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有燉已經難以理解這位父王殿下了。
他雖然深居宮中,可是朝廷的方略一向都是固守,固守本無可厚非,至少文武百官們都是一致同意。
可是現在,朱橚突然要求御駕親征,這實在讓朱有燉有些意想不到。
只是今日的朱橚,卻是一改溫和的印象,他正色道:「陛下,這天下是陛下的,微臣有一言,不知陛下肯聽麼?」
「但……但說無妨。」這時候的朱有燉已經徹底的亂了,聽到御駕親征,顯然他的臉色很不好看。
朱橚冷冷地道:「如今,諒山軍主力已經圍了九江,不出數月,便可直抵金陵城下,到時數十萬諒山軍與郝風樓所部匯聚一起,金陵憑什麼抵抗,又靠什麼固守?事到如今,唯有鋌而走險,陛下盡出金陵精銳,御駕親征,爭分奪秒,圍攻鎮江,覆沒鎮江之敵,拿住郝風樓,這其一是提振三軍士氣,其二便是捉住郝風樓,使賊有所忌憚。太祖開創基業維艱,我等子孫不肖,可是這江山卻是萬萬不能落入異姓之手……」
「微臣此前故意沒有動徐家,並非是婦人之仁,其一,不過是穩住百官。而這其二,就是想盡一切辦法穩住郝風樓,使他們產生錯覺,讓他們誤以為微臣不過是個優柔寡斷,婦人之仁♂之人,為此,徐景明回來,無論他是諒山軍的細作,還是當真是朝廷的忠臣,其實一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要給諒山賊產生誤判而已。至於郝風樓修書徐太后,我請徐太后回信議和。亦是此理。」
「而如今,種種跡象表明鎮江之賊果然產生了錯誤的判斷。他們並沒有料到微臣這樣優柔寡斷之人,或者說,一個存在幻想,急於求和之人,居然會鋌而走險,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現在諒山賊知己卻不知彼,只要我大明精銳盡出,陛下又肯御駕親征。鼓舞三軍士氣,數十萬大軍碾壓區區一鎮江,此戰必勝,拿下鎮江,天下各路軍馬,必然深受鼓舞,到了那時,陛下以郝風樓為要挾,勒令諒山賊退兵。又或從容勒令江西大營殘部先拖住九江之敵,再盡出金陵精銳敢死之士,水陸並進,圍剿他們。這諒山賊豈有不克之理?」
「父王的意思是,徐景明乃是細作?」朱橚的這一番話給朱有燉的印象實在過於深刻,他萬萬料想不到。就在父王如沐春風的四處討好賣乖的時候,一個布局已經悄然展開。甚至於他這個天子都被蒙在鼓裡。
朱橚微笑道:「其實徐景明是不是細作,又有什麼關係呢?」
朱有燉一時語塞。陷入了沉默。
御駕親征,其中所冒的風險可想而知,他並非是一個有魄力之人,這件事,他還要再思量一二。
朱橚道:「陛下何故不語?」
朱有燉苦笑道:「父王會隨朕一道去麼?」
朱橚搖頭道:「到時金陵空虛,就怕有人圖謀不軌,微臣必須坐鎮於此,以防宵小。而陛下乃是九五之尊,若是親征,也必定能鼓舞三軍士氣,使將士肯奮勇向前,朝廷的官軍雖在百官的吹噓之下,似乎人人都是忠勇之士,可是陛下必須明白,與那諒山賊相較,官軍士氣一向不穩,唯有陛下出現在鎮江,才可讓將士們勇往無前,陛下,如今社稷危如累卵,想成大事者,哪一個不要甘冒風險?亂臣賊子就在眼前,陛下還能在金陵高坐麼?」
朱橚此時不免露出幾分猙獰之色,繼續道:「天子守國,君王死社稷,這是理所當然,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陛下豈可事到如今還優柔寡斷。陛下……」朱橚二話不說,直接拜倒在地。
朱有燉見了,頓時慌了,上前一步,將朱橚攙扶起來,卻還是沒有鬆口:「只是,精銳盡出,至少需要半月時間,方可齊頭並進,抵達鎮江,到了那時,若是賊軍聞風喪膽,撤出鎮江,遠遁長興,又當如何?」
朱橚微微一笑道:「微臣已經請齊王、趙王率本部奇襲鎮江,過不了數日,便可抵達鎮江城下,他們的護衛雖不是精銳,卻也勉強還有幾分戰力,其中騎兵甚多,足有四千有餘,微臣已經囑咐,讓他們不必與鎮江之敵決戰,若是賊軍出城迎戰,他們大可以退後數十里,可若是鎮江之敵要撤,則立即尾銜追擊,諒山賊就算想要撤,卻也沒有這樣容易。」
一切的眉目頓時清楚了。
這是一個朱橚精心布置的計劃,一方面,他開始示弱,不動徐家,是向郝風樓證明金陵之中的分裂極為嚴重,以至於堂堂周王,尚且不敢向徐家動手,這就表示,徐家的勢力還在,這無疑給了郝風樓,一個錯誤的想法,那就是可以借挑撥離間,達到不戰而屈人之兵的誤判。
除此之外,他全力固守金陵,到處修築工事,藉此讓諒山賊認為,周王謹慎,決心固守待敵,以此來麻痹郝風樓。
而更重要的是,朱橚教唆徐太后修書議和,更是將朱橚『謹慎』的性格發揮到了淋漓盡致,而這一切都不過是一個錯覺而已,真正的戰鬥才剛剛開始。
朱橚見天子依舊面露難色,他終於笑了,笑得很冷,用帶著不容置疑的口吻道:「事到如今,已經容不得陛下權衡利弊了,陛下,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他說罷,直接旋過了身子,步出了暖閣。
從暖閣出來,一個太監久候多時,朱橚風淡雲清的看他一眼,一字一句的道:「徐太后那兒,緊密監視,至於徐景明,立即叫人拿下。」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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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江之外,突然出現了一支軍馬。
是明軍。
當斥候來報的時候,郝風樓頓時有些錯愕,這支軍馬竟有兩萬之眾,人數雖少,卻都是精銳,因為他們的騎軍竟有五千之多。
要知道,這馬兒可是稀罕物,諒山軍也曾想要組建騎兵,可是規模卻一直有限,究其原因,無外乎是馬兒很貴,不如火銃實惠,更重要的是,這馬料的消耗也是一筆很大開支。
養一個騎兵,甚至糜費的錢財,高過五個以上的步卒,而現在,五千騎兵居然出現。
這就讓郝風樓並不曾天真的認為,這些不過是小股的騷擾部隊,這是一支精銳。
而對方顯然也不可能會讓這麼一支軍馬前來送死,唯一的可能就是,這是對方的一支先鋒,如此一來,郝風樓就開始謹慎起來,他突然發現了不尋常,於是立即召集眾將開始商議。
最後得出來的結論就是,朝廷有了大動作,為了判斷對方的意圖,兩個營的諒山軍開始出擊,不過很快,他們無功而返,因為這些傢伙的斥候一看到諒山軍出擊,立即發出了警訊,緊接其後,他們跑了。
沒錯,望風而逃,跑得比兔子還快,一跑就是數十里,節操碎了一地。
可是當這兩營人馬無功而返,他們卻又開始前進,跑了回來。
須知這種人最是噁心,可是這些噁心的人卻讓郝風樓敏銳的感覺到,事出非常,要出事了。
一場巨大的爭議在軍中內部開始舉行。
幾乎所有人都已經判定,朝廷此後的動作,必定更加讓人咂舌,因為城外的這支明軍顯然只是開胃菜,他們的目的,也很明顯是要監視諒山軍,或者說是拖延諒山軍,以防諒山軍撤退。
那麼,即將而來的極有可能是朝廷的精銳,那麼……諒山軍該怎麼辦?
撤退,回到長興,這樣固然是好,可以要擺脫這支軍馬,防止他們追擊,那麼勢必要派數千人馬進行斷後,而這數千人馬一旦等到諒山軍大部遠遁出海,便會孤立無援,勢必會全軍覆沒,而堅決固守下去,接下來面對的是什麼?
諒山軍的武官,絕大多數是冒險家,這倒不是郝風樓教的,實在是,這些人跟著郝風樓,不知打過多少勝仗,因為對官軍素來輕視,因此在接下來的討論之中,絕大多數堅決的反對固守,讓他們壯士斷腕,捨棄數千兄弟袍澤,顯然不如給予城外明軍迎頭痛擊更能讓他們熱血沸騰。
而在這爭論不休之中,郝風樓也開始猶豫,這倒不是他不能做出明智的判斷,實在是,明軍只是小規模的出擊,就立即捨棄一支精兵,遠遁出海,只怕會大大的影響士氣,甚至使自己的威望跌落到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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