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叫!」我喝了一聲,那大黑狗不但不聽,反而還躥著叫。我也急了,這本不是做賊的,倒弄得跟做賊似的!
我連忙趕上前去,騎在大黑狗背上,雙腿一夾,大黑狗不能動彈,我又雙手抱住狗頭,捂住狗嘴,扳著它的臉,讓它看我,道:「死老黑,不認識我了?!」
那大黑狗拼命掙扎,力氣大的驚人,可是在我手中哪裡能脫得開?它不得已看了我幾眼,眨巴眨巴眼睛,又使勁嗅了幾口,忽的安靜下來,還伸舌頭來舔我的手掌心。
我一時間苦笑不得,這貨,感情是直到現在才認出我來!
想來我剛到門外的時候,它就已經聽見外面有動靜了。都說是會咬人的狗不叫喚,叫喚的狗不咬人。這大黑狗屬於前者,聽見我翻牆,就偷偷藏在牆角里,等我跳下來的時候,冷不防背後偷襲!虧得是我,要是換成真的賊偷,就算沒被咬死,也得被嚇死!
我低聲道:「蠢狗,別再叫喚了啊,不然狗毛給你揪掉幾撮。你知道我是來找誰的吧?去她門口……」
話還沒說完,突然聽到一道破空之音「嗤」的打來,勢頭極快,情急之下,我抱著狗合身一滾,只聽身後「噗」的一聲響,不知道是什麼東西打進牆裡頭去了。
「咦?!」有人訝然一聲。
我抬頭看時,早見一道人影撲來,黑燈瞎火的,不辨是誰,只覺得高低矮胖不是蔣明義,也不是蔣赫地,正待細辯,那人忽然一揚手,「嘭」的一股白煙散開,朝我裹來!
我雙腳蹬地,直挺挺的躍過那團白霧,半空中一折腰,直翻到那人背後去,勾手再一抓,那人還不及回身,肩膀便被我拿住!
「提千斤」的力道何等厲害,那人當即「哎唷」一聲,翻身就倒。
我聽得聲音熟悉,覺得好似是潘清源,可又奇怪他怎麼變得這般孱弱不堪?正要問,卻聽他高聲叫道:「大侄女婿快來!」
這次離得近,聽得清楚,那聲音就是潘清源的!
我「嘻嘻」的一笑,把手鬆了開來,正想說:「是我。」卻猛覺背後一股森寒之氣如虹貫來,霎時間,頭皮都麻了起來,話到嘴邊,也喊不出來,下意識的屈膝縮頸,把身子活活矮了半截,才覺那股森寒之氣擦著頭皮過去!
驚嚇出一聲冷汗之餘,斜身抬頭看時,月光下,只見一柄如水長劍,白芒森然!
只來得及看了這一眼,那劍就又朝我刺了過來,只瞧見劍尖一點寒光抖動,剎那間就化作無數璀芒,好似煙花迸落滿地,又似流星墜落天際,一招之間,幻化萬千,竟直指我身上十餘處要穴,端的是劍法驚人!
我縮身往後一退,堪堪避過鋒芒,那劍卻如影隨形,又刺了上來!
好厲害!
我倒抽冷氣,使劍的這人是誰?!
這等劍法,我只見過封從龍使——對了,潘清源叫「大侄女婿」,那不正是封從龍嗎!?
我有心要喊住手,可是這檔口我又正在施展「摶扶搖」的身法躲避劍招,氣息錯亂不得,只要我一出聲,腳步就會亂!以封從龍的劍法,眼中不揉沙,得勢不饒人,一著不慎,我就得死在他的手裡!
而今無計可施,只得再躲!
我提一口氣,擰步折腰,胸骨後縮,剛避開那一劍,已聽見潘清源叫道:「大侄子快住手!是自己人!」
我在心中不禁暗罵潘清源眼瘸,我黑燈瞎火的看不見他是誰還算情有可原,但他可是在黑暗裡過慣了的人,他的眼睛在黑夜裡比我好使的多,居然也到這時候才看見是我!
晚了!
就在潘清源喊話的那檔口,封從龍又抖了一劍刺來,劍芒都送到我胸前了,如此凌厲狠辣的招數,豈是說停就能停的?!連封從龍自己也收不住!
我早已經算定了距離,若是再往後躲,就要退到圍牆上,那時候,這劍只需再往前輕輕一送,我無處可逃,便難逃胸前穿刃之禍!
不及多想,我把手指一勾,急伸手往前去迎那劍,潘清源在旁邊叫道:「不能用手啊!」
「當!」
一聲清脆的撞擊音,劍尖觸到硬物,一削而斷,兩截殘物跌落塵埃,封從龍恰借勢後撤,停手了,我已汗流浹背。
潘清源跑了過來,道:「快,快找找你的斷指,我給你接上去!」
我喘息幾聲,道:「什麼斷指?」
「我都聽見『當』的一聲了,肯定是砍到骨頭了!」潘清源還滿地亂看,嘴裡嚷道:「我侄女婿的劍快,砍斷了你的指頭你也未必知道疼,快找,別叫大黑狗給吞了,它可饞得很……」
我捏著手裡的兩根半截鐵釘,道:「封前輩砍斷的是鐵釘,不是我的手指。」
潘清源往前一湊看,訝然道:「你從哪兒弄來的鐵釘?!你迎上去的時候,我明明瞧著你手裡什麼也沒有!」
這也是我在間不容之際,指頭撥動衣袖內的塑膠縮緊口,捏了兩根鐵釘在手,擋了封從龍一劍,要不然,我真的要掉兩根指頭!
這也是我次使用鐵釘,沒料想竟也救了自己一次,虧得我學得認真,也虧得我晚上收拾東西的時候把綁帶縫在了衣袖內,真是福大命大!
「是弘道啊。」阿羅從屋中快步走了出來,道:「怎麼是你?」
「不是我是誰?」我沒好氣道:「你們怎麼一上來都不問問是誰就打,而且還都下死手?」
劫後餘生,心有餘悸,如果不是我本事比以前好了些,今晚就得莫名其妙死這裡了!我怎麼能不生氣?
阿羅道:「我們都聽見大黑狗在叫,還以為是家裡進了賊,誰能想到是你?怎麼大黑狗連你也咬?它不認得你麼?」
「誰知道這蠢狗害的什麼病!?」我恨恨的看了一眼大黑狗,那貨此時此刻正看著我搖頭擺尾,舌頭伸得老長,一副賤相。
「我出來的時候還看見你正要把大黑狗捂死呢!」潘清源道:「這大黑狗可是個厲害的寶貝,一般人哪能降得住它?我一看你那麼兇殘,怕大黑狗死你手裡了,就先打了個暗器,不料又被你躲了過去,我便以為是個大對頭。要不然我也不會不問緣由就下死手啊。」
「大黑狗亂叫,我是捂著它的嘴不讓它叫。」我道:「咱們都交手了,你還沒認出我來?」
「我本來瞥了一眼像是你,可你的本事……」潘清源咂咂嘴道:「奇怪,弘道,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你的本事實在是跟之前相差太多,我不敢認。大侄女婿,你說呢?」
封從龍身在黑暗中,也不見他動,直像根電線杆子戳在那裡似的,只聽他生硬的說道:「與之前天差地別,我若無劍,非他對手。」
「啊?」阿羅吃了一驚,道:「當真?」
潘清源道:「大侄女婿拿劍偷襲他,被他赤手空拳躲過去了四招,最後他還用兩根鐵釘破了大侄女婿的勢,你說是真的假的?」
「那怪不得大黑狗認不出你!」阿羅驚嘆道:「這麼說來你整個人的氣息都已經變了,大黑狗一時間如何能認得出?」
我這才恍悟,原來如此,倒是我誤會大黑狗了。
老爹和叔父都說過,術界中人,隨著修行,是會生巨大的變化的,修行到一定境界,甚至可以脫胎換骨,跟之前完全判若兩人。莫非我已經到了登堂入室的境界?
想到此處,不由得心中一陣暗喜。
潘清源道:「弘道,你練了什麼功,怎麼變得這般厲害?」
我道:「一言難盡,這些天得了奇遇。對了,怎麼不見蔣伯父和蔣大哥出來?」
我們在院子裡鬧出這麼大的動靜,按理說,蔣赫地早罵罵咧咧的跑出來了,蔣明義也不是沉得住氣的人,現在他們父子兩人居然都不露面,也是怪事。
阿羅道:「今天遇到了高興事兒,他們父子二人喝了個酩酊大醉,到現在還昏天黑地,不省人事呢。」
我驚喜道:「真的?」
阿羅道:「當然是真的,要不然他們能不出來收拾你麼?」
我心中大喜過望,這可真是天助我也!沒了蔣赫地攪局,見明瑤可就方便多了。
我道:「阿羅,明瑤呢?她睡了?」
「嗯。」阿羅道:「這麼晚了,不睡覺做什麼?」
我抓耳撓腮,嚅囁道:「這,這麼大的動靜,她怎麼不起來看看?」
阿羅道:「她已經好幾天沒睡好了,今天人逢喜事精神爽,早早的睡下,睡得很沉重。」
「是麼?」我狐疑道:「他們遇到了什麼喜事?」
「這……」阿羅突然詭譎的一笑,道:「這可不能告訴你。」
我失聲道:「為什麼?」
阿羅又笑:「不能告訴你就是不能告訴你,哪有那麼多為什麼?」
我轉眼去看潘清源,潘清源也搖頭,道:「我也不說。」
我心中鬱悶,道:「阿羅,你去告訴明瑤一聲,說我來了,我想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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