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及今,未有不亡之國也,仙盟亦然。
明白這個道理,但能否接受是另一回事。畢竟自己擔當崇陽宮的神將太久,已經對這片土地、一草一木都產生了深厚的感情。嚴振龍深深嘆息,這副憂鬱的表情和他魁梧的身姿奇妙地相合,融入周圍空寂的場景中,似乎連他本人也被喪失的氛圍漸漸淹沒。
嚴振龍隨便找了一處台階坐下,手中拄著冰刀,發愣地緩緩顧視著周圍的美景。昔日繁鬧的景象在眼前閃現,眾多好友的音容笑貌歷歷在目。不過崇陽宮一倒,他們全做鳥獸散,沒有留戀的意思。
唯獨自己不肯離開,明明秦天聖發號施令攻擊其他仙盟,自己曾經抗令不遵,算是背叛了崇陽宮……那麼究竟還在留戀些什麼。嚴振龍搞不清楚,也沒準備深究下去,畢竟傷感的情調不符合他這位魁梧大漢的性情。
「你果然在這裡,嚴先生。」眼前瞬身出現一個人影,白色的驅魔師衣袍隨著走動飄蕩,淡然優雅的態度很有貴族風範。
「崔林?」嚴振龍有些意外地抬起眸,隨後眼中落入點苦笑:「讓你看笑話了。」
崔林沉靜地說道:「由秦天聖領導崇陽宮,早晚會有今日,你也不必過於自責……說起來還有我的一部分原因存在,很抱歉。其實靜下心想想,崇陽宮敗落,未嘗不是一個重生的契機。經過這次事件正好割去秦天聖這個毒瘤,嚴先生完全可以重建崇陽宮,保住這個流傳數萬年的仙盟。崇陽宮早已不是秦氏一族的資產,而是你們崇陽宮弟子所有人的資產。」
「想法是好,但之前違抗少主的命令,現在又趁他不在之際重建崇陽宮,別人還以為我專為權力而生。」
崔林目光深邃地盯著他:「想想秦天聖的那些所作所為,會講出這些話的人品格如何一目了然。對於這些人,嚴先生會在乎他們的風言風語嗎?」
嚴振龍有些無奈地回看著崔林:「非得逼我說出心底話……那些人的言語當然不在乎,過不了的只是自己那道坎。不僅你這麼勸我,仙蹤島的那些手下們也勸我接管崇陽宮,但鑑於我和少主的矛盾,別人誰都可以接管,唯獨我不行,還是靜待賢者吧。」
憑崔林對嚴振龍的了解,一旦決定的事情他不會再做改變,無論怎麼不合理。收回隱隱期待的目光,崔林再度開口:「嚴先生或許聽說驅魔師收編崇陽宮十萬軍隊的事情,由於各種體制不同,由我方訓練這些崇陽宮弟子並不容易,現今戰爭正在進行中,容不得花費過多時間進行磨合。所以盟主的意思是,在崇陽宮中找尋合適的將領……」
「經過你們的考察,然後選中了我?」嚴振龍聽明白話中含義,指點著自己詢問,隨後垂下手臂喃喃說道:「難怪你要勸服我接管崇陽宮,如果接管崇陽宮,就一舉兩得,無須單獨提出解決軍隊的事務。」
崔林赧顏說道:「還望嚴先生答應這個請求,這應該和你的道義不相衝突。」
嚴振龍呵呵笑了笑,站起身:「是不相衝突。如果能為戰爭稍盡心力,我會義不容辭。只不過將十萬軍隊交予我,你們放心嗎?不怕我在背後作亂,就如同少主那般。」
「如果有這個憂慮,我也不會站在這裡了。」崔林向他伸出手:「歡迎加入剿滅妖魔的隊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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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射山腳下。
漫山遍野扎滿了帳篷,營地緊挨著營地,比秦天聖攻打姑射山的情景還要壯觀。人界各大仙盟聽從蕭宇凡的號召,紛紛來投,驅魔師本部容納不了那麼多軍隊,只好委屈他們在姑射山腳下暫時駐軍。
崇陽宮的那十萬降兵也在其中,安居一角,雖然不時會碰見其他仙盟異樣的目光。好在大家都通情達理,知道戰爭期間內部紛爭的代價,所以無人過來騷擾。
作為降軍深知榮辱,對於驅魔師優待相加的恩義很是感激,這時風傳一個消息,嚴振龍將成為他們的頭領,崇陽宮弟子們無不欣喜——不僅僅因為神將的威名,還因為嚴振龍為人正派,原本就在崇陽宮中最受歡迎的緣故。
所以如今連最挑剔的崇陽宮弟子,也不再有任何的怨言。當嚴振龍在姑射山露面,他們立馬圍攏過來,呼喊著「神將大人!神將大人!」,熱烈的氣氛吸引了周邊不少人的注意。
嚴振龍同眾人打著招呼,感慨地說道:「能看到這麼多熟悉的面孔,振龍深感欣慰。我們崇陽宮從來不缺乏有責任心的人,大家能在人界存亡之秋放下心中芥蒂,加入到抗擊妖族的戰鬥中來,振龍無論作為神將還是你們的朋友,都深深感到自豪!」
掌聲四起,氣氛更加的熱烈,嚴振龍同眾人攀談了會,了解營地的一些情況,這才隨著崔林趕往山上的驅魔師總部。
蕭宇凡笑著迎出來:「嚴先生,我們又見面了,這次是同袍同澤,共同禦敵。」
回想到往事,嚴振龍也不由得大笑:「承蒙盟主不嫌棄,振龍願獻出一臂之力。」
「歡迎,就等著你過來。」蕭宇凡說著,將嚴振龍引領到殿堂內。
嚴振龍隨意環顧了幾眼,兩列席位已經坐滿了仙盟的首領。有些和嚴振龍熟悉的,紛紛起身打招呼。也有些人目光不善,可能還對他這位崇陽宮人員不太信任吧。嚴振龍在自己的位置坐下,驀然發覺旁邊的年輕公子有點熟悉。清俊的相貌,銀髮及腰,湛藍的眼瞳幽邃深靜,內蘊著憂鬱和高傲的氣質。只可惜缺少了一隻耳朵,影響了外貌的完美。
「請問閣下是……」嚴振龍忍不住開口發問。
年輕公子簡短答言:「藍赫,獨角獸,曾經在你們崇陽宮駐地打攪過。」
嚴振龍尷尬地笑了笑:「往昔之事,還請不要放在心上。」
「自然不會,我家兄弟才沒那么小心眼。」鄧霜峰大大咧咧地插話道,他緊挨著古清月而坐。
他們兩人在仙蹤島消失了一段時間,今次見面,嚴振龍隱隱感覺到身上的變化。鄧霜峰這是晉升到太仙等級了嗎?清月仙子更是了不得,似乎晉升到至仙等級——因為相差的仙階太多,嚴振龍僅能隱約猜測。雖然和蕭宇凡那種程度的天之驕子沒法比,但古清月在簡短時間內飛升進步,著實令人吃驚不已。
而且氣質有著顯而易見的改觀,以往古清月宛如美玉寒冰雕琢的精緻人偶,缺少情緒的波瀾,如今清麗絕倫的風采靜謐傲雪,宛如月色凝成的玉心神女,聖潔不染纖塵,更加令人覺著高不可攀了。室內一圈人站在她面前,只會覺著自身污穢,真虧鄧霜峰還能言笑自若。
「宇凡今日覥顏坐了盟主的位置,邀請眾位前輩議事,就是為商討如何對抗妖族大軍。我們雖然僥倖打了一次勝仗,清除了五萬人,但對他們的主力沒有絲毫影響。據悉妖族跨過妖冥海,單單派往人界的就有兩百萬之多,隨著戰爭形勢的發展,後面可能還會源源不斷地補充兵力。」
蕭宇凡平靜地說著這些話,處在變聲期的嗓音有些低沉,卻有一股安定的魅力,令人情不自禁地靜心聆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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