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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朝穿紫衣、下朝宿烏衣,這等光宗耀祖的殊榮幾乎是國子監里的讀書種子們最渴望得到的,但有一個讀書人例外,二月里的天氣還有些寒冷,從鎮國公府一路緩緩走來的張正言右手裡卻拿著一柄合起來的玉竹摺扇,輕輕敲打著左手掌心遠遠朝陳季淳的住處走去。
這些日子裡能讓京都百姓感興趣的事有兩件,一是傳說中身具五境十一品修為的太醫令楚鶴卿,提著一截三尺長的竹子搬到了宮裡去住,說是某一位久居深宮皇苑裡的娘娘身子抱恙,非要楚大人親手去醫治不可,茶樓酒肆里不少遊手好閒的浪蕩子都暗自猜測,或許這位列當世三大神醫之一的風流先生是明修棧道去了,後宮佳麗三千人的景禎皇帝就算累死也不顧上雨露均沾。
第二件事,則是被陛下御口親封為「臭棋簍子」的禮部侍郎陳季淳,終於找到了個棋藝比他還差勁許多的對手,聽說為此專門把那走了狗屎運的窮酸書生養在司天監里,手癢興起的時候就喚他入府殺個丟盔卸甲,頗有些揚眉吐氣的意思。
那百戰不勝的年輕書生姓張,偶爾也會在京都城裡走動,最愛隨身帶著一包茶葉去茶樓泡開,花十文錢坐在裡面聽說書先生唾沫橫飛地講上三五個段子,尤其是去年夏天才編出來的一段,無雙公子三劍除妖、少年劍仙一等風流,每回聽到這裡都會大聲叫好,不過沒見過他打賞一次。
張正言手裡這把摺扇是蘇州都督進京述職時送到鎮國公府上的,觀星樓主陳伯庸見都沒見那位正三品坐鎮一方的都督一面,恰巧遇上的窮酸書生,倒一眼就從琳琅滿目堆滿了四口紅木大箱子的禮物中發現了這柄堪稱鬼斧天工的摺扇,在管家訝然的眼神中堂而皇之據為己有,從此就愛不釋手恨不得睡覺都摟在懷裡才好。
一路走到陳季淳府上,六十多歲的門房早就對他頗為熟識,笑著打趣道:「這離著天熱的時候還遠著吶,張公子怎就拿上扇子了?」張正言停住腳步微微點頭,道:「一路走來身上有些汗氣,手裡拿一柄扇子,就算不扇風也覺得涼快些,陳伯您坐著喝酒,我自去書房找四爺就是。」
陳季淳的書房就在二進院子的西頭,門前種著清貴文官們都極為喜歡的幾叢竹子,到了三品官銜的禮部侍郎,當然既要食有肉又得居有竹才行,若不如此何以彰顯文人雅氣所在。書房裡的布置也不多,除了占滿整整一面牆卻極少有人翻閱的書冊,再就是出自京都妙手匠人之手的桌椅和幾套文房四寶,陳季淳已然坐在四四方方一張矮桌前,擺好了縱橫各有十九道的棋盤等著。
張正言笑著拱手行了一禮,輕車熟路拖過錦凳坐在陳家四爺對面,伸手把自己面前的一盒白色棋子推到對面,笑道:「四爺,今日說好了該我執黑子為先,做人不可言而無信。」陳季淳倒很是大方,任由他拿了那盒黑子去,恨鐵不成鋼地道:「跟我下了快一個月棋,怎地半點長進都不見?讓你先手無妨,但要是你再輸了,可得有個說法才行。」
窮酸書生拈起一枚棋子落在棋盤正中的天元位置,手裡仍舊晃著那柄老料玉竹為大邊、內里烏木為芯的九寸半翻棱琴方摺扇,問道:「那今日這局棋,所下何事?」陳季淳隨即也落一枚白子,高聲讓府上丫鬟泡一壺好茶來,隨後道:「這局棋跟以往不同,你我二人都不許藏拙,各施胸中本事。所弈者,萬里江山。」
張正言微微一怔,將手中摺扇輕輕放在桌邊,再拿起一枚黑子來卻久久沒有落下,「早知如此,我該執白子才是。」陳季淳一挑眉,問道:「哦?你是要後發制人?」窮酸書生搖頭苦笑,道:「非也,只因一等風流的少年劍仙,生平最愛穿白衣。」
陳季淳妻妾不少,府上的丫鬟比鎮國公府里都還多些,個個年輕貌美身姿窈窕,張正言每回來都要讚嘆兩句,要不是自己沒有個單獨的住處,早就打算開口跟陳家四爺討一個回去做媳婦了,可這回卻對端著茶水送進來的好看女子沒有多看一眼,「所弈者,萬里江山。四爺這句話要是傳到三爺耳中,少不得又得去觀星樓七層挨一頓訓斥。」
其實分作棋盤兩端的二人心裡都清楚,這句話短短七個字真要是從禮部侍郎的宅子上傳出去,就是妄圖窺測神器的殺頭之罪,陳季淳即便身後有司天監撐腰,也絕不是挨上自己兄長一頓不痛不癢的訓斥就能輕易糊弄過去的,更何況本就不是陳家人的張正言。
陳季淳伸手又將自己剛剛落下的那枚白子拾起來,丟進棋子盒裡退給張正言,「那你便用白子,無雙總歸是失了先機,這局棋不是我要跟你分個勝負,而是陳家想要看看你有沒有扭轉乾坤的本事。光靠嘴上功夫,可殺不出一條骨茬森森的血路來。」
張正言點點頭,陳季淳剛才撿回了自己在棋盤上已經落下的白子,而他先手占據天元位置的那顆黑子沒有動,思慮良久才在棋盤一角擱置下棋子,棋盤上黑白分明的兩顆玉質棋子相隔不近,這種下法讓臭棋簍子都嗤笑一聲,「這是何意?」
「無雙公子出京七千里,我這第一手棋自然也得離天元遠一些,棋盤上三百六十一處可落子,他選天南,我也很是頭疼。」張正言說話的語氣很輕鬆,眼神卻漸漸變得堅定起來,繼續道:「能落子九星處當然是好的,可既然失了先機,索性一併不要了,四爺想取儘管自便。」
陳季淳沉吟著又落下一子,毫不客氣占據了在張正言所下白子附近占據右下角星位,道:「承希啊,可知道你若是輸了這一局棋,代表什麼?」年輕書生氣度頗為自如,笑道:「四爺,都說世事如棋,我倒覺得這變幻莫測的世事絕非三百餘枚棋子可以論定的,我輸了無妨,就怕這一局棋黑白兩子都不是贏家。」
陳季淳嘆息一聲,突然就沒了繼續下棋的興致,胡亂將棋盤上僅有的三枚棋子抹亂,其中一顆黑子受力從棋盤上滴溜溜滾落到地上,張正言彎腰撿起來放回棋盒之中,道:「萬里江山不可對弈卻能笑談,四爺何必煩惱。這幾個月里我在三爺處跟著看了很多玉龍衛傳回京里的消息,想要摻和起來下棋的人實在不少,相比而言,無雙公子現在所面臨的麻煩倒有些不值一提了。」
見棋盤對面的人沒有開口,窮酸書生習慣性地拿起摺扇在掌心輕輕敲打著,繼續道:「依晚輩淺見,這下棋的規矩想必是要變一變了。那位姓任的公爺在保和殿外那一劍,險些當場就把棋盤掀翻了去,人命有時盡,景禎陛下眼前這副攤子已經被攪合得稀爛,還是不願交到太子手裡去。單說京里,四爺,除了司天監陳家跟首輔楊公外,其餘黃紫公卿縱然有心盡忠效死,也算不上一枚可用的棋子,我見過新就任的那位天策大將軍,鎮國公爺想來對他也不是全然放心的。」
陳季淳遲疑片刻終究還是微微點頭,示意他說下去。
「下旨同意雍州自行募兵擴軍是無奈之舉。就算不同意,北境三十七萬精兵也不會暴斃死絕,安北侯現在不動無非就是在等,他跟靖南公同日上殿,若說只是巧合我是萬萬不肯信的,這一南一北兩位舉足輕重的人物或許早就達成了什麼協議,北境在等的十有八九就是南疆劍山的陣法潰敗,凶獸盡出十萬大山,大周不得不分兵去守,國力空虛時就是謝逸塵發作之時。」
「空相神僧辭去國師之位,不是想保全白馬禪寺數千年的傳承以及寺中僧眾性命,應是另有思慮才對,只是目前我還猜不透他是想做一枚伺機而動、能在關鍵時機改變局勢的棋子,還是想做下棋的人。朝中已然有人私下裡跟江州都督或楚州康樂侯有了聯繫,三爺的態度是要司天監靜觀其變先不妄動,可時不我待啊,劍山開啟只有短短三天,只寄希望於無雙公子能不能拿到那柄劍,不如另尋其他法子,偌大一個大周,憑一柄什麼卻邪劍就能左右得了?」
陳季淳長嘆一聲,喃喃道:「我也覺得···那劍沒什麼用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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