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試廣告1 程雲逸說是讓陳無雙等人自去,可穀雨根本不敢輕易去移動沒有真氣護體的少年,他這回傷得極重,光是肋骨就斷了三四根,萬一再背著他御空的過程中稍有不慎,就會被斷骨再次刺傷臟腑,這無疑是雪上加霜。筆下樂 www.bixiale.com
常半仙見躺在侍女懷裡的陳無雙雖然氣若遊絲、面無血色,但神志還算清醒,而且服下療傷丹藥之後也不再吐血,才算鬆了一口氣。邋遢老頭扶著石壁慢慢站起身來,冷笑著拒絕了程雲逸臨走時取出來的駐仙山丹藥,盯著他伸手召回石壁中趙靈琦那把佩劍轉身御空而去,隨後不多時便神色萎靡地吐出一口血來。
陳無雙低估了駐仙山的五品劍修,他沒想到饒是手段用盡,也差點就接不下來那一劍。當時他只覺是被一塊從天而降的巨石轟然撞在前胸,識海之中瞬間一片空白,而後就被不可抵禦的巨大力道直接撞飛,想來是心裡的震撼和驚訝暫時壓住了身體上的感知,後背摔在石壁上的時候竟然沒有太大的感覺,直到現在劇烈的疼痛才如潮水般襲來。
整個前胸仿佛都塌陷了下去,胸腔內的空間被壓縮得只剩兩個拳頭大小,連心臟的跳動都能感覺到被血肉擠壓束縛著,每一次吸氣時肺部好像是被火苗炙烤著一樣痛不欲生。陳無雙暗自慶幸,若不是自己跟常半仙都拼盡了全力,將幾種因素完美地配合到一起,恐怕這一劍之後,司天監就得重新考慮下任觀星樓主的人選了。
蘇慕仙的驚鴻劍擋下了孫清河劍氣里的鋒銳,常半仙之前隱秘布下的陣法讓陳無雙片刻之中擁有了一絲類似真氣的力量,再就是少年的算計,關鍵時刻擾亂了那五品修士的心神,種種微弱的優勢疊加起來,總算是保住了一條性命。
當時陳無雙之所以回頭,就是因為耳中聽見了邋遢老頭秘密傳音,說是陣法能匯聚此方山川的靈氣暫且為他所用一次,在那轉瞬即逝的剎那,少年訝然察覺從六枚銅錢上灌注進驚鴻劍的那種玄妙力量並不是真氣,而更像是那顆古怪珠子裡面蘊含的氣息,細微而浩大。
駐仙山等人離去之後,常半仙默默拄著拐杖收回了散落於地的承天通寶,又按照另一種規律重新布下新的陣法,這回穀雨卻是看明白了,六枚銅錢形成的形狀,跟在河陽城張正言家枇杷樹下的完全一樣,這應該還是那座能暫時隔絕氣息的障眼法。
穀雨心裡已經亂得沒了主意,木然看著邋遢老頭布置完陣法,然後走過來蹲在少年身側,臉色陰晴不定地伸手在他胸腹之間細細摸索斷骨位置,陳無雙倒還有心思說笑,「老常啊···你···你少趁機債便宜···我以後還···要娶媳婦吶···」
常半仙氣道:「小子,你能保住命都是老夫跟山神爺出了力氣,都這樣了還記掛著墨莉那丫頭?」嘴上說著,手裡卻沒有停下來,轉頭看向穀雨道:「還好,只斷了骨頭沒傷到臟腑。你把他平放下,我試著先把他斷骨處接上,然後咱們掉回頭去,去那姓唐的獵戶家將養幾天。」
穀雨咬著嘴唇輕輕把懷裡的少年平放在地上,這時再轉頭去看,那窟神龕里的山神石像上竟然憑空布滿了條條彎曲細縫,眉心上方的硃砂印跡也消失了,離徹底分崩離析恐怕只差一場大雨。即使侍女的動作很輕,陳無雙還是死咬著牙關才沒痛呼出聲來,這種疼痛厚重且尖銳,極難忍受。
他躺下之後,常半仙沒有急著動手,而是問穀雨道:「你剛才給他餵下去的丹藥里,有沒有司天監的續骨丹?」侍女聞言連忙雙手去扒拉地上的一堆瓷瓶,挨著細看了一遍才道:「有!」剛才她情急之下,把從京都帶出來的療傷丹藥一股腦就往自家主子嘴裡灌,哪裡顧得上去分辨種類。
邋遢老頭點點頭,忽然笑著跟陳無雙說:「小子,墨莉那丫頭與你倒是命相很合,人家孤舟島弟子的身份也不算高攀了司天監,不如下回老夫給你保個媒,先定個婚約你看如何?」少年苦笑一聲,虛弱道:「這都什麼時候了···」
重傷的少年剛一張嘴,常半仙雙手就如同閃電般猛然在他胸腹肋骨間發力,動作之快連六品修為的穀雨都沒看清,只一個呼吸的功夫,邋遢老頭就停了手,陳無雙的慘叫聲這才響起來,隨即眼皮一翻就疼昏了過去。
「程雲逸自重身份,應該不會再動手。可老夫看那姓趙的女子眼神狠毒,想來不會善罷甘休,而且···這小子的斷骨暫時接上了,天快亮時咱們就動身,折返回那獵戶家躲一陣才好。」邋遢老頭長舒口氣,撐著膝蓋站起身來道。
穀雨點點頭,誠摯道:「公子多次承蒙老先生援手,司天監感激不盡!穀雨回京之後定然如實稟報樓主大人,恭請老先生去京都鎮國公府頤養天年。」論及反應,侍女是比陳無雙心思慢了些,但從那尊不久之後即將碎裂的山神爺石像上,她也能猜到眼前這個不修邊幅的老頭必然是付出了一定代價才幫了自家主子一把,否則他就不會吐出那口血來萎靡不振。
一向坑蒙拐騙的常半仙卻擺了擺手,悽然道:「老夫命賤,受不住富貴,這事休要再提了。倒是你,此生最好都不要踏進雍州半步!」若是陳無雙還清醒著,肯定會追問為何他會莫名其妙說出這麼一句話來。
可是穀雨顯然明白他的意思,沉默了片刻才道:「老先生跟空相神僧所說的一樣,穀雨也知道二位前輩都是為了我好。可···我是個孤兒,從小被司天監收歸門下,蒙受樓主大人傳藝養育之恩,這條命早就是陳家的了,要去哪裡、要做什麼,都憑陳家決定。」
常半仙慨然嘆了口氣,仰頭看著天色,秋風吹淡雲層半遮半掩擋住月光,山裡的蟲兒又恢復了陣陣喧囂,「都是命啊···」
眾人離開白馬禪寺的時候,貴為當朝國師的空相神僧就曾特意留下穀雨,單獨交代了幾句話,當時常半仙還曾出言阻攔,勸老和尚想清楚了再開口。陳無雙一直想找個合適機會問問侍女,可後來卻想到人都有難言之隱,問出來恐怕會讓穀雨為難,也就沒再多說。
如果少年現在清醒著,從邋遢老頭的話里就不難聽出來其中的意思。空相神僧當日密語傳音給穀雨的話,就是說她命相中生死之劫應在北境,只要踏足雍州就是九死一生的局面,命是天定,除非晉升到五境十二品渡劫飛升,否則就是陳仲平也難以挽回。
穀雨想了很久,才又問道:「老先生,公子的命又是如何?」她不太擔心自己的處境,司天監光是跟她一樣的劍侍就有二十四個,而且被派到雍州的另有人在,護送陳無雙完成采劍一事後她就算辦完了差事,要回京復命另聽差遣,也許一輩子都不會有機會去雍州。
但陳無雙的路實在走得太過艱辛,從出京以來幾乎步步危機,馮秉忠、南疆玄蟒、黑衣老婦、駐仙山弟子以及那個現在還摸不清身份的獨臂修士,這些人里隨便一個都能要了少年的命,而且京里盼著他死在路上的大有人在。這種形勢下,就算他順利修成三境進了劍山,後面要面臨的困境只怕比如今更甚,除非肯一直蝸居在鎮國公府不出門。
儘管平時嘴上不說,穀雨也能感受到大周王朝正卷進一場看不見的風暴里,如同仲夏雨夜狂風裡的一片樹葉,飄搖欲墜。作為世人眼中目前唯一有資格接任觀星樓主的陳無雙,根本不可能在這樣動盪的局勢里明哲保身。
從現在能知道的情況來判斷,康樂侯態度曖昧兩面討好,看不出來到底是如何算計;白馬禪寺雖然看好陳無雙,但也有自家的算盤要打;嚴安口中的靖南公又不惜鎮靈陣法崩潰的代價,悍然踏進十二品境界,造成南疆不穩;雍州北境安北侯爺謝逸塵擁兵自重的心思昭然若揭;至於駐仙山,應該也不肯隔岸觀火。
這些事情,無一不是陳無雙前路上的障礙,陳家背負了一千三百多年的沉重擔子,終究要落在白衣少年單薄的肩膀上,就算二十四劍侍個個是五境修士,也幫他分擔不了多少。
常半仙良久沒有出聲,最後才說了一句常在戲文里出現的話:「一將功成萬骨枯···」測試廣告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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