,無聲無息靜靜擴散,原本不愛喝茶的青衫少年第一次喝到青山雪頂這種堪稱無上極品的好茶,就是陳無雙身邊穿著素淨白衣的侍女,在洞庭湖官賣上的那條小漁船上拿出來,人生於世,能窺測天機的邋遢老頭常半仙,也說不準到底哪一場歡喜的相逢,會是日後想起來就輾轉反側、夜不能寐的生死離別。
「你呢?」陳無雙心情突然變得很糟糕,似乎一提到穀雨就沒了說話的興致,偏過頭低聲問了一句。
沈辭雲茫然搖了搖頭,這些天他一直想找機會跟陳無雙談談心,不是信不過疼他愛他的師父和師娘,而是覺得有些話只有跟淵源極深、同病相憐的司天監嫡傳弟子說道說道才合適,兩個外表看似堅強的少年藏在不知道何時才能引來鳳凰的梧桐樹下,說是談心,更不如說是各自默默舔舐傷口,搖頭悵然道:「我也不知道該去哪裡。」
把天下人人趨之若鶩的卻邪劍隨意放在腿邊,沈辭雲的聲音很輕很散,像是酩酊大醉之後睡夢裡無意識的囈語,「百花山莊不是我的家,孤舟島也不算是。這麼些年過去了,早就想不起來當年跟爹爹相依為命的那個小村子是在什麼地方,只記得是在中州西南邊境附近,村子裡有一口千年古井,說是有仙人扔下一顆桃子化成的,井水清冽冰涼,很甜。教我念書的李老夫子這時候也不知道還在不在世,隔壁季大叔家的二女兒是喜歡我爹爹的,現在想來也早就嫁人了。無雙,親手殺了顧知恆是值得高興的,可我怎麼都高興不起來,好像想用一輩子去做的事情做完了以後,不知道剩下的時間該去哪裡,該做什麼···彩衣是要去找的,她要是願意跟我走,我是該帶她回孤舟島嗎?」
陳無雙定了定神,側著身子把手搭在沈辭雲肩上,突然問道:「辭雲,要是有一天我跟你說,我要卻邪劍有用,拿另外一柄劍跟你換,你換不換?」
沈辭雲連片刻的猶豫都沒有,拿起那柄劍山上得來的似金非金、似石非石的長劍,伸手遞到陳無雙面前,平靜得好像手裡拿著的是一條順手從水潭裡摸起來的錦鯉,「你想要,現在就拿去,不用拿什麼劍來換。大不了我再跟師娘先借來沉香用著。」
蟒袍少年笑著伸出手,卻不是去接卻邪劍,而是把沈辭雲的手推了回去,歡喜道:「你瞧,我就知道咱倆的交情用不著多說那些不疼不癢的屁話,從十餘年前那場大火開始,你的就是我的,我的當然就是你的,百花山莊裡有你爹爹的靈位,那不是你的家是什麼?找到了彩衣,你就帶她去百花山莊,挑一間最大最好的房間住下。等我做完了該做的事情,也會回去,有墨莉在的浣花溪,百條千條流香江都比不上。」
沈辭雲一雙狹長鳳目里突兀有了朦朧淚光,更咽著點點頭。
陳無雙長長嘆了口氣,有時候嘆氣會讓人覺得很舒服,輕聲說道:「我要為穀雨報仇,為司天監死在北境的十一個認識或者不認識的劍侍報仇,要是有能力擋住漠北妖族和南疆凶獸,哪怕千難萬難我也一樣得盡力試試,司天監養我教我整整十年,這麼大的恩情,搭上這條命都不夠回報十之一二,能做多少就做多少吧,以後的事誰能說得准呢。再就是,在劍山采這柄焦骨牡丹的時候,我在幻境裡答應過崑崙山上斬殺仙人的逢春公一件事,做人嘛,報恩報仇是一碼事,言而有信是另外一碼事,分不出孰輕孰重,那就索性都做了吧,這樣夜裡躺下睡覺,心裡就不會覺得有愧疚。」
沒心沒肺的小侯爺歡快跑回院子,笑得嘴角都快咧到耳根,沒注意到沈辭雲神情低落,蹲在陳無雙身邊討好地說道:「陳大哥,我交代廚子們把那條小黑蛇燉上了,這回有口福了,能吃一條全盛時期足以比擬五境高人的凶獸,嘖嘖,我爹瞧著都眼熱。」
聽出來他話里的意思,陳無雙無所謂地一笑置之,「一鍋蛇羹而已,燉好了給你爹跟許奉都盛一碗就是了,你長了幾個心眼我難道還不清楚嗎,惺惺作態過來討打!」
如願以償的許佑乾登時大喜,這種好東西他當然惦記著給自己爹爹分一碗,可南疆玄蟒終究是死在陳無雙劍下,不打聲招呼說不過去,沒想到陳大哥連許奉都沒忘,比起小氣到搶回丹藥的太醫令楚鶴卿,足以稱得上仗義疏財光風霽月,連忙嘿笑道:「哪裡哪裡,陳大哥不吃虧,我爹爹說了,他現在也覺得,兩頭下注不如孤注一擲。」
這句話本是駐仙山掌門白行朴在洞庭湖臨別時交代給關門弟子的,聽人勸吃飽飯,康樂侯爺許青賢從善如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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