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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瓜娘還在回想小美跟誰學的,&bsp&bsp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筆神閣 m.bishenge.com
甜兒說完就跑的動靜讓杜春分回過神,揚起瓜就砸。
「砸吧。」甜兒躲到平平身後。
杜春分的手僵在半空中。
張連芳好笑「以前聽人說,熊孩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我還當誇張。今兒算見識到了。」
甜兒露出個小腦袋「我才不是熊孩子。」
杜春分「你是皮孩子。有意見嗎?」
親娘開口,&bsp&bsp那必須沒意見啊。
張連芳問杜春分「小邵還會跳舞?」
杜春分「不會。」
張連芳詫異,&bsp&bsp「你會?」她跟誰學的,&bsp&bsp她怎麼從沒聽說過。
「小美說的武是練武。」
小美不明白「不是練武嗎?」
杜春分「你張姨說的是跳舞。」打算舉例說明,&bsp&bsp到嘴邊忽然想到她們沒看過跳舞的電影,&bsp&bsp部隊也沒文工團,&bsp&bsp她們也從未聽說過,&bsp&bsp「大姐會嗎?」
張連芳搖了搖頭。
杜春分想想「比劃一下呢?」
「比劃什麼?」
邵耀宗騎著車子進來,&bsp&bsp到杜春分跟前猛然停下,嚇了她一跳。
杜春分作勢糊他一臉瓜。
傻瓜爹不敢皮,趕緊下來把車子支到一旁。
四個孩子樂得哈哈大笑。
邵耀宗虛點點她們,就問杜春分「又要跟誰比劃?」
「跟你!」杜春分沒好氣道。
邵耀宗明白他誤會了,&bsp&bsp就找張大姐。
四個小孩都在對面壓水井邊站著,張大姐於是直接指她們的腿,「你看,&bsp&bsp是不是一個比一個直?」
邵耀宗打量一番閨女,將將七歲就能看出亭亭玉立,&bsp&bsp「吾家有女初長成啊。」
張大姐險些被自己的口水嗆著,無奈地直說「小邵,腿這麼直最適合跳舞。我以前一個戰友說,像小美這種腿型,&bsp&bsp一百個難出一個。這就是——」壓低聲音,&bsp&bsp「用以前的行話說,&bsp&bsp祖師爺賞飯吃。」
甜兒、平平和安安不由自主地勾頭打量小美的腿。
小美向來大膽,&bsp&bsp也被姐姐們看稀有動物的眼神看得很不好意思,&bsp&bsp蹲下抱住腿「不給看!」
張大姐樂了「我們又不是外人。」
「不是外人也不給看。」小美說出來,臉蛋微紅,怕長輩們又調侃她,虛張聲勢嚇唬他們,「再看給錢。」
杜春分不禁皺眉「小美——」
張大姐拉住她的手,「聽小美這一說,春分,我有個主意。」
杜春分一時之間沒聽懂她想表達什麼。
張大姐「你不是擔心十年後她們高中畢業,不是進廠就得下鄉嗎。現在雖然鬧得大,可文工團沒停。小邵是軍人,文工團招人肯定先緊著軍人子女。我覺得可以讓她們都去試試。」
「她們四個?」杜春分問。
張大姐點頭「甜兒、平平和安安的腿雖然沒小美直,說不定也符合文工團的標準。」
「可是她們啥也不會,招進去能幹啥?」
張大姐「你想想現在的情況,她們不會,別人家的孩子就算有那個條件也不敢學。大家都一樣,你們還教她們練武,光這一點就比其他孩子強。」
杜春分不懂,不禁看邵耀宗。
邵耀宗實話實說「去文工團確實比下鄉進廠好。」
張大姐回想一下,把她知道的都說出來「她們四個到了文工團,小美勤學苦練,一定能進總政歌舞團。甜兒和平平、安安都不笨,進不去也能在文工團如魚得水。」
這些杜春分都不知道,只能讓邵耀宗拿主意。
邵耀宗「文工團確實會往上推薦。聽說以前還能出國留學。」
「出國留學?」甜兒不禁問。
邵耀宗連忙說「小點聲,別讓人聽見。」
甜兒捂住小嘴巴問「不可以說?」
邵耀宗「說了別人會以為咱家有海外關係,然後斗咱們。」
杜春分點頭,嚴肅道「跟誰都不能說。」
四個小孩一起搖頭,不說,不說。
張連芳看著倆倆一樣,很是可愛,賞心悅目,「她們幾個有優勢,還這麼漂亮,就算悟性不如別的孩子,文工團也要。都跟花一樣兒,可以充充門面。」
建國前世道亂,學費貴,普通百姓家的孩子幾乎都上不起學。
那時候想學手藝也難。
在那個環境下長大的杜春分覺得有一技之長就很不錯了。
時代不同,有其他選擇,杜春分希望孩子考大學,坐辦公室,風吹不著雨淋不著油煙熏不著。
可這個社會又亂了,能好好活著已是萬幸,杜春分不甘心,也不得不屈服。
現在又聽到還是別的選擇,杜春分的心又動了,眼神催邵耀宗趕緊表態。
邵耀宗拉個小板凳坐下「張大姐說她們有優勢?」
「你和春分教她們練武。練武也得拉筋下腰什麼的吧?」
杜春分「有拉筋,沒敢讓她們下腰。力氣太小,怕她們把腰弄斷了。」
「過兩年學也不耽誤。聽說就算去學校,也是學這些基本功。那些跳的動作,沒有基本功支撐,學會了也是瞎跳。」
杜春分不禁看邵耀宗「這不就跟咱們教她們練武一個道理?」
邵耀宗點頭「差不多,都得先把基礎打牢。不過我覺得還是得問問她們。」
杜春分忍不住說「她們知道啥。」
甜兒捂住嘴巴小聲說「我知道出國留學啊。」
杜春分噎了一下,想揍她。
邵耀宗趕在她起身前道「甜兒,你娘不是嫌棄你們。你們還小,確實什麼都不懂。爹跟你們說簡單點,以後天天跟爹或者娘練武,風雨無阻,等你們像郭凱旋那麼大,不想去農村,也不想去工廠,就可以去文工團。
「文工團的工作就是每天練練舞,學習一下,招數,然後還有工資。有機會的話還能跟大人物出國表演,還可以出國學習。」
小美好奇地問「表演武功嗎?」
「差不多吧。」
小美的眸子一亮,正想說好,想到還有姐姐們,扭頭找她們。
平平擔憂地問「爹,我們也可以學嗎?」
邵耀宗「爹剛剛說的是你們,不是指小美。再說了,你們玩,讓她一個人學,她學的進去才怪。」
小美的小臉埋到腿上憨笑。
甜兒開口說「我們一起學吧。爹,從明天開始嗎?」
邵耀宗「明天得回家,後天開始。」說完看杜春分,還有沒有什麼要補充?
杜春分想想「沒了。先這樣。不好好學再收拾她們。」
小美氣得一下站起來「天天想打我們?我們才不給你機會讓你打。」說完躲到安安身後。
張連芳樂不可支,一扭臉看到門口出現一群人,楞了一下,看到最邊上的那個,不禁起身「二壯來了。親家也來了。快進來。」
杜春分和邵耀宗也起來招呼。
四個小孩退到壓水井邊讓開中間的路。
張連芳把她的板凳給村長「屋裡熱,院裡涼快。」
李家院中有兩棵柿子樹,枝繁葉茂,哪怕快中午了,依然有很多陰涼地。
雖然已經成了乾親家,可村長還是覺得跟李慶德和張連芳夫婦不是一條道上的人。他是土老帽,人家是文化人。
農村人到了城裡,即便村長也不免有點拘束,「院裡就挺好,你也坐。」
杜春分把她的小馬扎給張連芳,又去堂屋搬幾個。
邵耀宗把廚房的凳子和偏房的椅子搬出來。
杜二壯想幫忙。
邵耀宗「以後再干。這些以後都是你的活。」
村長不由得看邵耀宗。
張連芳緊張,這話說的好像把二壯過繼給她。
村長笑道「對。二壯,以後可別跟在家一樣,眼珠子活泛點。」
杜春分不禁輕笑一聲。
村長頭皮發麻。
杜春分「二壯一周休一天,到家還不讓他休息,你想累死他?」
張連芳忙扯一下杜春分的衣服。
村長可不敢跟她頂嘴,點頭受教「說得對。」
二壯張張嘴,杜春分一瞪眼,嚇得低下頭。
院裡頓時安靜下來。
張連芳為了緩和氣氛,道「大哥,嫂子沒來?」
杜春分不由地打量陪村長來的一群人,有二壯的大伯伯娘,叔叔嬸嬸,兩個姑姑姑父,還有哥哥嫂嫂,唯獨沒有那個娘。
村長道「大壯的孩子小,家裡還有一頭豬,還有雞,得在家看著。」
杜春分很想嗤之以鼻。
小河村離城這麼近,真想來餵好牲口再來也不遲。再說了,張連芳準備了兩桌,一桌能坐十幾個人,孩子帶來也坐得下。
大壯的妻子忍不住說「爹,這裡又沒外人,您說實話又能咋了。」
二壯的小姑昨兒得知平時悶不吭聲,比大姑娘還秀氣的侄子認一對乾爹乾媽,倆人都有體面的工作。他小姑高興的都沒睡著,直呼老杜家祖墳上冒青煙了。
由於太不可思議,今兒到了娘家就跟大侄子和侄媳婦聊,這麼好的事咋就輪到二壯那小子頭上。以至於沒發現她嫂子很反常。
侄媳婦一說,小姑仔細想想,二嫂見到她笑的很勉強。
這一路上姑嫂幾人也在聊李慶德和張連芳,所以愣是沒發現她沒來。
小姑是個直率爽利的人,想道什麼說什麼「大壯媳婦,咋回事?」
在農村相親和定親前沒有通知親戚的規矩。
定親那天會邀請叔叔伯伯嬸嬸大娘過去幫忙,順便認認親。可杜春分來的太快,表妹的事又太急,村長只來得及告訴他兄弟。以至於不光小姑,大姑也不知道。
村長要面子,怕親家說嘴,平時對兒媳婦很寬厚。
大壯媳婦怕婆婆,婆婆不在,就裝沒看見公爹的眼色,快速把「娶表妹」的事告訴兩位姑姑。
小姑沒等侄媳婦說到婚事被杜春分攪黃了,就開始噴村長。
大姑厚道老實要面子,使勁扯一下妹妹——再生氣也不能當著外人的面罵。
張連芳看過罵架的,從沒見過指著親哥罵的,一時之間嚇傻了。這個小姑子怎麼比春分還厲害?農村女人都這麼厲害嗎?
小姑見狀,頓時不好意思「親家大姐,不是沖你,您別往心裡去。」
張連芳呆呆地說「我知道你也是為二壯好。」
小姑又抓到機會,故意說「您知道就好。幸虧二壯有你這個乾娘。指望我這哥,我可憐的侄子~~命咋這麼苦啊~~~」抓著二壯的胳膊就嚎。
杜春分一見她準備把唱念做打來個遍,不禁說「行了!」
小姑倏然住口。
杜春分「你哥也是覺得肥水不流外人田。我和我丈夫跟他說,這事不行,他第二天就去跟二壯他姨說了。那邊這幾天估計在想折。你真心疼二壯,這幾天得空就去二壯家看著點。有你在,我估計他們咋來的咋回去。」
大姑不禁問「還沒死心?」
小姑道「咱家二壯長得好,有本事,十里八村也找不到這麼好的孩子。他們那一家啥人?一窩無賴,能死心才怪。」
二壯被他姑夸的臉微紅,忍不住找他師傅求救。
杜春分沖二壯招招手「過來,我有事問你。」
二壯跟個兔子似的一下跑過去。
杜春分想笑「張大姐,這以後咋稱呼你?」
張連芳只顧高興,把這事忘得徹底。
村長「該咋叫咋叫。」
杜春分「二壯叫大哥大姐習慣了,突然改口可能張不開口。」
張連芳善解人意,聞言就說「還跟以前一樣。二壯心裡有我們就行了。再說了,爹娘叫的親熱,恨不得氣死爹娘的孩子多著呢。」
二壯的兩個姑姑不禁點頭贊同。
這讓二壯鬆了口氣。
二十四歲的大小伙子,不是不懂事的孩子,突然管大哥叫乾爹,他是真叫不出來。雖然按年齡算倆人都能當他爹他娘。
張連芳見他也沒意見,道「那就這麼著吧。我跟飯店那邊說十二點,還有近一個小時,吃點瓜墊墊?」不容村長一家人拒絕,就拿刀切瓜。
李慶德回來就看到一群人在柿子樹下吃瓜。
大西瓜比較甜。
以前家裡只有張連芳和李慶德,張連芳想買大瓜都不捨得買。西瓜漲肚,一天吃不完,兩天就餿了。
杜春分一家過來,張連芳這幾天買的瓜是一個比一個大。
二壯的小姑本來直呼瓜甜,一看老公安回來,順便變得斯斯文文。
他們拘著不舒服,李慶德看著也難受,吃了西瓜就請一群人去飯店。
杜春分這才注意到村長做事很周到。
菸酒糖村長沒門路弄不到,帶著兒子認親也不能空手來,就帶一小籃鴨蛋,一小籃雞蛋和兩隻母雞。
杜春分起先沒看到,估計最後進門的大壯和他媳婦拎著的。進來之後又隨手放在了壓水井邊。
李慶德也沒發現,眾人起身,院裡空了,他看到東西忍不住說「不是說好了?家裡什麼都不缺。」
村長笑呵呵道「這都是自家養的。放屋裡去吧,別曬熟了。」
第一次登門,沒有還回去的道理。
張連芳拎起來就說「趕明兒做給二壯吃。」
這話從別人嘴裡說出來,那肯定是客套。
他倆無兒無女,管他們叫爹娘的只有二壯一個,二壯的叔伯姑姑聽著羨慕。趁著李慶德和張連芳把東西往屋裡送的時候,小聲叮囑二壯,人家兩口子人好善良,可得好好孝順人家。
二壯還沒適應這個新身份,說不出孝順的話,嘿嘿笑道「知道。」
張連芳沒打算認一群兒女,認親這種事這輩子也就這一次,所以中午的飯菜準備的趕上城裡人辦酒席了。
雞魚肉蛋一個不少。
饅頭米飯樣樣不缺。
雖然很多是溢價商品,價格很高,兩桌酒席花了很大一筆錢,但她和李慶德高興。二壯的家人吃的也高興。這場「認親」皆大歡喜。
按照老規矩不可能這麼簡單。
可如今是特殊時期,外面嚷嚷著破舊習俗,他們也不能在屋裡磕頭喝茶之類的。
院牆不隔音,萬一傳到鄰居或者路人耳朵里,極有可能連累二壯。
那就太得不償失。
飯畢,二壯一家人歡歡喜喜回村,杜春分陪高高興興的張連芳回家。
到她家杜春分洗衣服,邵耀宗買車票。
等傍晚晾乾,杜春分和邵耀宗帶著曬乾衣服回到招待所,就開始收拾行李。
翌日早上睡到自然醒,逛一下菜市場,一家人吃了早飯就去李家。
李慶德一早就把車開來了。不過時間還早,不急著去車站,杜春分就跟張連芳說「大姐,二壯的婚事就交給你了。」
張連芳「放心吧。以前不方便,現在可以名正言順的幫二壯找。我明天就找人打聽打聽。」話音落下,二壯打西邊過來,「說曹操曹操到。」
杜春分看過去,二壯揮揮手「師傅!」大步跑過來,「我沒來晚吧?」
「沒有!離發車早著呢。」杜春分不放心地說「以後不論你娘還是你妗子要給你找對象,你就說這事你乾娘包了。」
二壯知道這是為他好,連連點頭「我知道了。」
杜春分「別只盯著姑娘的相貌。要看她家裡人。她不像話,爹娘兄弟通情達理,以後你想離婚,女方不願意,她爹娘能押著閨女跟你離婚。」
二壯不禁撓頭,傻笑道「春分姐,我又不是小孩。」
張連芳接道「春分,就算我眼光不行,還有老李呢。你呀,就別操心他了。工作那麼忙,小邵經常不在家,還有四個孩子,還不夠你累的啊。」
杜春分不知道這事肯定沒法操心。
可知道二壯他娘乾的腌臢事,哪能不管。
她可就這一個徒弟。
邵耀宗「春分,要不咱們走吧?車上沒篷,越來越熱,別曬中暑了。」
張連芳想說,急什麼。看到幾個孩子白嫩的小臉,「小邵說得對。春分,現在能寫信了,有什麼事咱們信上說。」
杜春分惦記她的菜,恨不得飛回去。聞言就順著她的話說「行。有人欺負你們別怕,儘管給我寫信。」
李慶德的工作被弄掉,給杜春分寫信的時候說還好,就是怕她跟著瞎忙活,再連累她。現在知道她有個厲害的爹,張連芳不再客氣,直言道「好!」
二壯一見車子走遠,就忍不住問「大姐,我師母這麼厲害嗎?」
張連芳愣住,好一會兒意識他說的確實是「師母」「以後不能這樣叫。不過小邵確實挺厲害。」
「那我就放心了。」
張連芳搖頭失笑「上班去吧。」
二壯沒動「等一下。」
直到車子拐彎,二壯才去飯店。
話說回來,濱海火車站雖然算大站,但出行的人少,很空曠。
車站反而比車上涼快。
甜兒到車上宛如進了火爐一般,小眉頭皺的恨不得哭給杜春分看。
邵耀宗讓她坐陰涼處,又把車窗打開,忍受一會兒,車終於啟動,她才精神點。
杜春分見小美、平平和安安一頭汗,就找邵耀宗要軍用水壺,用裡面的水把毛巾打濕。
黏糊糊的汗漬擦乾淨,幾個孩子舒服點,卻依然不想動。
杜春分對邵耀宗說「以後這種天別出來了。」頓了頓,「還不如冬天。冷可以多穿幾件衣服。」
邵耀宗「那得看二壯什麼時候結婚。」
杜春分道「秋天!」
邵耀宗想笑「那也得尊重女方,不能你說什麼時候什麼時候。」
甜兒忍不住說「爹,二壯舅舅夏天結婚,我就不去啦。」
邵耀宗「我們也就隨口一說。你二壯舅舅連個對象也沒有,早呢。餓不餓?」
按照吃飯時間,她們該餓了。不過沒胃口,都搖了搖頭。
杜春分拿兩根黃瓜,一掰兩半,四個孩子吃完,胃口來了。
天氣冷,包子涼了沒法吃,餡料會凝固在一起。夏天熱,雖然包子有點涼,裡面還是軟軟的。所以杜春分吃早餐的時候就買了一包包子。
幾個孩子一人一個,她和邵耀宗一人倆,吃過喝點水都忍不住犯困。
一覺睡到太陽偏西,活動一下吃點晚飯繼續睡。
上次杜春□□上帶著一筆巨款,孩子還小,不敢睡。這次沒多少錢,孩子大了不好偷,所以她躺在空車座上一覺到天亮。
邵耀宗恰恰相反,怕調皮搗蛋的甜兒和小美好奇心重,跑去別的車廂,再被人拐走。
一夜沒睡的結果是到家杜春分精神抖擻的澆菜,他沖個涼水澡就去補眠。
甜兒她們也睡了,車咣當咣當的響,睡得不踏實。所以洗好熱水澡就去補覺。
院裡只有杜春分一個人,不用管任何人,她把長大的茄子、豇豆、黃瓜摘了,就把大鐵鍋拿出來煮豇豆,然後晾曬。
豇豆搞好,切茄子片,裹上草木灰晾曬。最後去副食廠買點雞蛋,晚上吃拍黃瓜和黃瓜炒蛋。
走之前院裡收拾的很乾淨。
邵耀宗一覺醒來,空地上滿滿的,繩上滿滿的,目之所至,幾乎沒晾衣服下腳的地方,頓時忍不住說「你也不歇會兒再弄。」
「再歇一天豇豆就老的不能吃了。」杜春分把菜端堂屋裡。
邵耀宗看到還在冒煙的小米粥,頓時覺得這一幕很溫馨。至於為什麼會這樣想,邵耀宗也不知道,只知道心裡暖暖的。
「發啥呆?快端過來。」
邵耀宗回頭看去,杜春分坐在飯桌前,眉頭微蹙,「餓了?」
「你說呢?」
邵耀宗笑道「這就來。」
甜兒趴在飯桌上,瓮聲道「娘,我不餓啊。」
「那是你剛睡醒。不餓就不吃。反正院裡黃瓜多,回頭餓了,我給你做個黃瓜拌麵。」
邵耀宗不禁說「這好吃啊。明天晚上就吃黃瓜拌麵吧。」
杜春分打量他一番「你明天不用在部隊值班?」
一走七八天,還是全區大練兵的時候,邵耀宗還是團長兼政委,需不需要他值班,還真不好說。
邵耀宗不想加班,翌日早早起來做飯。
杜春分起來,他就吃好走人了。
然而積壓太多瑣事,邵耀宗晚上還是沒能回來。
好在沒日沒夜的忙幾天,邵耀宗就忙完了。
杜春分本想去副食廠買魚,一想想西邊河裡的魚不吃的話,太多了也是往南邊江里跑。趁著周末邵耀宗能在家幫她一把的時候,杜春分帶著一群人去北面弄魚。
她走的這些天,郭凱旋那麼大的小伙子都學會游泳。杜春分找到河流較窄的地方,讓他們游到對岸幫她扯網。
家屬區的大人小孩抓了幾年魚,都抓出經驗。天天去抓,魚就不敢出來了。所以不需要杜春分提醒,第二天也沒來找她。
又到周末,饞了才去找杜春分借網。
孩子長身體不經餓,杜春分每天都得準時準備一日三餐。邵耀宗忙的時候,洗衣刷鍋都是她的,她一忙起來,就覺得日子特別快,沒什麼感覺就開學了。
李慕珍等人這幾年跟杜春分學了幾招,雖然切魚片打魚丸這種還是不行,但她也不用像以前那麼累了。
比如胡辣湯,黃瓜炒蛋,就不需要她做。不過不是杜春分懶,而是她們主動攬過去的。
她們都知道自己的愛人都有可能轉業,轉業後工資待遇不如現在。到時候真需要她們賺錢,她們就可以去國營飯店,或者大學食堂工作。
誰都不容易。
杜春分看出她們的小心思也裝沒看見。不是特別過分的問題,她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結果沒過多久,粗枝大葉的楊團長也發現他們家的飯菜越來越好吃,花樣也越來越多。
豆腐跟酸菜一起包包子,香菇跟青菜一起包包子。
一盆田螺吃兩頓,中午當菜吃,晚上用燒田螺的湯澆麵條。
田螺沒了,換棒骨。
今天棒骨燉蘿蔔,明天清湯煮白菜粉條。
居安思危。
吃的太舒服,楊團長忍不住提醒劉翠華,以後別這麼吃。不然沒錢給孩子娶媳婦。
劉翠華給楊團長算一筆賬。雖然開銷確實上去,但沒有多太多。一個月也就多兩塊錢。最後把杜春分推出來,她這幾年都這麼吃。
以前杜春分讓她也買,劉翠華等人不捨得。先前為了練廚藝,狠心買幾次,到月底一算賬,發現並不是陳月娥等人說的,邵耀宗一個月的工資都不夠杜春分娘幾個吃的。她才繼續這麼做。
楊團長倍感意外,三天兩頭骨頭湯,一個月才花這麼多點錢。
翌日見到邵耀宗就忍不住羨慕他娶個好媳婦。
邵耀宗很不開心,雖然只是陽曆十月,可安東已開始颳起冷冷的北風。
十一月更冷,他吃不上可口的飯菜不說,還有可能在冰天雪地里訓練。只要一想到這事,邵耀宗就忍不住罵蘇聯。
好好的日子不過,瞎入侵什麼。
以前怕他們,現在可不怕。
打不過「蘑菇雲」一扔,都別想好。
這麼簡單的道理居然不懂。
在家的最後一天晚上,邵耀宗鑽杜春分被窩裡長吁短嘆,嘆著嘆著來了火氣,「蘇聯再這麼瞎搞下去,早晚得崩。」
杜春分被他念叨的頭疼,抓過被子往裡滾。
邵耀宗不禁說「冷!」
「冷也活該。誰讓你往我被子裡擠?又不是不知道被子窄。」
邵耀宗當然知道。要不是被子窄,以前一家人住一塊,冬天的時候也不用弄三個被窩——他跟杜春分分別跟孩子一個被窩,倆孩子一個被窩。
邵耀宗怕臨了再搞感冒,老老實實抓過自己的被子,「我可能得到十二月初才能回來。」
「有沒有說去哪兒?」
邵耀宗「除了咱們,方圓三十里連個人影都沒有,哪不能去啊。以免大雪封路出不來,無法聯繫,估計會在安東和咱們這邊中間地帶找個地方。」思索片刻,「我們是邊防軍,上面也不可能讓我們走太遠。」
「在家門口練,也叫野外訓練?」
邵耀宗笑道「只要離開軍營,都比訓練場上的效果好。」
「那你早晚注意點,別又把腳臉凍得跟壞紅薯一樣。」
邵耀宗無所謂,但她在意,為了讓她放心,道「我知道。早上甜兒她們不想起,就把練功時間改到晚上。反正還小,骨頭弱,不用這麼著急。」
杜春分的眼睛已經睜不開了,張口忍不住打個哈欠。
邵耀宗不敢再拉著她說話。
以前他一說得出去一段時間,平平和安安肉眼可見的不安。
翌日邵耀宗說他得出去一個月,甜兒和小美揮揮手,跟他再見。平平和安安點一下小腦袋錶示知道,該幹嘛幹嘛。
對於這個結果,邵耀宗本該高興,想到倆孩子四年前什麼樣就覺得心酸,不無感慨地對杜春分說「交給你了。」
「走吧,走吧。知道的你出去訓練。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出征。」杜春分推他一下。
邵耀宗背著行李前往部隊。
他起的早,到訓練場人還沒來齊。
然而一見他過來,不過五分鐘人就到齊了。
集合報數,邵耀宗令所有人把行李打開檢查一遍。
天氣冷,隨時有可能失溫睡死過去,所以他不得不謹慎。
郭師長遠遠地看到邵耀宗親自抽查,不禁問趙政委「我怎麼覺得小邵突然變成熟了?」
趙政委「以前是小營長,現在是大家長。以前半個心眼,現在恨不得長七個心眼,再不成熟他就不是邵呆子,而是邵棒槌。」
郭師長笑道「那杜局得拿個棒槌揍他。」
說起杜局,趙政委不禁問「他跟我們說上面可能派人突查,這事怎麼沒影了?」
郭師長收回視線,「正準備跟你說這事。我昨天收到一個電報,以前的老戰友跟我說一周前軍區出去了幾輛車,一直到他給我發報的時候都沒回來。」
「不是出差?」
郭師長道「寧陽是總軍區,往哪兒出。再說了,去別的軍區也不該開車。他們那邊就有機場。」
趙政委「那我們從今天開始就得住這兒?」
郭師長也是這麼打算的,早上跟士兵一起出操。
趙政委看到登上運輸車的一團「要不要跟邵耀宗說一聲?」
郭師長微微搖頭「他雖然比早幾年好多了,可若是提前知道,見到那群人精肯定暴露。」
邵耀宗是沒暴露,差點出車禍。
部隊周邊都是荒山野嶺,邵耀宗的一團沒必要離家太遠。
部隊西十多公里有座小山,老鄉又到不了,所以師部就把拉練地定在那裡。
山上野獸多,部隊即便配了槍晚上也不敢往裡去,所以就在路邊荒草地安營紮寨。
邵耀宗怕他的骨頭生鏽了,起初幾天還陪著。但他手下有一千五百人,三個營分三波,第一次拉練沒經驗,怕出事,他三波來回奔波,一周後邵耀宗就撐不住。
副團長讓他歇著,邵耀宗窩在帳篷里心慌,正好荒草地里野雞野兔子遍地走,他就開車往西,那邊沒士兵,帶上槍弄一些給士兵加餐。
路上沒個人影,邵耀宗就邊開車邊往兩邊荒地里看,結果突然迎面來一輛車,頓時把他嚇出一身冷汗。
邵耀宗以為郭師長和趙政委偷偷觀摩,摔上車門就想埋怨,沒這麼嚇唬人的。
對面車上下來三個人,一個二十來歲的警衛,一個三十出頭,還有一個四十多。年齡最大的像軍人,三十來歲的反而像後勤。因為他的膚色很白,不可能是經常訓練的人。
邵耀宗忙說「等一下,我這就把車移開。」
四十來歲的抬抬手「且慢。」往四周看去,東邊隱隱能看到一排運輸車,「出什麼事了?」指著遠處的車。
邵耀宗不知道他何方神聖,也不好稱呼首長,就直接說「我們團在訓練。」
「邊防師?」那人很是意外。
邵耀宗「是。邊防師一團。」
男人心中一動,「你是?」
邵耀宗道「一團團長,兼政委。」
四十來歲的男人轉向身邊的人,團長兼政委什麼情況?
三十來歲的那位小聲說「早幾年傳遍整個軍區的間諜案,就出在這個一團。團長政委全軍覆沒,就從軍區派來一個團長和政委。
「一團大概被那個沈雪弄歪了,思想不正,新團長和政委在這邊待幾年沒搞好,被弄去北邊戍邊了。這個團長是他們部隊舉薦的。」
年齡較大的那位低聲說「軍區也沒派個政委?」
「有點關係的不願來,願意來的能力有限。挑個合適的不容易。再說了,到這邊當政委,不如在軍區當營長。哪怕副營長也比在這邊有前途。」
那位不禁打量一下邵耀宗,長得挺好,氣質也挺正,「多久了?」
「得半年了。」
「也不怕再出亂子?」
三十來歲的那位道「資料上沒寫,應該沒出什麼事。這位可不是繡花枕頭。以前上過朝鮮戰場,後來給一首長當幾年警衛員,首長推薦他上的軍校。」
那人不禁轉向他,小聲問「這樣的人弄來戍邊?搞什麼?」
「以前在軍區。您知道的,部隊最不缺能打仗能帶兵的師長。可僧多粥少,沒有點過硬的關係,只能外放。他隨師部來的。我剛剛在車上看這位一團長的資料,來的時候他是營長。師長不舉薦,他也不能越過師長毛遂自薦。」
邵耀宗不禁皺眉,這倆人的嘴巴和耳朵快粘一塊了,嘀咕什麼玩意呢。
「請問,你們是找郭師長和趙政委的嗎?」
年齡較大的那位轉向邵耀宗「是的。」
邵耀宗側身指著東南方向「順著這條路再走十幾公里就能看到師部。」
「不急,一點小事。我們也不急著回去。方不方便帶我們去前面看看?」
邵耀宗眼皮一動,道「不方便。」
三人的呼吸停頓一下,齊齊變臉。
邵耀宗道「抱歉,請出示你們的軍官證。再往東是軍事禁區。」
警衛員不由得上前。
邵耀宗的手往後一轉,拿出一把槍。
警衛員詫異。
邵耀宗「我們在野外訓練,每人身上都配有至少一把槍。」
三十來歲的那位不禁說「不能過去你還給我們指路?」
「你們剛才也沒說看我們訓練。」找師長跟看部隊訓練的性質可不一樣。
那位被堵得說不話。
年紀最大的那位掏出軍官證,笑道「應該的。」
邵耀宗接過去,確定是真的,還給他就看向另外兩人。
兩人也把軍官證遞過去。
結果三人都是後勤的,姓也很巧,趙錢孫。分別對應年齡。
邵耀宗忍不住懷疑那個一直沒下車的年輕司機姓李。
但現在不是他胡思亂想的時候,這幾人極有可能是查他們部隊裝備的。
這次訓練不是實彈演練,帶來的槍支彈藥都是快不能用的。來之前軍械庫的還說,最好不要再還回來。
邵耀宗正是聽了這句才敢提槍打兔子。
年齡最大的趙同志不禁問「不行?」
「不是。」邵耀宗期期艾艾,很為難地說,「這邊一年到頭沒什麼危險,所以裝備都,都很那個。我怕你們看到大失所望以為回到二十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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