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者 第19章 太憋屈了

    高原三伏天下六個小時的軍姿，就被葛震死死撐了下來，整個後背呈現出暗紅色，像是被開水燙了一遍似的。

    直到下午5點50分，張曉哲才走過來。

    「解散。」

    命令下達，葛震伸出舌頭舔舔嘴唇，先是慢慢的移動一下右腳，然後挪動左腳，離開軍姿的姿勢。

    站了這麼久，兩條腿已經麻木不堪，整個人的精神也幾乎被抽之一口，但他的眼神卻更亮了，裡面透出一抹桀驁的鬥志。

    「晚上會蛻皮，但沒關係，當你能把軍姿站好的時候，會蛻掉最少六層皮。」張曉哲不帶任何感情色彩的說道：「當你蛻掉六層皮之後，就可以光著膀子隨便在戈壁灘上打滾。」

    「所以二中隊的人皮都厚？」葛震笑道。

    「沒錯，比城牆拐彎都要厚。不厚，怎麼摔，怎麼打？六點集合開飯，吃完飯後整理內務。」

    「是！」

    「……」

    稍微緩了一下，葛震穿上衣服走進飯堂。

    許多人都在看他這個新來的，小聲的議論聲傳到他的耳朵里。

    「這就是逃離兩次部隊的那個兵，怎麼能跑到咱們中隊？丟人不知道深淺！」

    「這種兵應該槍斃，留著幹什麼？」

    「垃圾，從沒有見過這樣的兵，竟然逃離部隊。」

    「這樣的兵一輩子幹啥啥不行，連這點苦都受不了。」

    「他不會連累咱們中隊吧？萬一從咱們二中隊跑了，可就真的把咱們給連累了。」

    「草，這輩子最看不起逃兵！」

    「……」

    鄙夷，全都是鄙夷。

    葛震連續兩次逃離部隊的事真不是秘密，而士兵對逃兵的態度都是出奇的一致。

    逃兵，是莫大的恥辱，一支部隊如果出現逃兵，整個部隊都有種抬不起頭的感覺。

    作為二中隊而言，從來都沒有出現過逃兵，也無法允許作風優良的作戰部隊接納一名逃兵。

    再說的直白一點，組織會對逃兵進行教育改造，可在戰士們那裡，會一棍子把逃兵打死。

    恥辱的是整個戰士群體呀。

    「誰讓你坐在這的？」兩名老兵走過來，面色不善。

    「這邊沒人。」葛震說道。

    「逃兵沒有資格坐在這裡，滾！」

    「草！」葛震猛地站起。

    「呦，逃兵還有理了？呵呵……」

    葛震深吸一口氣，壓住胸中的怒火，轉身離開讓出這張桌子。

    對，他是逃兵，逃兵當然沒理，可如果讓他再來一次的話，還得做逃兵！

    「離遠點，這兒沒有逃兵的位置。」

    「滾蛋，眼瞎呀？」

    「逃兵就得有逃兵的意識，懂嗎？」

    「……」

    飯堂里那麼多張桌子，就沒有屬於葛震的一席之地，所有人都以鄙夷的目光看他，用不加含蓄的言語拒絕他。

    這很正常，漢奸不會被當人看，逃兵也不會被當人看，兩者有差別，可讓人厭惡的程度差不多。

    沒有地方坐，葛震拿著餐盤走過去打飯。

    「哼！」

    炊事員冷哼一聲，鼻子頂到天上，看都不看他一眼。

    「沒有我的地方坐就算了，我可以站著，沒什麼大不了的。」葛震瞅著炊事員說道：「如果不給我飯吃，那今個誰都吃不好。我還有軍籍，只要有軍籍的一天，部隊就得管我飯！」

    「沒有！」炊事員狠狠瞪著葛震：「你這種人還想吃飯？給你吃還不如餵豬呢！」

    「給，還是不給？」葛震死死盯著炊事員，眼睛裡迸射出兇狠的殺氣。

    「你……」

    炊事員下意識的後退半步，一股冷氣從腳底直竄上頭頂，渾身上下的汗毛孔炸開。

    他敢發誓，自己還從來沒見過這麼可怕的眼神，充斥著兇殘、野蠻、狠毒，還泛著說不清道不明的血光，找遍整個中隊怕是都沒有。

    「你、你、你想幹嘛？啊？這裡都是人，這裡是二中隊，這裡不是你撒野的地方，懂嗎？」

    仗著人多，炊事員色厲內茬的叫著，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過來，似乎這樣才有安全感，否則就是被葛震鎖定住的目標，下一秒就得咬斷他的喉嚨。

    「你tm鬼哭狼嚎什麼？干好你的活，一個破逼炊事員還干出優越感了。不行明天就跟著訓練去，減一下身上的肥膘。」

    「哦，是，班長！」炊事員趕緊連連點頭，開始打飯。

    端著一盤子飯菜，葛震通過窗口向裡面瞟了一眼，剛好跟炊事班的班長對上眼。

    這是一雙充滿玩世不恭的眼睛，此時正坐在炊事班裡面翹著二郎腿磕著瓜子，看到葛震之後咧嘴一笑，伸出大拇指發出無聲的話語：跑兩次，牛逼！

    葛震笑笑，端著餐盤趴在窗口狼吞虎咽。

    說真的，他心裡充滿憋屈，可這份憋屈必須得咽下去，原因很簡單，他就是逃兵，不被接納也是情理之中。

    當時做的時候不覺得什麼，現在真的要在部隊磨礪了，才懂得逃兵兩個字多麼的令人不齒。

    別人沒有做錯，他也沒有做錯……可憋屈呀！

    吃完飯，葛震走出飯堂，朝豬圈所在的地方溜達過去。

    現在就認識一個樸實的吳昊，想著跟對方聊聊天，然後摸清二中隊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很明顯，他想走出自己的路，二中隊就是第一個檻，如果不能邁過這道檻，那他還不如回家挖煤。

    「趙強班長，我這個月的津貼早就沒了，實在沒法給你買煙呀……」吳昊帶著哭腔的聲音。

    「少tm廢話，讓你買個煙又不是不給你錢，你哭個屁呀？」另一個叫趙強的發出不耐煩的聲音。

    「我咋買呀？你給我五塊錢讓我買黑蘭州……我真沒錢了，這個月就剩點買牙膏肥皂的了……趙班長，下個月好不好？」

    「啪！」

    巴掌聲響起。

    「剛才說沒錢，現在說還剩點，你玩我呀？幫我買包煙不行？老子沒給你錢嗎？」

    「我、我、我……」

    「……」

    葛震走過去，看到一臉委屈快要哭的吳昊，黑瘦的臉上出現一道清晰的巴掌印。

    「啪！」

    清脆的巴掌聲再次響起，葛震毫無徵兆的一巴掌抽在趙強臉上，乾脆利索，沒有絲毫猶豫。

    吳昊愣住了，趙強也愣住了，兩雙眼睛齊刷刷的落在他的臉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