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備動身去京都上學之前,鍾家請了一次客,先是請了村小和大妮他們班的老師,又請了村民過來,浩浩蕩蕩擺了十來桌慶祝大屋劉出了大學生。不僅是鍾家,連知青所里也有考上大學的知青。一共有五個人。儘管錄取率低的可憐,沒考上那些知青倒是沒有太難過,轉而投身到新的一輪複習里。
因為再過半年不到的時間,就到了78屆夏季高考了。這兩屆高考招生只間隔了不到半年,是華國歷史上唯一的一次。借著這股熱潮。早些年流行的那些「讀書無用論」早就被村民拋在腦後。望子成龍的家長都盼著把子女送到大學校園裡去。
鍾家請了一回客,村裡頭都知道老鍾家祖墳冒青煙,出了個大學生。這回過來酸的人倒是沒有了。正兒八經道賀的更多。鍾老爹這回舒心了。他還是經常叼著煙蹲在門口打瞌睡。跟隔壁劉大夫下圍棋。
好不容易放了兩天假,學校馬上就要開學了。二妮兒這次是頂著兩頭的壓力去學校了。她還得參加今年夏季的考試。所以都沒去火車站送那些準備入學的大學生。聽說知青返程的政策正在組織,那些原本因為考試沒考上的知青徹底安分下來。等待回城的通知。
四妮兒還記得那天下午,冬雪下了三輪,天氣好不容易晴朗些,就開始融雪了。更顯得那一圈黃橙橙的太陽散發的不是熱氣而是冷氣。李萍的身影就這樣出現在大路上。她身後還跟著丈夫跟婆婆。一個七十多的老太太站在坡上罵天罵地:「我們家怎麼招了你這麼個瘟神,不要臉的東西!絕情種!你有種就從這裡滾回家去。介紹信你別想要了。我可告訴你。你要想回城,沒門。我就是死在公社也不叫他們給你批。你可給我記住了,生是我們汪家溝的人,死是我們汪家溝的鬼,你死也死不回你娘家去。」
往前有個穿著大褂子的男人扯著李萍,旁邊兩個幹部模樣的正在勸架。只聽得一個女聲尖銳的驚叫。李萍不知道在拉扯之間被誰打了下,踉蹌的往後倒,她的後面只有修了一半的大馬路,沒有弄平的碎石地。她就像車軲轆一樣橫著滾下去。
「怎麼回事呀,哎呀,嫂嫂,有話好好說,別動手呀。」
不知道誰喊了一聲。有人從屋子裡出來。眾人都去攔著李萍的婆婆。那個七十多的老婦人不知道哪裡來的中氣。叉著腰罵街能一口氣不帶喘。男人則是皺著眉頭跑下去拉李萍,她一手摸著頭一邊忍無可忍的說:「我回家不能回了!你們家是土匪窩,你們全都不講道理,這事是中央下達的政策,我回去名正言順,誰敢攔著我!」
話音剛落,眾人卻轉頭你一言,我一語的指責起李萍起來。其中有個婦人則說:「你呀,犯什麼糊塗,還跟你婆婆犟嘴,哪有小輩這麼跟上人說話的。還不趕緊道歉。」
「就是啊,你婆婆脾氣頂好了。你說我們汪家溝是沒給你飯吃,還是沒給你衣穿?聽我一句勸,你回去好生過日子不行嗎?你都嫁人了。俗話說的好,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結了婚就是要過一輩子。沒聽說過誰家媳婦說走就走的。你走了,這一大家子怎麼辦?」
李萍氣的哆哆嗦嗦:「我是我媽生的,我爹養的,我怎麼回不的我家去了?要不是她把我高考報名表偷偷撕了,也不至於鬧到現在這樣,你就是攔著我回城,我也不會依著你,我要回家去,我爹娘還等著我回家。」
「那你回去,死回去!我看你就這兩條腿,走斷,你回得去嗎!」
李萍的婆婆攔下扶著她的人,指著李萍罵:「嫁了人還不安分,要不是栓子死心塌地要娶你,你以為你能進我家門?我打死你這個不知死活的東西。」說完,抄起掃把就要打李萍。
鬧哄哄的吵了一陣子,公社大隊裡的幹部和婦女主任都跑來勸架。又是勸李萍好好過日子的,又是勸著李萍婆婆消氣。每一個是勸李萍回家的。俗話說,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以前有誰知道知青還能回城,連那些知青自己都以為要在這裡過一輩子,這才結婚。現在有了回城的希望,誰不想回去。
可是給那些結了婚的知青,甚至李萍這樣的家庭帶來了毀滅性的打擊,要麼離婚獨自回城,要麼帶一個孩子的名額回城。可這勢必會帶來無數爭端,孩子跟著爹還是跟著媽?好不容易娶了媳婦,眼睜睜看著老婆帶著孩子走麼?那些生了孩子的女知青,會忍受和子女分離的痛苦嗎?
四妮兒看到這一幕,不禁皺起了眉頭,今天是大妮去學校的日子。她拉了拉大姐的衣袖說:「咱們別管了。趕緊趕路去鎮上搭車。」
火車要坐二十多個小時。四妮兒要送她到火車站才行。她把乾糧都裝進大妮貼身的口袋,又看三妮兒的行禮還差些什麼。他們並不是單獨走,而約了個今天一同坐車去京都的學生。同一個村子出來能在路上相互照應,只是那個知青是單獨一個人。她老家就在京都。這次能回城早就是等的不耐煩了。一路坐在牛車上就停不下話。一會兒摸摸兜里的車票,一會兒又說:「鍾蘭,到京都咱們就當做是老鄉了,咱們雖然不再同一個學校,可是離得也近。我是x地質大學的。到了學校也不要斷了聯繫好不好。」
明明是前段時間還不熟的人,這兩天迅速打好了關係。因為同行的親切,那個女知青對大妮熱絡的很,好幾次都說要帶她去他們家做客。大妮都應了。一會兒二妮膩著她身旁撒嬌說:「姐,等你在那邊安頓好了,就寫信回來給我們報平安,一家子都惦記著你,曉得啵。」
大妮心裡也忐忑,不過她早就接到了姚鴻文寄來的信,心裡多少都沁在蜜糖里一樣美滋滋。盼著能和對方見面,對姐妹離別的傷感淡忘了不少。她的性格是柔順的。所以點點頭同意,趁勢讓二妮提了不少要求。知道車快出發的時候,她才眼淚一下飆出來。回頭和四妮兒一起大喊:「姐啊,你路上小心,一路順風。」
回頭使勁跺跺腳說:「明天我也考京都去!」
四妮兒笑著搖了搖頭,冷不防又被二姐捏了一把臉:「又裝大人,你這小老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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