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毅已經暈了過去。
那男人的手一捂上她的口鼻,她就感覺到有濕漉漉的布巾貼到自己臉上。
那布巾很小,很濕,濕到一攥就能出水的地步,駱毅剛被捂上口鼻時因為受驚抽了一口氣,就這一口氣,她的鼻腔和口腔就都吸進水氣,甚至還有幾滴水直接進了嘴裡。
那是一股又辣又苦的味道,還有濃烈的劣質酒味。
駱毅馬上閉氣,可已經進入鼻腔和嗓子眼兒的辣氣刺激得她又打噴嚏又要嗆咳。
儘管那人的手捂得很緊,這種刺激使駱毅不但沒能憋住呼吸,反而不由自主又吸進去幾下。
駱毅終是堅持不了,昏死過去。
駱毅是被鞭子抽打的聲音吵醒的,醒來時,她發現自己被綁著側躺在一輛車裡,腳下有幾個大筐遮擋了視線。
車廂晃晃悠悠,廂體木板間摩擦出吱吱扭扭的聲音,而車子好像並沒有前進、只在原地顛簸。
車窗處連個厚實帘子都沒有,只一層白色麻布緊緊繃在窗框上,麻布的四邊被塞進窗框縫隙里固定著。
也幸好沒有厚實帘子,才能有光線透過來讓她看清楚自己是在車廂里。
「啪!」又一聲鞭子抽打聲傳進來,還有男人的罵聲:「這畜生,你倒是使勁兒啊!」
然後是女聲:「你罵頭驢頂個屁用!它能聽懂是咋地?你倒是往軲轆底下墊點東西,原地打滑能走個屁!」
那男人又抽了驢兩鞭子,似是在出氣:「它聽不懂你還聽不懂啊?你趕緊去找東西墊輪子啊!
老子不在這兒拉著車,你能讓車不退下坡去?」
駱毅感受了下,她感覺自己身體是斜的,頭部低腳部高,看來是驢車爬坡打滑了,要往下溜車。
那女人不知咕噥了句什麼,聽聲音應是走開了幾步,又聽那男人說道:「你個蠢娘們兒,先查看一下那倆崽子醒了沒有再走!」
倆崽子?說誰呢?
駱毅費勁抬頭,看了一圈才看到自己身後有個人也躺著,背對自己。
那女人便又走了回來,罵句:「醒個屁!老娘給的蒙汗藥,足夠二百斤壯漢睡上十個時辰!要醒,也是你鞭子抽得太響給吵醒的!」
這話說到後幾個字,駱毅已經感覺到那女人爬車板帶來的震動、和車廂更大的吱扭聲,趕緊閉上眼睛調整呼吸。
「你他娘的快點兒,死沉的,老子快拉不住車了!」外面男人喊道。
車帘子被從外面用板凳壓著,那女人搬開板凳、掀開車簾,再把筐也搬開,還重重用鼻子往外噴了噴氣,像是有什麼味道很難聞一樣。
駱毅確定自己沒有大小便失禁。
寒冷的空氣進了車廂,駱毅呼吸到新鮮空氣,才反應過來那幾個筐是糞筐——也許是剛醒來反應遲鈍,也可能是她久在其中,不聞其臭。
那女人爬過來認真看了駱毅一會兒,又用手在駱毅鼻子底下探了探,那手都觸到駱毅的上嘴皮了,涼涼的。
駱毅差點被涼得打哆嗦,生生忍著,讓穩定而綿長的呼吸噴在那女人手上,女人才又去探駱毅身後那人的呼吸。
女人查探完往後退去,駱毅偷偷把眼睛掀起一條縫看,只看到一個穿著銀藍色斗篷的婦人正扭身出車廂門。
那斗篷對婦人來說短一大截,倒是不影響她行動,可也顯然不是她的斗篷。
然後女人重新把糞筐弄進來、掩好車簾,對男人說道:「我就說醒不了嘛,我手指頭都杵到她倆鼻子底下都沒動靜。」
腳步聲走遠,那女人去尋找能墊車軲轆的東西了,男人依舊在和驢一起使勁兒控制車不往後滑。
駱毅這才敢支撐起身體,往身後蹭了蹭,然後撐起來去看那人。
那是個女孩子,身量與自己差不太多,駱毅雙手被捆在身後,只能趴在女孩身上伸著頭,才能看到她的臉——哎呦我去,是裴泉!
駱毅真是哭笑不得了——讓你冒充我,這下讓人抓個正著吧?!
不對!
駱毅猛地想起早上那小食鋪子老闆說的話人販子、認臉、打前陣、製造混亂
一個個關鍵詞被她搜索出來,瞬間明白一件事——車外就是那對夫妻,他們夥同那些拿糞筐的大漢製造混亂,就是專門為抓自己的!
那,把裴泉當自己抓了,自己又被當做誰抓了?
李蔚珏!
王八蛋個李蔚珏,你得罪誰了牽累我!
裴泉的臉色煞白,唇色發青,身上穿得也不夠厚實,可見是睡在這寒冷的車廂里凍得失溫了。
聯想到那婦人穿的不合身的銀藍色斗篷,駱毅又明白了:這丫頭的斗篷被那婦人當戰利品了。
駱毅倒是沒覺得冷,但也趕緊摸摸身上——小腰包不見了,那裡有碎銀子和銅錢,大概有五兩齣頭,還有兩張五十兩的銀票。
穿在裡面的羊皮襖還在。
再摸摸帽子,嘿嘿,也在,估計是小孩頭圍小,因此韃帽也小,顏色也不好看,那婦人戴不上也看不上,所以才保留下來。
駱毅有些幸災樂禍地看著裴泉——小樣兒,大冬天出門還不多穿些,臭美什麼勁兒哪?看不凍死你!
「讓你冒充我、惹了麻煩居然往我身上扣屎盆子,活該!凍著吧,我是不會把我身上穿的脫給你的!」駱毅輕輕罵出聲,掩蓋在「吱扭吱扭」的車廂板子摩擦聲中。
簡陋的車廂,只是在光車板上扣個罩子一般,一看就不是專門為乘坐人而用的,雖然地方夠大,但裡面一點保暖的東西都沒有。
不對,駱毅又看了看,覺得這車廂還真是專門為裝人所用:如果把人像貨物一樣擺放,不考慮舒適問題,是可以容下好幾個人的。
穿得太厚實影響了駱毅發揮,不然,她完全可以把捆在背後的雙手繞過屁股和腿弄到前邊來。
這下可怎麼辦?
外面傳來聲音,噼里啪啦的,像是什麼東西被碾碎了。
是那女人回來了,正在往車軲轆底下塞東西,車子還在前後晃著,男人罵道:「真是廢物,你說你還能幹啥?這麼細的樹枝不是一壓就碎了?有個屁用!」
「你行你上啊,不行別嗶嗶!」那女人回罵:「你看看這四周,上哪兒弄大木頭去?」
「Youcanyouup,NocannoBB。」駱毅在心中替那婦人翻譯了一句,然後心情就好了許多。
可心情好了不到一秒鐘,就聽外面男人說:「艹!趕緊的吧!再磨蹭下去人家發現孩子丟了得追過來!」
女人說道:「急啥!要追也是金大他們先追來,他們總得把綁票信送到鮑記才會回來!」
車子止住了晃動,顯然是那些樹枝暫時起了作用,那男人說了句:「你看著車,我去找幾塊石頭來!個沒用的娘們兒!」就走了。
駱毅聽著,好心情蕩然無存——他們還想敲一筆贖金!
駱毅又看看裴泉,心裡彆扭得很。
向鮑魁敲詐贖金,鮑魁肯定是人家要多少他都給拿,因為在鮑魁心裡把家人看得比什麼都重,別說要錢,就算要鮑魁的命他都給。
但現在,憑啥讓鮑魁為裴泉這個垃圾人付錢呀?她不配!
駱毅弄不開繩子,又眼看著這個往自己身上扣屎盆子的裴泉即將讓鮑魁掏贖金,心裡實在氣不過,就踹了裴泉一腳。
裴泉一動不動。
再這麼失溫和昏迷下去,怕是會直接昏睡到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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