窮文富武,這在任何時代都是不變的鐵律。
畢竟,練武需要有強健的身體,需要頓頓有豐盛的肉食,需要大量的藥材來做藥膳,進行藥浴乃至於其他各種用途。所以,當初吳朝的武品錄為什麼能夠鉗制一大批武林門派,就是因為從各大門派根基的田地以及弟子下手。
一旦武品錄除名,那就失去了擁有大量土地的權力,也不能靠招收弟子來收取錢財。這樣一來,再加上官府時不時找茬,哪怕金山銀山也經不起折騰,眾多門派便因此沒落乃至於消失。
所以,即便是出身青城,師父乃是掌門的甄容,對於十支年份足的人參這種誘惑也沒法不動心。十支上了年頭的老山參,不但有助於他練武時補氣血,而且對於某些有積年內傷的長輩來說,也許就是續命靈丹的主材,他怎麼能因為這趟出宮得冒風險就往外推?
而小猴子沒吃過人參卻知道人參很貴很有用,更是直接嚷嚷道:「九公子真大方!別說十支,只要一支我都跟你去!」
就連一想到很可能要和徐厚聰打交道,於是心中有些糾結的慶豐年,也因為越千秋開出來的十支人參這優厚條件,想到自己那些正在長身體的師弟們,當下把心一橫問道:「要出宮一趟恐怕不那麼容易,九公子想去找誰?」
「當然是神箭將軍。哦,馬上他也許就是實權禁軍將軍了。」越千秋見慶豐年深深吸了一口氣,點點頭表示答應,其他兩個更是沒有異議,他就笑著說道,「好,我們走!」
昨夜因為把那個來歷不明的黑衣斗篷人送進了長樂宮,然後將那麻袋裡的人當成替罪羊格殺當場,徐厚聰一晚上幾乎都沒睡好,眼圈下頭儘是青黑。當聽到下頭稟報說越千秋帶人來找他時,他第一反應就是事發了,緊跟著方才醒悟了過來。
昨晚上越千秋又不曾離開過長纓宮,也不曾驚動過守衛長纓宮的禁軍,分明是打算息事寧人。既然如此,他只要裝成不知道那麼一回事,至於那格殺了一個黑衣人的消息,甚至都不用告訴越千秋,要放出風聲的對象只是外頭那些人。
當下他就整理了情緒,雙手拍了拍臉提醒自己保持冷靜,隨即迎了出去。
當看到越千秋竟然還帶了慶豐年,他雖說心中有些不痛快,但只是瞥了人一眼,就當成沒看見似的,笑容可掬地問道:「九公子有事找我?」
「我要出宮。」越千秋見徐厚聰一聽到這話,那臉色立時就變得極其勉強,他就若無其事地說,「昨天我在那老參堂定了一百支人參,皇帝陛下答應我的,現在我要去取貨。徐大人如果不放心,可以派人跟著我,又或者親自跟我去。」
徐厚聰一聽說是因為這件事,頓時暗罵越千秋得寸進尺,胃口天大。
然而,一想到昨天越千秋要求訂一百支人參送到皇宮來,皇帝確實連眼皮子都沒眨一下就答應了,而後在面對韓王帶著的那群叛賊攻擊時,越千秋獅子大開口提出了那樣的條件時,皇帝同樣沒打回票,再想想皇帝對越千秋一直分明頗多容忍,他思來想去,最終乾笑了一聲。
「好吧,你們先回長纓宮等一等,我安排好之後,親自送你們過去。」
在慶豐年印象之中,徐厚聰還是神弓門掌門時,大多數時候都以頗為公正嚴明的形象示人,而到了北燕封了神箭將軍,更是一直都以對皇帝忠心耿耿的面目出現,所以,此時見其對越千秋如此遷就,他本能地覺著不那麼對勁。
而等到最終出發時,他不知不覺落在了後頭,卻不防小猴子突然湊過來,低聲說道:「那個叛賊上次在半道上還來招攬你呢,現在卻理都不理你,只巴結九公子,一定是別有所圖!」
慶豐年不等小猴子把話說完就一把捂住了他的嘴,隨即用極輕的聲音說:「別亂說話,他的耳力是整個神弓門最好的,就連我的師父和應師叔都比不上。我們盯著他就行了」
說到比拼耳力,小猴子頓時不服氣地挑了挑眉,心裡卻想,我這耳朵才是最好的。昨晚上他又聽到屋頂上有動靜,似乎嚴詡和越千秋大半夜的又上了屋頂說什麼,中間好像討論了什麼人……徐厚聰既然沒聽到動靜,那就說明耳力不如他!
而類似的話,甄容在出門之前就瞅了個空子提醒了越千秋。仿佛是為了彌補從前的過失,他的話就說得更加透徹了。
「我肩頭的那塊刺青雖說麻煩,可我不過是一介青城弟子,只要師父肯維護我,嚴大人又肯幫我,別人也奈何不了我,但你這次在大庭廣眾之下和北燕皇帝父子相稱,這事情傳回國去,指不定會有朝廷官員口誅筆伐。就算別人不挑事,秋狩司也一定會藉機生事!」
「我知道。」
越千秋固然對甄容無所謂地聳了聳肩,可心裡當然並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樣若無其事。如今徐厚聰真的親自護送他們幾個去老參堂,他更是知道,這位昔日的神弓門掌門,如今的北燕新貴,是因為皇帝對他的態度而做出了這樣的選擇。
而對於那位一看就是想把水攪渾的皇帝來說,絕對是同意了徐厚聰帶他出宮。
因為昨天的那幾場鬧劇之後,外間恐怕會把他的那點事傳瘋了!在這種情況下,秋狩司不趁機把這件事散布到南邊去才是咄咄怪事!
可越是如此,越千秋就知道,自己越是不能和縮頭烏龜似的躲著不出來。已經做了的事情就別後悔,更何況他原本打的主意就是渾水摸魚,如今更是決定繼續唱高調。
他大搖大擺地出宮上馬,當夾雜在前後眾多禁軍之中時,哪怕目不斜視,他卻依舊能夠注意到很多投注在自己身上那炙熱的目光。直到最終停在了老參堂面前,眼看大門緊閉,他也不下馬,徑直大喝了一聲。
「我是昨兒個訂了一百支人參的客人,你們的貨到底齊備了沒有?麻煩吱一聲!」
老參堂裡頭還沒動靜,對麵茶館裡頭的二戒和尚卻已經悄悄張望著越千秋。他實在沒想到,在這種風頭最緊的時候,越千秋竟然又出了宮來。
他從前曾經遠遠見過徐厚聰一面,昨天卻沒和這位照面,雖說不虞對方在那麼多年之後還記得現在不是光頭的自己,可他也不敢輕易露頭,此時不由得心中暗急。
被越千秋這樣一鬧,此地必定會引來眾多北燕權貴注意,那麼他怎麼在這裡繼續待下去?
就在這時候,對面的老參堂大門突然敞開,緊跟著出來的,卻是一個年方十五六的少女。昨日已經見過男裝打扮的她,越千秋和徐厚聰自然全都在第一時間就認出了人來。越千秋更是毫不正經地抱著雙手趴伏在馬頭上,笑嘻嘻地上上下下打量了對方一番。
「喲,今天捨得穿女裝出來見客了?你不是說老參堂的規矩是客人預定了之後,你們就立刻帶貨上門讓客人看嗎?怎麼我昨天回宮之後到現在,也沒見到你們的人,還要我親自上門來催?」
明知道越千秋這是演給別人看的,少女還是忍不住一陣慍怒,索性直截了當地頂道:「公子有功夫來問我,還不如去問那些幾乎把老參堂翻了個底朝天的官兵!」
越千秋今天本來就是來挑事的,此時自然唯恐天下不亂,當下提高了聲音問道:「哦?你說說,到底怎麼回事?」
「昨日皇上在這裡遇刺,倒不見有半個外人過來救,事後卻是一撥撥人到我們這裡來亂折騰!若不是老參堂本來就不是看貨存貨的地方,也不知道要損失多少!昨天我放出話去,若再敢仗勢圍逼,我就直接點著房子,讓整個上京城的人看看他們的嘴臉,這才把人逼走!」
越千秋見那少女氣得臉色通紅,想到這老參堂原本是自己的產業,他自然也心裡冒火。他斜睨了一旁的徐厚聰一眼,恰是皮笑肉不笑。
「徐將軍,想不到啊,昨天我們在這裡拼死拼活殺叛賊,就連皇帝陛下自己都上去砍人了,沒想到某些關鍵時刻連影子都看不見的傢伙,事後卻跑來耀武揚威?」
昨日徐厚聰在收拾善後時,指使兩個侍衛把老參堂里里外外大致搜了一遍,心裡也確實不覺得這地方會和韓王那伙人有什麼關係。畢竟,如果是一夥的,之前只要兩頭夾攻,他帶的那點人加上越千秋未必扛得住。而且之前危急時刻,四個老參堂的護衛也算是幫了不少忙。
所以,聽到有人跑到這裡尋釁,他的臉色也不那麼好看。可他心機深沉,沒有立刻說話。然而,就算他想裝啞巴息事寧人,越千秋卻不肯放過他。
「這位大小姐,我呢,只不過是吳朝使團裡頭的一個小人物,在這北燕上京城,卻是沒什麼能耐。可徐將軍不但是北燕皇帝封的神箭將軍,不久之後必定是禁軍三將軍之一。我只管找你要人參,付錢的是他,你要找公道也不妨找他。」
說到這裡,越千秋就抱著手,似笑非笑地對徐厚聰說:「咱們南邊有句俗話,新官上任三把火,徐將軍不要自己沒點火,卻被人點火燒到你頭上來了!」
這一刻,饒是徐厚聰本打算袖手旁觀,心裡也不禁有些掙扎。他雖說帶著幾十個神弓門的長老和弟子來到北燕,可封了神箭將軍的只有他一個,其餘人暫時都還沒來得及安置,否則他也不會煞費苦心將一個得意弟子塞給大公主做護衛,以此穩固自己的地位。
而如今他雖說即將正位禁軍三將軍之一,但且不說他是否能把自己神弓門的人都調上來,就算調上來,區區那幾十個人放在舉目皆敵的上京,仍舊談不上真正的權勢。
那麼,要不要趁著這個機會,打出他的旗號和權威來?
狡兔死,走狗烹,沒有一定的實力,一條狗是隨時隨地可能會被烹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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