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試廣告1 去偷酒的小侯爺兩手空空,親自抱著半罈子酒的許青賢不請自來。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陳無雙本就好酒而不貪杯,儘管有傷勢在身只能淺嘗輒飲,也不免對這位家裡有錢到恨不能拿著錦緞當柴燒的侯爺只抱來開過封的半罈子酒有些不滿,含笑譏諷道:「是這些天黑鐵山崖的人在洞庭湖上攪風攪雨斷了世叔的財路?也罷,左右公子爺傷勢未愈不能多飲,半壇就半壇,許家生意做得潑天般大,物盡其用的道理想來已經成了家風了。」
還是那身書生袍裝扮的康樂侯臉上看不出一絲惱怒,父子不對飲,他這一來小侯爺許佑乾就只剩下站著侍奉的份了,接過酒罈掀開油紙封口聞了聞,訝然道:「百花釀?」他可知道,這酒乃是多年之前雲州百花山莊按照南海段百草留下的方子所釀製,數十道工序極為繁複,本來就產量不高,自從十餘年前那場震驚天下修士的大火之後,更是稱為世間絕響,許家府上是有些珍藏,不過也僅僅只有三四壇,分量極重,上回被陳仲平耍賴搶走一壇,比毀了小半個侯府還讓許青賢心疼。
「酒是助興之物,興盡則酣,不在於多少。無雙,既然承你叫一聲世叔,有些話就不能瞞著你,思來想去,總得在你回京正式接任觀星樓主之前聊一聊。這半壇酒,便當個引子。」許青賢示意小侯爺給墨莉也倒滿一杯,笑道:「岳陽城盛春樓的糖醋鯉魚做得最是地道,墨姑娘嘗嘗看,鯉魚雖然刺多了些,比海魚另有一番滋味。」
陳無雙早就琢磨著等傷勢養好後,得找個機會跟許青賢長談一番再辭行回京,一來是許家在楚州是名副其實的地頭蛇,想托康樂侯派人四處打探沈辭雲跟彩衣的消息;二來則是想試試能不能套出話來,摸清楚在這亂世之中許家到底想要的是什麼,只要不是跟司天監要做的事情背道而馳,少年不介意跟許佑乾交好。
沒想到卻是許青賢先主動找他來談,這種率先表明誠意的態度讓陳無雙心裡多了幾分踏實,說明就算許家不願意跟司天監站在一起,也絕對不會成為仇寇,最多各行其事。略一沉吟,白衣少年先是動筷替墨莉夾了一塊蘸透琥珀色黏稠湯汁的魚肉,看似漫不經心地問道:「太醫令既然已經得了那湖底生白蓮,為何還不回京?」
用這句話作為二人相談的開頭極為合適,因為楚鶴卿要做的事情表面上說跟陳無雙和許家毫無關係,其中卻隱含著千絲萬縷扯不斷的關聯,許青賢目露嘉許之色,他之前對這位司天監唯一嫡傳弟子的了解大抵都是京都里的傳言,原本對自己的決定還有些遲疑,經過岳陽樓外一戰才逐漸信心增長,此時見陳無雙這般做派,暗贊一聲這小子倒也當得起些誇讚,絕非銀樣鑞槍頭。
「那株湖底生白蓮是多年前從洞庭湖深處得來,一直用活水養在這方水潭裡,為保其靈性藥效不失,才特意又養了這麼一池子錦鯉,可惜區區一方水潭終究是不能跟八百里洞庭相比,太醫令是嫌藥效不夠好,所以想著再去雲瀾江等大河大湖轉轉,碰碰運氣。」許青賢轉頭看向水潭裡不時露頭換氣的錦鯉,白蓮一走,這些魚也就沒什麼用處了。
白衣少年輕輕點頭,許青賢所說的跟他的猜測如出一轍,端起酒杯微微搖晃,卻沒有立即就要喝進嘴裡的意思,笑眯眯開門見山問道:「許世叔,既然要聊,不如你我都痛快些開誠布公。如今大周的形勢不必再囉嗦贅述,許家到底想要什麼?」
單刀直入,立時占據主動。
陳無雙已經做好了打算,如果許青賢的回答雲裡霧裡含含糊糊,那喝酒就只剩下喝酒了,沒必要你一句我一句地打啞謎互相揣測,聰明人跟聰明人動腦子耍心機最累得慌,好酒在前,不如索性換了淺斟低唱,喝罷這一場各奔東西就是。
康樂侯爺收回視線輕笑一聲,這混賬少年果然行事不按常理,不等三句話說完就咄咄逼人鋒芒畢露,饒有深意地看了抱著酒罈恭謹站立的許佑乾一眼,坦然道:「由奢入儉難吶,許家累世富貴一千三百餘年,眼看輕舟難越萬重浪,有些算計也在清理之中。墨姑娘不是外人,論輩分也得叫許某一聲世叔也好、師叔也對,不瞞你們,許家是兩邊下注,只要押對了一邊,就能保住先祖傳下來的基業。」
陳無雙手上的動作微微一頓,心中疑惑,許家的確有兩邊下注的能力,可這兩邊究竟是哪兩邊就值得深思了,眼下大抵能把黑鐵山崖排除在外,大周皇家是不是其中之一卻不好判斷,雍州謝逸塵這一動,除去中州、涼州之外的其餘十一州手握兵權的都督居心都不明晰,誰也不知道還會不會再有人像不甘沉淪的道家祖庭鷹潭山一樣跳出來。
大周江山不穩,對有心窺測神器的人而言是千載難逢的良機,橫下心來拼一把,或許就能爭一身明黃龍袍留給後世兒孫,開國帝君啊,哪個男人能在這等誘惑之前不動心思?
將酒杯湊到唇邊抿了一口,糅合了強烈花香氣的酒入口第一感覺是甜而不膩,香甜味道還沒來得及回味,就猛然化作一股陳年烈酒獨有的醇厚感,酒液順流而下,香氣卻縈繞在唇齒之間盤旋而上直通眉心識海,這種極為美妙的感覺讓陳無雙不禁輕哼一聲,「這酒叫百花釀,不知道是用哪些花釀製,我也算喝過不少好酒,還是嘗不出來。」
墨莉聞言放下筷子,特意先喝了半碗茶漱口,而後才端起酒杯嘗了嘗,細細感受酒氣道:「這酒主要應是取材於牡丹花,牡丹香氣太過濃郁,掩蓋了其他花香,嗯,有梅花,還有蘭花。」許青賢自然知道陳無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點點頭算是肯定了黑裙少女的說法,說出來的話卻跟酒半點關係都沒有,「一邊是大周皇家李氏,一邊是···下任觀星樓主。」
陳無雙頓時僵在當場,要說許家的謀劃是出於大周皇室的立場還能說得通,但康樂侯押注的另一邊竟然是自己,這就大大出乎了少年的預料,如果他說的另外一邊是司天監陳家倒可以理解,少年早就對陳仲平氣勢洶洶駕臨岳陽城卻只出一劍劈毀小半個侯府的事有些琢磨不透。
說完這一句,許青賢顯然沒有繼續往下解釋的意思,笑道:「酒喝多了會醉,話說多了會愁,無雙公子若是信得過你許世叔,只需要記得一件事,無論如何,許家不會與你為敵,佑乾更是願意唯你馬首是瞻。言盡於此,我來找你還有別的事情要聊,其實放在這裡說多少有些煞風景,但是與其讓你到處去打聽,不如我先把知道的告訴你,事關···天一淨水。」
白衣少年剛要緩過神來又被天一淨水四個字震住,還湊在唇邊的酒杯一顫,險些把裡面的百花釀灑出來。許青賢目光低垂,細細聽就能感覺他語氣中帶著淡淡悲切,也不避諱小侯爺就站在一側,直言道:「我年輕時,愛慕過百花山莊的大小姐花紫嫣。」
花家傳到十年前那一代,有兄妹四人,接任了莊主之位的是花萬山,其次是拜師南海段百草至今了無音訊、行蹤不定的花紫嫣,再次便是蘇慕仙門下二弟子花千川,排行最末的是花紅晚,所以常半仙提到百花山莊覆滅時才會感嘆萬紫千紅盡成焦土,只是沒想到許青賢還曾經有過這麼一段心酸往事。
許佑乾雙眼睜地滾圓,難怪爹爹對府上這幾壇百花釀看得這麼重,合著是存了睹物思人的心思。康樂侯不管亭子裡三個少年作何反應,嘆了口氣緩緩道:「百花山莊覆滅之後,我曾派人多方打探,雲州畢竟是跟楚州接壤,近水樓台先得月,許家所知的倒比司天監更多些。現在你應該也能猜到,天一淨水跟傳說中的離恨仙丹是同時出現於人間,這裡面的原因權且不提,第一個中了天一淨水奇毒的,應是白衣判官沈廷越的妻子。」
此事極為隱秘,就連陳仲平當日在浣花溪邊茅屋前跟常半仙提到,也都是猜測,許青賢卻說得極為篤定,「沈判官的愛妻不是修士,而是出身於蘇州一家書香門第,蕙質蘭心才情斐然,當年在江南一帶讀書人嘴裡有女學士的美譽。四境七品的沈判官修為雖然算不上絕頂,但一身醫術不容小覷,人都說假以時日當世三大神醫或許就要變成四位,這話不是虛言。這夫妻二人相敬如賓雙宿雙飛不知羨煞多少人,可惜···」
天一淨水不淨水的,陳無雙現在不太在乎,他更想替沈辭雲問清楚當年一切事情的源頭,仰頭喝盡杯中酒,問道:「下毒的是誰?」
康樂侯搖搖頭,苦笑道:「若是知道是誰下此毒手,以蘇崑侖護短的性子,就不會有後來百花山莊覆滅的慘案發生了。我猜,幕後之人多半是想對沈判官下手,陰差陽錯中了毒的卻是他妻子,那時候女學士已然有了身孕,沈判官束手無策便帶著她前往京都尋求空相神僧和太醫令救助,這兩位神醫都試過,可顧忌她毫無修為又有孕在身,投鼠忌器,誰都不敢下猛藥以毒攻毒或是採取更激進的手段,南海段百草又極少踏足大周境內,想找也找不到,所以,唉,都是命啊。」
見他此時所說的能跟陳仲平所知的吻合,墨莉緊張之下不自覺把掌心覆在陳無雙手上,聚精會神生怕漏下一個字,也不敢催促康樂侯快些說,連呼吸聲都放輕了些等待下文。
「後來,聽說沈判官鬱鬱而終,不過現在都知道,他是因為愛妻亡故心灰意冷,隱姓埋名避居江湖之外,許某沒猜錯的話,孤舟島賀安瀾收為弟子的那位辭雲公子,就是沈判官後人吧?樹欲靜而風不止啊,隱居多年不問世事,終究還是沒逃過這一劫,人言命是天定,誠不欺我。再之後的事情你們想來都有所了解,花千川行走江湖時偶然得知失蹤多年音訊全無的寧退之下落,定然要窮追不捨,結果成了第二個身中天一淨水之毒的人,這毒奇怪,中毒者修為越高發作起來就越厲害,故而花千川迷失了心智在白馬禪寺附近屠戮駐仙山七名年輕弟子,鑄成大錯,又不知為何被神秘人一路追殺,無奈之下找到沈判官求助,一來二去,把黑鐵山崖的人都引到了百花山莊。」
一切逐漸水落石出,先是沈辭雲母親之死,後是百花山莊覆滅,再加上那用毒的黑衣老婦一見陳無雙手執蘇慕仙二尺七寸的驚鴻劍就動了殺心,串聯起來,黑鐵山崖至少早在十餘年前就對當世劍仙蘇崑侖有針對性的逐步下手,其動機呼之欲出,就是要斷了他的傳承。
想到這裡,陳無雙不禁開始擔心沈辭雲, 岳陽樓外一戰青衫少年當著獨臂修士顧知恆的面使出蘇慕仙獨創的頂尖御劍術劍十七,這在黑鐵山崖眾人眼中就是取死之道,彩衣不知道能不能護得住他,賣豆腐腦的少女送來的紙條上「平安勿念」四個字頓時顯得有些蒼白無力。
許青賢接下來的話就大部分都是推測了,「照許家目前查探到了一些零散線索來看,黑鐵山崖應在漠北深處,其實力至少不弱於司天監,去年那位跟靖南公先後引發天地呼應踏足十二品的修士多半就是出身其中,甚至,我認為雍州謝逸塵作亂的背後興許就有黑鐵山崖的影子,這些事情想必用不了很久就能坐實。要不是因為那件異寶,黑鐵山崖不會對許家動手,現在蘇崑侖膝下三個弟子失蹤的失蹤、慘死的慘死,他們的下一個目標,要麼是白馬禪寺,要麼就是司天監。」
陳無雙感受到墨莉的手有些用力,翻過手腕跟她十指相扣權當安慰,沉吟道:「那黑鐵山崖做下這麼多事的目的究竟是什麼?」如果說他們想推翻大周入主中原,那為何要針對從來枯坐崑崙不問世事的蘇慕仙下手?要說是跟蘇崑侖有私仇,既然已經有了同樣十二品境界的修士能相抗衡,為何還要爭搶那十四件異寶並且再招惹白馬禪寺或是司天監?
這裡面的原因盤綜複雜,根本找不到頭緒。
許青賢忽然抬起頭,「無雙,你想不明白的原因就是所知的太少,越秀劍閣任平生想要什麼,道家祖庭鷹潭山想要什麼,駐仙山想要什麼,甚至司天監、許家想要什麼你都不清楚。只知道謝逸塵想要蟒衣換龍袍,這樣就算回京接任了觀星樓主,你也無從下手。也罷,就著這半罈子百花釀,我就撿著能說的,跟你好好說說,這算是為了讓你信得過許家,所展示的一些誠意吧。」
話音剛落,杯中酒滿,暮野四合處,不知哪裡是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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