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成眷屬 第四十二章 慘狀

    又來了？李儀倩面露不耐煩之色，該不會又是曾蘭兒要送什麼來吧？

    這回還是一個十六七的小內侍，不過倒不是小全子。

    「奴婢承奉司內侍小李子，給王妃請安。」

    承奉司的規矩還是抓得挺好的，小內侍個個說話的聲調、語速都是差不多，只有畢恭畢敬，其他的輕重緩急，倒都聽不出。

    這個馮保調教人還有兩下子，李儀倩暗自嘀咕，雖然學不到他自己的淡定神韻，但是面上看著，個個都是穩重的。

    「免禮。何人遣你來，所為何事？」

    「回王妃，奴婢是內儀門回事處的，杜大人有事稟報。說是，青雲姑娘已經尋到了。」

    小李子不急不緩，幾乎與幾刻鐘之前，小全子回稟曾宜人之事時的神態無異，以至於李儀倩主僕幾人聽了，一下都沒反應過來。

    哦，這次終於是杜……

    「什麼？！」李儀倩猝然反應過來，「那現下人在哪裡？是不是已經帶回府中？」

    一邊問，人已急急下了榻，朝明間走來。又想起一個更緊要的問題，快步走到小李子跟前，「人，受傷了嗎？還是……已經……」

    小李子本是站在門帘邊回話，見王妃從西次間出來，便提步退回明間當中，沒想到一陣幽香襲來，轉眼間，繡著秋水蓮冠的裙裾已經映入眼帘。小李子把身子躬得更低。

    「請王妃放心，青雲姑娘只是受了傷，已安置回下人歇房，如今醫正大人正在診治。」

    李儀倩一顆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此時也不多問了，「你前面帶路，本王妃要親自去看看。」

    風風火火地趕到下人歇房時，周圍顯然已被清過場。雖是禁足，所以許多在主子院裡伺候的奴僕，這段時間，都是在主子院裡吃住，不得走動回歇房。不過此處，還是應有一些例如在針線房或是漿洗房當值的丫鬟婆子，此時卻不見一個閒雜人，看來都已迴避了。進了院子，便看見徐嬤嬤站在屋門前等候。一見她一行人，即刻走過來。

    「老身拜見王妃。」

    李儀倩點點頭，「青雲在裡頭？」

    「是，請王妃這邊請。」

    進了屋，只見杜章、馮保等人都在，卻背對床榻，眉頭緊皺。張醫正及幾位醫童在床邊忙碌，身影完全擋住視線，根本看不見青雲。一位醫童手上端著一盤紅得卻發黑的血水，散發著濃烈的腥臭味。

    李儀倩抿緊雙唇，一言不發，直直走向床邊。

    「王妃……」杜章連忙出言勸阻，馮保一側身，已躬身堵住了去路。

    「王妃莫要著急，眼下，張醫正正在為青雲姑娘處理傷口，請王妃暫且在一邊等候，容下官向王妃一一回稟青雲姑娘的情況。」

    李儀倩摁住萬分焦慮的心情，回頭給了同樣焦急擔憂得臉都發白的紅雲、綠雲一個安慰的眼神，便走到一旁的凳子邊坐下。

    「說吧，青雲的傷勢究竟如何？」

    「回王妃，下官是在城外的陳家村一戶獵戶家發現青雲姑娘的。她本就身受重傷，被獵戶救回家時，已命懸一線。村上的大夫醫術有限，傷口處理不好，天氣又炎熱，所以下官趕到時，已經青雲姑娘身上的傷口，都已潰爛發膿……」

    怪不得盤中的血水是又黑又臭，這前後將近四天的時間，青雲該是受了多大的煎熬。李儀倩臉上一片發白。

    如今這個時代，別說什麼抗生素、消炎藥，估計連消毒無菌都難以做到。青雲已經傷口感染了幾天，能撐到現在，已屬罕見。可接下來，要怎麼消毒傷口？還有已經感染入體的細菌要怎麼殺死？李儀倩越想越害怕，難道，青雲就算人被救回王府，也逃不過丟性命的厄運？

    一旁的紅雲、綠雲兩人則是被氣得渾身發抖。究竟是何人，如此歹毒。兩人咬牙切齒地暗暗發誓，這樣的惡賊，決不能放過，要將他千刀萬剮，才能為青雲報仇雪恨。

    杜章明顯感受到屋裡的氣壓低了好幾分。這老油條，心裡又開始打退堂鼓了。他悄悄往後看了看馮保，早知道，方才就別想著邀功，把情況一籮筐地全告訴馮保。現在，他就不用硬著頭皮稟報這些讓王妃心情很不爽的情況了。

    真是該死，本想著好容易做成了一件大事，怎麼也算是大功一件，咋就整得比稟報毫無進展時還要糟糕？杜章又向床榻的方向瞄了一眼，我說青雲姑娘，好歹你念在老夫辛辛苦苦把你尋回來，你可爭氣點，千萬別就撒手去了啊。否則我這大功一件，都要變成大過一件了。

    「張醫正，他瞧過青雲，怎麼說？」王妃的聲音一片冰冷。

    杜章咽了咽口水，「回王妃，張醫生說，青雲姑娘情況危急……」後面的聲音放得很輕，仿佛怕驚動了什麼。

    「你們讓開，本王妃要上前親自看看。」聲音雖不大，卻透露出一股不能違抗的氣勢。

    以青雲的傷勢，張醫正一時半會都忙不完。李儀倩要親自確認，到底青雲的狀況如何。她要想想，是否有什麼辦法，能救回青雲。

    杜章當然是立刻就讓開身子了。

    馮保遲疑了一下，也讓開了。

    李儀倩緩緩地走近，幾個醫童見狀也讓出了一個身位的空隙。床上青雲血肉模糊的傷口，連同強烈到讓人窒息的血腥味，一下子撲面而來。

    青雲渾身上下的衣物，皆血跡斑斑，嚴重的傷口竟有數處，肩胛上，胸前、肋骨、大腿……張延把所有的包紮都拆掉了，正拿著小刀和鑷子，一點一點的清理。裂開的傷口已嚴重發炎，血水混著膿水，滴滴答答地，從腐爛的肉上流出來……

    一股氣直從胃裡衝上喉嚨，胃裡頃刻間翻江倒海，李儀倩趕緊用手捂住嘴巴。

    「王妃！」紅雲、綠雲一驚，連忙上前將李儀倩扶走開。

    腦海中青雲的慘狀一遍一遍重複，再加上滿屋子的血腥味，李儀倩的臉越加發青。

    「咱們快把王妃扶到外頭去透透氣。」紅雲和綠雲，一人一邊，架起腳步虛浮的李儀倩，快速出了屋。

    到了屋檐下，李儀倩最終還是忍不住，乾嘔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