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衛紅大喜,也不顧淑女儀態了,連蹬帶爬,鑽進了副駕駛室,衝著我笑了笑,坐到旁邊,伸手摸摸我的額頭,道:「不熱啊,可臉為什麼這麼紅?」
叔父坐進駕駛室里,「哼」了一聲,道:「別亂摸!這是有主的人啦!」
何衛紅也不以為忤,道:「我是看他燒了沒有——他到底得的是什麼病?」
「相思病!」叔父胡言亂語道:「不過他可不想你!」
「嘁……」何衛紅偷偷瞪了叔父一眼。
這時候,圍過來一群人,攔在車前面,大聲嚷嚷道:
「打了人就想走?!」
「下來!」
「想跑?沒門!」
「把車攔住!」
「……」
叔父伸頭出車窗,罵道:「滾!」用上龍吟的功力,震得攔車的人一陣懵,叔父擰了鑰匙,猛的踩下油門,轟鳴聲中,攔車的人驚叫著四散潰逃,叔父衝車窗外啐了一口,飛馳而去。
何衛紅道:「店裡的人真壞!弘道都這個樣子了,他們還要逼弘道說話。罵人,還想打人……」
叔父道:「早就聽說那店裡的人橫,以前店裡的牆上還專門寫著『嚴禁毆打顧客』,今兒去沒瞧見,還以為學好了,他奶奶的!要不是我急著把道兒拉回家裡去,非好好收拾收拾那幫兔崽子不可!」
叔父開車開得太急太快,一路上風馳電掣,顛顛簸簸,也不知道是受此刺激還是別的什麼原因,我那疼痛感越來越劇烈,從腳底到腳踝,又到小腿、大腿,並漸漸蔓延至腰腹,我雖然強行忍著不吭聲,但仍舊無法抑制自身的顫抖。
何衛紅與我挨的很近,不久便察覺出了我的異樣,急道:「叔叔,弘道他渾身抖,滿臉都是汗!你看,他的臉好像比以前更紅了!」
叔父扭頭瞥了我一眼,眉頭緊鎖,道:「你把他右腳上的鞋和襪子脫下來!」
何衛紅愣住:「啊?」
叔父不耐煩道:「快點!」
「哦!」
何衛紅連忙搬起我的腳,真就去脫鞋除襪了,我又急又臊,叔父忒不講究,怎麼能讓一個陌生的女孩子給我脫鞋除襪?可是我口難言,身難動,有心阻止又哪裡能阻止得了?
等我的腳丫子露出來以後,何衛紅驚呼一聲,道:「叔叔,弘道的腳全是黑的!」
叔父扭頭又瞥了一眼,道:「真他奶奶的厲害!剛才還只到腳後跟,現在黑到了腳脖子!」
「弘道他到底是怎麼了?」何衛紅焦急道:「這像是中毒了吧!?要趕緊送醫院!」
「你別管恁多!」叔父道:「你把他的褲腿再往上摟摟,我瞅瞅到底黑到了哪裡。」
「行。」何衛紅依言而做,把我的褲腿給翻了上去,我一眼瞥見,那濃郁的黑色已經蔓延到小腿肚上,臨近足三里了!
我心頭大震,按照這種態勢下去,那「黑」遲早要蔓延到腰上。
「這,這會不會要截肢啊?!」何衛紅看見這樣嚴重,驚惶無措。
「閉上你那烏鴉嘴!」叔父惱怒道:「再亂說騷氣話,把你踢下去!」
何衛紅不敢再說,但是她剛才所言,又恰恰是我最擔心的,如果到後來非要截肢了怎麼辦?年紀輕輕就成個殘廢?那明瑤更不會要我了吧?
想到極處,不由得悲從中來,眼淚也簌簌而落。
「弘道哭了!」何衛紅嚷嚷道:「叔叔你看,他都疼哭了!」
我:「……」
叔父道:「你把他的褲子脫下來!」
「啊?!」何衛紅驚愕當場:「脫,脫褲子?」
叔父道:「你快點,我看看那黑毒到底延到哪兒了!」
「哦,哦……」何衛紅臉色緋紅,看了我一眼,真箇就伸手來解我腰上的皮帶。我淚水頓止,掙扎著想不讓她動,自己卻動彈不得,說話又說不出來,急的幾乎要暈過去!
眼看何衛紅解開了我的皮帶扣,正準備抽,貓王突然跳了起來,躥到我腿上,一爪子撓在了我的腳底板,我只覺腳下一涼,「嗤」的濺出來一股膿血!
何衛紅和叔父紛紛大驚,叔父罵道:「這畜生,得了瘋貓病!給我下來!」
貓王不理會叔父,反而勾下頭伸舌頭去舔我腳底板上的傷口,何衛紅伸手去拽貓王,貓王低吼一聲,猛然扭頭呲牙,嚇得何衛紅叫嚷連連:「叔叔,這貓在吸弘道的血!」
「好畜生!」叔父猛的伸右手來抓貓王,貓王極為靈敏的一躲,叔父單手落空,竟然沒有抓住。貓王繼續****我的腳底傷口,叔父慍怒,罵了聲,握卡車方向盤的左手便也送了開來,與右手兩下合圍,終於擒住了貓王!
可叔父剛捏住了貓王的頂皮,何衛紅突然大叫道:「石頭!石頭!」話音未落,只聽「砰」的一聲巨響,接著是「咚」的一聲爆破音,好似天邊炸了個響雷,叔父臉色劇變,大聲道:「車胎爆了!快抱頭!」話音未落,車身大震,竟斜著歪了出去,剎那間,我感覺天旋地轉,車身好像在劇烈的滾動,眼瞅著叔父弓起身子朝我和何衛紅撲來,後腦勺卻突然劇痛,眼前漸漸黑沉,隨後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這一覺好睡!
昏昏沉沉,直到感覺有股涼意浸人肺腑時,我才緩緩睜開了眼睛,只見當空一輪艷陽高照,光芒透過雲層,直瀑而下,耀眼奪目,我先是一呆:已經中午了?這是哪裡?
呆了片刻,我慢慢回想起來,之前是叔父去抓貓王,鬆了方向盤,致使卡車跑偏,撞在了路基上的大石頭,爆了車胎,翻下大道右側的深溝里來了,我腦袋不知道磕在什麼地方,暈了過去,那時候是清晨五點左右,現在已經是正當午,我足足昏睡了有七個鐘頭……叔父和何衛紅呢?
我被燦爛的太陽光給刺的雙眼生疼,左右看不清東西,又趕緊閉上使勁擠了擠眼淚,這才又睜了開來四下里去看——我瞥見了翻倒在一旁的大卡車,溝里長滿了荒草和低矮的灌木,原來我從卡車裡給摜出來了……卻沒有看見叔父和何衛紅,難道他們倆還在車裡,也暈過去了?
突然聽見腳下草叢裡「喵」的一聲,低頭看時,卻是貓王正仰著臉看我,一雙眼睛眯成一條線。
「都是你這小東西害的大家翻了車!」我恨恨的伸手指戳了戳貓王的腦門。突然間腦中一閃念過,猛地驚喜起來:我能好好說話了!?
念及此,又猛的意識到原本極痛難忍的感覺也沒有了!
我急忙低頭看腳,只見右腳已經恢復原狀,變成了肉色,如漆之黑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已經消失不見!
我大喜過望,無藥自愈?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難道因禍得福,翻了車受了撞擊,反而醫好了自己的怪症?這可真是腳痛醫頭了。
我細看腳底板上,見還有一道血口子,知道那是貓王用爪子劃出來的,此時此刻,那血口處的血跡已經凝固,也不覺疼痛,但是裡面卻涼颼颼的,剛才我就是被這股涼氣給激醒的。至於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我也莫名其妙。
「咻咻……」
一股隱隱腥臭的味道鑽進了我的鼻子裡,我不由得使勁嗅了嗅,覺察出源頭似乎是在我的右腳附近,便縮回了腿,伸頭去看——這不看不要緊,一看嚇一跳!右腳附近的草叢歪倒了一大片,我原以為是被我給壓倒的,可是仔細看時,才現那些歪倒的草,顏色黑,竟有些焦枯,而草底下下還趴著一大片蟲子,蜈蚣、蚰蜒、狼蛛、蠼螋、蠍子、馬6都有!大眼一瞟,黑乎漆烏、密密麻麻的聚在一起,足有上百隻,令人毛骨悚然!
我連忙起身,跳了開來,驚悸之餘,心中也十分詫異,這些毒蟲都應該是夜間出沒的,怎麼這大白天裡跑出來了這麼許多?!
但再瞥一眼,又感覺不大對勁兒,那些毒蟲全部都一動不動。我湊近了仔細去看,猛然覺,這些毒蟲全都是死的!無一例外!
我不禁驚愕——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大白天怎麼會突然弄出來這麼多的死蟲?而且草也死了一大片?
「喵!」貓王在旁邊又叫了一聲。
我不由得瞥了它一眼,心中暗道:「難道是這傢伙搗的鬼?是它弄出來了這麼多的毒蟲,然後又把它們都殺了?可是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哎,不會是貓王吃剩下的吧?嗯,這傢伙不能以常理推斷,一般的貓吃老鼠,這貓王說不定真吃毒蟲,可是那些死了的草……」
胡思亂想了一陣,不得要領,還是作罷,趕緊去看看叔父是不是還在車裡。
走路的時候,腳底板微微有些痛感,但是比起之前的痛楚,程度可算得上是天差地別!
只後腦勺還在隱隱作痛,我伸手摸了摸,鼓出來一個大包,還黏黏濕濕的,像是滲了血。看來之前翻車摔得不輕!
卡車是側翻在地上的,溝兩側的樹木倒了許多,顯然是被這卡車滾壓所致,我跑到車頭前,往駕駛室里一看,叔父和何衛紅果然都在裡面,東倒西歪,都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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