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過氣後,李倩整個人無力地倒在大抱枕上,眼光光地盯著宮燈發呆。這到底是穿的哪門子越,別人家穿的都是錦衣玉食,高枕無憂,自己怎麼剛一來,頭頂就懸把劍了,這都什麼事兒呀。
儘管李倩儘量壓著自己的情緒,可眉間的煩郁之色,還是一一落到了紅雲的眼中。
王妃肯定還在為孫淑人的事煩惱,可眼下又有什麼比王妃的身子更重要呢。紅雲腦補後,便柔聲地勸慰李倩:「王妃,咱們剛剛醒過來,身上還沒大好,可不能這麼傷神熬著。府里的事情,緊要的,您就差遣奴婢們,不緊要的先放著,橫豎都在這兒。咱們一樣一樣來,日子長著呢,足夠慢慢料理。」紅雲的年紀看著比紫雲要大,一番話說得暖心又在理,讓李倩倍感妥帖。也是,話說身體是革命的本錢,這樣一副頭昏氣短的樣子,說不好不等別人來殺,自個兒就病死了。再說,究竟是不是謀殺,還沒弄清楚,自己可不能亂了心神。無論怎樣,搞好身子,搞清狀況,才是當務之急。
想開了一些,李倩便由著紅雲紫雲張羅著洗漱,準備歇息了。小女娃已被養娘抱了回了後院,徐嬤嬤由於不是近身服侍的,也跟著一起退了下去。
收拾好剛坐回牀上準備躺下,通報的聲音卻傳來了,「王妃,曾宜人來請安。」
曾宜人?另一個妾?還在這個時候跑來?
「王妃,您落水時,曾宜人也在一旁,怕也是嚇得不輕呢。」站在李倩牀榻邊的紅雲,微笑著向李倩解釋,「王妃待宜人素來親近,想來宜人也是念著王妃的情誼,擔憂您的身子。聽紫雲說,方才您尚未醒來,宜人就已經來了幾趟。」紫雲也在一旁搭腔:「曾宜人真是有心,瞧這會兒,咱們派去通傳消息的丫頭才剛走,她倒已經趕來了。」
李倩好歹也看過幾年宅斗小說,想想就明白兩個丫頭話外的意思了。主母落水昏迷,恐怕整個王府的人都在盯著正院吧。這裡可沒有什麼新聞發言人,既然人家自動送上門,那就只好委屈你幫忙發布「王妃已經活過來,還生猛得很」的震撼消息咯。而且聽紅雲這麼一說,這曾宜人還是命案第一目擊者,說不定還能從她嘴裡問出什麼線索。李倩當下便對紅雲說道:「時辰還早,那就請曾宜人進來坐坐。」
不一會,只見一位妙齡少女款款走進來。她著天水碧的軟綢羅裙,上配萬字綾掐邊的白絹襖子,衣襟和袖口還散落繡著淺藍色的小蘭花,頭上只簡單挽了個髮髻,插著蘭花樣式的絹花和玉簪,光潔如玉的臉龐,眉如遠山,朱唇含丹,真真一個清雅脫俗的蘭花仙子,直看得李倩挪不開眼。
「蘭兒給姐姐請安。」看著儀態優美,聲音動聽的曾宜人,李倩心裡頓時有些不得勁了,也不知道這具身體樣貌如何,要是與這小妾差距太大,這主母可就當得鬧心了。
待曾宜人落座後,寒暄了幾句,李倩就直奔主題:「曾宜人,本王妃醒來後,頭昏得厲害,好像之前的事都想不起來了。方才還是紅雲提醒,本王妃才想起事發時,宜人也在一旁。宜人沒受驚吧?」
曾蘭兒像回憶起可怕的事情,臉色煞白地說:「姐姐這麼說,真是折煞蘭兒了。記得從怡蓉苑出來後,姐姐說胸口悶得很,蘭兒就陪姐姐到荷塘邊散散心。可沒走多久,春雪就急急忙忙跑過來了,哭著替吳媽喊冤求情。起初,紫雲和綠雲兩位姑娘在前頭攔著春雪,蘭兒陪著姐姐停在石橋上,惠兒和另外兩個小丫頭等在橋頭。後來,那賤婢越發胡說,姐姐不願再聽她的渾話,就轉身想離去。誰料那賤婢趁紫雲和綠雲不注意,猛地從地上爬起來,沖向姐姐和蘭兒。蘭兒被撞得一個踉蹌摔倒在地,緊接著,就聽見一陣驚呼和水聲,回頭過來才發現是姐姐落水。姐姐,如果……如果蘭兒當時擋在姐姐面前,姐姐就不會受此災了。蘭兒有錯,請姐姐責罰。」曾蘭兒一邊哭的梨花帶雨,一邊站起來就往下跪。
李倩此時正在腦海中重塑犯罪現場,完全沒反應過來要憐香惜玉,「那宜人可曾還記得春雪當時都說了什麼?」
此話一出,不僅曾蘭兒,連紅雲紫雲都吃驚地看著李倩。「王妃,您……不記得了?」紫雲小心翼翼地問道。紅雲上前,邊細細地察看李倩,邊關切地問道:「王妃可是覺得哪裡還不好,奴婢喚張醫正過來。」
李倩方才不知覺間進入了查案模式,所以就順著思緒自然而然地問出口了,沒想引得三人如此驚訝,連忙說:「也……也不是說哪裡不好,只是……回想之前的事情時,頭就有些暈糊,可聽你們說一些,就又能記起不少。想來也沒什麼大礙,不必擔心。」「王妃,您的身子最最緊要,還是傳醫正瞧瞧,也好心安啊。」紅雲說著,就示意紫雲去請人。
李倩整個人立馬不好了,伸手拉著紫雲「紫雲,別……哎,紅雲,本王妃真的無事……現在也晚了,別折騰了。」
「王妃,醫正家就安在王府邊上,他來一趟也就一盞茶功夫。」
「不是……我自個兒還不清楚自個兒的身子嘛,你們太大驚小怪了。」
「王妃,紅雲姐說的對,身子可是萬萬大意不得阿!」
「哎呀,你這兩丫頭真是的。我真的沒事……」紅雲紫雲的架勢讓李倩心裡都快急哭了,偏臉上還要故作平常。
「兩位姑娘,先別著急。」曾宜人婉轉動聽的聲音及時傳來,李倩這時候才發現她不知何時跪在地上,「說起來,蘭兒少時因貪玩,也曾跌落在家中的池塘,當時也是嗆了水昏了過去。後來醒來後,有好一段時間,頭腦都是昏昏沉沉的,也不大能記東西……」「那後來宜人如何了?」紫雲迫不及待地問道,曾蘭兒笑了笑,繼續說道:「當時爹爹請了好多大夫來看,吃了不少藥,也不見效。後來尋得一位走方的郎中,擅長醫治疑難雜症,他說是耗了元氣,身子虛弱所致,因此不應吃藥,反而須進補,用心調養方才得好。後來按他開的益氣補血方子調養了半年,才逐漸好的。姐姐如今看起來,多半和蘭兒少時的情形一樣,怕也是損了元氣所致,應無大礙,只要細心調養,就會好起來。」
紅雲紫雲似信非信地聽完,對望了一下,李倩忙插口說:「紫雲阿,你剛才不是說,醫正還給我開了補身子的藥方嗎?」紫雲點點頭,「嗯。是奴婢特意問了張醫正,娘娘平時進補的方子還能不能用,醫正改了幾味藥,還加了一些紅參,說經了此事,王妃身子更要注重補氣。」「這就是了,醫正也說我身子虛,這和曾宜人小時候的情況一樣。不用急著再去請醫正啦。」「那……王妃,藥膳在煎藥的時候也一併燉上了,要不奴婢現去盛一碗過來,您先喝一些。」
李倩看著紫雲巴巴的眼神,摸摸已經灌了一整碗中藥水鼓鼓的肚子,「那就喝一些吧。」只要姐姐你不鬧著去叫醫生,就是來一缸,我也給你喝下去。等著,等我這幾天抓緊時間混熟環境了,到時候你請天王老子來,姐也不怕了。
「曾宜人快起來吧,跪在地上做什麼,快起來。」李倩轉過頭來,熱絡地將功臣招呼起來。「謝姐姐不責怪蘭兒。」「責怪什麼,本就與你無關。而且還多虧你,要不這兩丫頭准急得又把醫正折騰來。」「兩位姑娘都是關心則亂,蘭兒也只是恰巧遇過同樣的事。」
李倩打心底里感激曾蘭兒的救場,但無疑,曾蘭兒是在睜眼說瞎話。先別說自己本就胡扯,除非是撞到腦震盪了,否則這在現代醫學上也說不通,若曾蘭兒真有此經歷,李倩倒要懷疑她是不是同為穿越人士了。所以曾蘭兒極有可能是看明白了自己的不願請醫正,所以特意出言勸阻紅雲紫雲。怪不得紅雲說曾蘭兒很得原主歡心,對主母處處恭敬小心,還如此擅長察言觀色,要不是李倩這個現代靈魂十分抗拒妾這一物種,恐怕對她也是好感爆燈。
但李倩轉念一想,曾蘭兒拿自己做例子,這很容易求證,難道她就不怕被拆穿?還是她很有把握不會被拆穿?
「宜人,奴婢大膽想問問,不知當年醫治宜人的那位郎中,如今是否還能尋得著?若能請他來府上給王妃看看,豈不更好。」紅雲雖然說得委婉,可裡頭對曾蘭兒的質疑卻也很明顯。曾蘭兒微笑著回答:「姑娘和蘭兒是想到一塊去了。姐姐,蘭兒明日就讓人捎信告知爹爹,請他尋覓郎中。」曾蘭兒的舉止表情非常自然,紅雲縱是原本心中疑惑,也只能回答:「謝宜人。」
李倩就更好奇了,接下來,曾蘭兒該怎麼圓這個謊。這位曾宜人,還真不簡單。在混熟環境前,還是與這位聰明人先保持距離的好。至於背景故事,還是關起門,想辦法從自己丫頭口中套吧。
「哎呀,說了這會兒話,本王妃也有些乏了。」李倩端起了送客的架勢,「紅雲,現在是什麼時辰了?」說著,還裝模作樣地用手按揉著太陽穴。「姐姐,時候也不早了,姐姐身子還弱著,需要多休息,蘭兒就不擾姐姐了,先告退了。」曾蘭兒果然很識趣地接過話頭,李倩也不客氣了,「那曾宜人也回去早些歇息吧。紫雲啊,替本王妃送送曾宜人。」
……
曾蘭兒剛出垂花門,便聽見亥初的更鼓聲響起。
又大又圓的月亮掛在寧靜的夜空,照得腳下夾道上的石縫輪廓,也能看得清楚。可月下倩影卻分明無心欣賞這明亮的月光,一雙明眸盯著前頭搖曳的引路燈籠出神。
太奇怪了!曾蘭兒回想起方才的情形。平王妃李儀倩待她一向親近,堪比閨蜜手帕交,兩人私下相處,她從來都是喚自己蘭兒,也甚少自稱本王妃,可方才卻……看那語氣還有眼神,與之前都大為不同,這是為什麼?......再就是頭昏的事,她是真不記得,還是她在隱瞞什麼……
腦海中浮現一個畫面,李儀倩微側著頭,蛾眉輕蹙,似乎在凝神想著什麼,漆黑的眸子裡隱約倒映著跳躍的燭光。曾蘭兒忽然覺得心頭一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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