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三,光天化日之下,山賊如期而至。一百多匹馬從山上狂衝下來,帶出無數雜亂的雪線,不知所云的怪叫與兵器的敲擊聲響成一片。
山賊還在數里之外,鎮上已經亂成一團,大家知道,這次又壘牆,又備戰的,山賊是絕不會像上次那般手下留情了。於是大包小裹,呼兒喚女的人滿街亂竄,躲又沒處躲,跑又不敢跑,哭喊聲與慘呼聲夾雜成一片,而站在石牆後嚴陣以待的人只有五六十人,大多是鎮上的獵戶。
王護法三人不慌不忙地從酒樓出來,徑自走出石牆,來到鎮外。在所有人驚訝的目光中,一名隨從不知從哪搬出一把椅子,王護法撣了撣長袍,緩緩坐下,靜靜看著衝過來的山賊。
眼看山賊的馬隊只有數十丈遠,忽然銀光閃過,一支梭槍飛射而出,在劃出一道奇長的弧線後,筆直釘進雪中。這一投精準無比,恰好落在領頭山賊的馬前兩丈處,力道之強,眼力之准可見一斑,那山賊連忙勒住韁繩,馬兒原地轉了一圈兒才險險停下來,其他山賊也有樣學樣,一時間亂作一團。
領頭山賊的帽子已經掄飛了,禿頭上滿是豆大的汗珠,他勉強定了定神,只見那支梭槍的槍尖早不見了,就連木柄也僅剩一半,露在地面的一半木柄上拴著一條半尺長紅繩,繩端垂著一塊巴掌大小的令牌。這令牌似是純銀打造,六棱形,做工簡潔卻不失精美,牌面沒有字,只是刻著一條被雲紋包裹,若隱若現的蛟龍。
「白龍帖!」領頭山賊大驚,連忙跳下馬,遙遙一拜,然後三兩步趕上前去,費力地拔起梭槍,連同令牌一起橫握在手中,亦步亦趨地來到鎮口。
「在下虎頭山劉鷂子,不知是白龍會哪位俠士到此,得罪之處還請海涵。」領頭山賊恭敬地將梭槍舉過頭頂,連連請罪,王護法的一名隨從伸手接過梭槍,小心取下令牌,退到一邊。
「原來是劉寨主。」王護法微微點頭,含笑說道:「在下王守志,舔為白龍會講武堂護法,江湖朋友給面子,取了個諢名叫戳金指。」
「原來是戳金指王大俠!」劉鷂子臉色一白,趕緊又上前兩步,陪笑道:「我虎頭山上百號兄弟,都做些沒本兒的買賣,今日到此,是與鎮上有約,收些年禮,但不知王大俠到此是」
「劉寨主客氣了」王護法把手一招,從隨從手中接過那令牌,笑道:「日前幫主有令,要在這裡建一個分舵,並將周圍百里劃歸山水堂使用,我此來就是為分舵選址建宅的」說到此,王護法笑容一收,眯起本就不大的眼睛,臉色和聲音都變得冰冷,「劉寨主,年節將至,在下出來一趟不容易,今日之事,還要承您照應,別砸了差事才好」
「哪裡,哪裡,王大俠客氣了,有貴幫幫襯著,日後這鎮子百里之內,虎頭山的兄弟也能落得清閒自在了。」劉鷂子說完賠笑偷看,見王護法滿意點頭,這才唯唯而退,帶領人馬揚長而去了。
災禍就這樣過去,鎮上歡聲雷動。富戶們在鎮長的帶領下,將王護法三人團團圍住,亂鬨鬨的作揖道謝,鎮上的酒樓已經在準備筵席,款待這些救命恩人。
「各位」酒過三巡,王護法伸手止住了眾人的寒暄,酒樓的大廳頓時安靜下來。
「此次嚇退山賊,王某不敢居功,實乃受幫主之兄劉公所託,又有陳先生從中聯絡奔走」王護法向陳秀才微笑做禮,不慌不忙地從懷中掏出那枚令牌,又道:「為防山賊去而復返,我白龍會將在此地設下分舵,劃歸山水堂統轄,這裡比鄰深山,正好就近挖參採藥。」
倒賣山貨的人立刻犯了嘀咕,暗自思忖著會不會被搶去生意,而大多數人則無所謂,只要山賊不來,白龍會怎麼賺錢都行,但大家都知道,白龍會所圖不小,並不是區區五百兩銀子就能打發的,剛才王護法的話只是知會一聲,完全沒有和眾人商量的意思。
一時間場面沉悶,在場諸人都有所思,連杯盞也慢了下來。
參加這樣筵席的人都是鎮上的富戶,自然輪不到石葦,不過若石葦在,便會當場驚叫出聲來。《百川雜記》中記載:玉州之西四百里,有鎮名松樹溝,西有大山黃榆,入山七十里,有百丈深澗,其下方圓百里,皆為參海。白龍會不知從哪得來了這個消息,早想控制松樹溝鎮,所或缺的不過是一個順理成章的藉口,用來堵住江湖人的嘴罷了。
「臨來之前,幫主曾賜下白龍帖,此物不但是幫中信物,也是分舵令牌,可號令幫眾,收納弟子」王護法不待眾人反應,便將那塊令牌拿起來,在面前晃了半圈兒,繼續夯實這個藉口:「幫主囑我挑選鎮上子弟,納入幫中,也好習得武藝,護父老周全。」
筵席間一下開了鍋,王護法今天的威風有目共睹,這樣的好事誰也不會拒絕。富戶們紛紛領著後輩子嗣上前,將一個個小屁孩兒誇得天資過人,俠肝義膽,簡直是未來的一代大俠。王護法也來者不拒,多少收了些孝敬,便將人全收下了。
----------------------------------------------------百夢泉邊,夜色正濃。這裡四季如春,只能從植物的生長看出季節的更迭。雖然是冬季,麥苗和藥材仍在緩慢生長,胡亂采來的野花也有不少開放著。白諾諾和石葦並坐在一起,脫去鞋子,把腳泡在小河裡,一起看天。白諾諾臉上早沒了怒色,而是一邊看著月亮,一邊眨著大眼睛,認真聽石葦說話。
成親半年多,石葦和白諾諾雖不像一般夫妻那樣搞什麼花前月下,卿卿我我,卻也越發難以離舍。兩個人一個傻得可以,另一個也看不出有多聰明,湊到一起想破腦袋,也只能研究出一個過家家的遊戲。白諾諾很喜歡玩,整日整日的玩,家裡的鍋碗瓢盆都被搬到外面作為道具,石葦扮演過捕快、書生、農夫,甚至是劉扒皮。每每扮演劉扒皮,石葦都要扎個草人兒當做劉碩,藉機狠狠踹上兩腳。玩累了,兩人便坐在河邊,光腳望天。石葦對白諾諾無話不談,甚至連從火堆里撿書這樣丟臉的事都如實交代,《百川雜記》自然也被白諾諾拿去看過幾次。偶爾不走心,問及白諾諾的身世,她都眼神一暗,準備用眼淚搪塞,石葦也就識趣地岔開話題,反正是自己媳婦,還要擔心跑了不成?
但是這段時間,石葦已經好久沒和白諾諾聊天了。去府城整日忙碌,白諾諾也不敢離開島嶼,更不敢跟他逛街,接著又因為賣東西被騙的事吵架,待回到鎮上,石葦又被拉去壘牆,終日見不到面。石葦本以為白諾諾還要生一陣子氣,誰知今天回來,白諾諾就拉著他玩遊戲,直到晚上玩累了,又開始問長問短,一切似乎又恢復了正常。
「女人真是多變的動物!」石葦心裡不住嘀咕,嘴上卻滔滔不絕,將今天發生的事講給媳婦聽。
「你們這鎮子上有寶貝嗎?」聽了石葦的講述,白諾諾滿臉疑惑。
「沒有。」
「那白龍會來幹什麼?」
「俠肝義膽唄。」石葦剛聽陳秀才說了這一句,現學現賣。
「俠肝義膽多少錢一斤,五百兩夠不夠?」白諾諾直接點中要害。
石葦立即啞火。
「那本《百川雜記》上不是說,鎮子附近有一片參海嗎?人參這麼值錢,白龍會一定是為這來的。」白諾諾說完把手伸出來,石葦立刻從懷裡掏出《百川雜記》,翻開遞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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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覺得府城怎麼樣?」白諾諾拿過書,借著月光細看,片刻後,卻問出了一個不搭邊的問題。
「府城當然好啦,人多熱鬧,就是東西太貴」石葦有些納悶,但還是借著熟悉的話頭談起來。
「你見過芷江嗎?」白諾諾眼前一亮,似乎對《百川雜記》中的一段內容很感興趣。
「芷江就在府城旁邊,有十幾里寬呢,據說能直通大海」
「我真想去看看芷江!」白諾諾合上書,眼中閃過一絲精芒,然後抬起頭,一臉希冀地望著石葦。
「年前走不開,過了年我讓小四討個去府城的差事,到時候帶你去看。」石葦拍著胸脯打包票。
「不,我想讓你進入白龍會,這樣就能名正言順地住到府城去了。怎麼,你還想一輩子做個牧童不成?」白諾諾臉上已經帶上幾分怒色。
石葦愕然,但還是習慣性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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