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鞗幾乎成了頭碾磨的驢子,自海州登岸後,一路沒有任何休整停頓,每偷襲一處,搶了官府庫銀、帛錦、官田後,最遲也不過一日便退走遠遁,趁著大宋國水師主力不在,竟短短時間內連連偷襲了數處海防邊鎮,又一路殺到江寧城下。
跑到了江寧城,僅休整了一日便炸開了堅固城牆,援軍還沒走到半路呢,一聽到江寧城陷落,齊齊停下了腳步,整個江南一片譁然。
江寧城是江南重城,向東控制兩淮,向南俯視江浙,又因長江緣故,沿江向西可直抵兩湖,江寧也成了整個江南之心重地,如此重要的地方,僅僅只一日便丟了?
孫府老管家急匆匆送來封信件,廳堂上一干老少一一將信件看罷,無不苦笑無語……
孫邃再一次將信件看罷,看向眾人嘆氣道:「諸位也是見了江寧消息,近些日各家所遭遇的苦楚,老夫不言,諸位也是一清二楚,至於小五衙內勾結遼人作亂……」
孫邃搖頭道:「諸位心下如何作想,百姓如何言語,老夫是不怎麼相信的。」
「之前的事情不提,就是眼下發生的事情,諸位也算是讀了些史書的,可有見過如同小五衙內這般造反的?」
眾人微微點頭,王貰開口道:「小五衙內僅用一日便破開了江寧城牆,也能同樣毀了其他城牆,若真的想要造反作亂,想來也不僅僅只這些人,更不可能將搶了的銀錢田地分給了百姓。」
蕭家家主蕭寶軒皺眉道:「大傢伙也不相信小五衙內造反,但小五衙內畢竟攻打了海州、江寧等地,若咱們拿出船隻……如何與朝廷交待?」
錢三多點頭道:「蕭老所言也是我等所擔憂的事情,小五衙內向我等討要船隻,定然是要遠走麻逸國,事後,咱們各家又當如何面對朝廷的憤怒?」
「是啊,小五衙內可以一走了之,我等卻無法離開江南……」
「可若拒絕了小五衙內,朝廷就會放過咱們?」
「小五衙內搶了官衙,朝廷想從廂兵、義勇軍、衙役捕快手裡收回官田不會太容易,短時間內,老夫不認為朝廷還敢弄亂整個江南……」
……
廳堂內嗡鳴不斷,孫邃靜靜聽著所有人說著各自的擔憂,心下嘆息不斷,兩三年發生了太多的事情,幾乎每一樁都要押上一家老小的命,這讓所有人都心生驚懼。
孫邃正要開口……
「不……不好了……老爺……不好了……」
一健仆急匆匆奔入廳堂,眾人大驚站起……
「老爺不好了,小五衙內……小五衙內帶著人搶了……搶了咱們的船……」
健仆一臉恐慌,說著蔡鞗帶著人沖入杭州灣,強行帶走十餘艘大船,廳堂內十餘人卻面色怪異,一語不發……
孫邃深吸一口氣,提起的心放了下來,又像是想起了什麼,忙大急道:「快!快通知知州大人,晚了杭州城可就危險了!」
眾人一臉怪異看著急聲開口卻未有起身的孫邃,心下全大罵老狐狸的狡猾,但也大大鬆了口氣,暗贊小五衙內會來事,大大解決了他們的麻煩。
正如健仆所言,蔡鞗這邊讓人送去信件,那邊就帶著日夜不停的百十騎沖入杭州灣,強行登上船隻,說來也是怪了,杭州出現了「賊人」蹤跡,百姓卻一個個伸著脖子,看著遠去船隻唉聲嘆氣。
「小五衙內也真是的,怎麼就這麼走了啊……」
無數百姓嘆氣,江寧城的消息不斷傳入杭州,百姓更希望蔡鞗也將杭州搶了發錢、分地,卻把知州孫沫淼、制置使陳建、廉訪使趙約、應奉局使朱勔一干杭州大佬嚇的老臉蒼白,他們哪裡還敢信任城內兵卒、衙役?
陳建苦笑道:「還好小五衙內念舊情,要不然咱們可就慘了。」
抬眼看到朱勔想要開口,忙又說道:「朱大人莫要再提兵不兵的,江寧城都未有放出一箭來,咱們若逼迫太緊,真打了起來,你我是否真的被小五衙內砍了腦袋還不一定呢!」
眾人一陣苦笑,一個又一個消息傳入杭州,即使大街上百姓也知道小五衙內發錢分地事情,即使用屁股去想也知道兵卒衙役心下在想著什麼,真若逼的太緊,死在誰手裡還真不好說了呢。
「罷了……」
孫沫淼苦笑嘆息。
「賊人也只想脫身離去,還是先保著杭州再說吧。」
眾人又是一陣苦笑,也只能無奈點頭,至於事後更換衙役、義勇軍……想想就是無可奈何。
王安石變法中,最重要的一項就是「保甲法」軍制改革,雖期望用民兵替代募兵下的禁軍,期望以此節省軍費開支,隨著王安石離開朝堂後,改革也隨之失敗,但保甲法之下的保甲軍、義勇軍、豪強兵、鄉兵……依然存在,而且還成了各州縣下的打手,用以私設關卡多次徵收商賈行商稅。
改革原本想要裁撤冗兵,反而因此又不知增加了多少支出,只不過這種支出並未在朝堂支出中體現出來,而是由當地官府自「行商稅」中支出。
胡亂增設行商稅關卡後,難免會造成通行商賈數量減少,隨著通行商賈越來越少,保甲軍、義勇兵也隨之更加貧困,蔡鞗自海州上岸,一路只搶掠官府府庫、官田,對底層百姓、商賈、士紳官吏秋毫無犯,搶到的財貨、田地全都散給了俘虜的兵卒,軍卒本就窮的叮噹響,得了錢財、田地後,能願意還回官府才怪了呢!
知州孫沫淼、制置使陳建、廉訪使趙約、應奉局使朱勔、綾錦院正副大使楊勝、孫會……杭州官吏們心下把頭頂長瘡腳底流膿的蔡鞗罵了個狗血噴頭,太壞了,這麼一通瞎整,整個江南各州縣兵卒巴不得淪陷呢,巴不得小五衙內給自個發錢分地呢!
兵卒不同於老實巴交百姓,兵卒手裡有刀子,蔡鞗沒打過來,看著一個個義憤填膺,誰又敢保證事到臨頭時,不會全跑了沒影,不會全舉手投降了呢?
陳建苦笑道:「還是莫招惹了小五衙內,反正也只搶了些船隻,損失的也是那些商賈。」
朱勔搖頭嘆氣道:「咱們又不是不知道那些商賈與小五衙內的關係,日後想要壓著他們……難了。」
眾人又是一陣苦笑,眼前發生的事情太明顯了,這哪裡是搶船隻,明明是商賈白送的。
「唉……」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罷了……罷了……」
孫沫淼扶膝起身,一干人也苦笑站起,一一抱拳離去,再也不管不問蔡鞗任何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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