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些的時候,兩條人影,先後越牆而入,快速地掠過庭院,直向劉傳林的房間。靜夜之中,萬籟俱寂,並未發現莊中的異樣,從其動作間尚能感受到些許喜悅之意。
門前,領頭的還小心地左右張望了兩眼,輕輕地推開門,閃身入內。
房中,已然布了層薄灰,屋樑間結了幾張蛛網。外房之中,兩道人影蹲著身子,鬼祟地搜索著地磚。
很快,其中一人便發覺了桌腳灰磚的不對勁。輕輕翹開,取出了藏於其間的《藍衫記》。
「在這兒!」驚喜聲起,這是劉大的聲音。
正在牆邊搜索著的人影聞言,立刻竄上前來,自其手中奪過。火摺子亮起,驅散黑暗,置書於桌上,用匕首挑開封線,自封皮中取出了絹圖。
「發財了!發財了!」劉大在旁,顯得格外興奮,用力過猛,還咳嗽了幾聲,畢竟他還重傷未愈。
「是啊!發財了!」領頭之人也笑了笑,輕柔地撫摸著手中的絹圖,兩眼中滿是貪婪的喜悅。瞥了眼身邊的劉大,淡淡道:「不過,還差一件事,一切就圓滿了!」
「什麼!」劉大還盯著其手中的寶貝,隨口問道。
話音方落,只見其人手中匕首一轉,突然狠狠地扎入劉大的肚子。猝然之下,劉大根本沒能反應過來,一臉痛苦的表情……
按著劉大的肩膀,其人盯著眼神中流露出憤恨與不甘的劉大,冷聲道:「越王的財富,當然是我一個人的,誰都別想分一杯羹。還有,只有你死了,我才會更加安全。安心去吧!」
話音一落,把匕刃再往劉大肚裡塞了塞,面容扭曲,「嗬嗬」地痛呼幾聲,身體倒了下去。拔出匕首,在劉大的屍體上蹭了蹭,簡單擦拭掉血跡。
屋中安靜了下來,良久,人影再也按捺不住內心的喜悅,拿著絹圖,發出一陣暢快的笑聲。
往往是樂極生悲,周邊突生響動,立刻引得其警惕。屋裡房外,忽然亮起幾道微弱的光芒,慢慢地擴大,直到周邊徹底亮堂起來。
眉頭一凝,拔出了腰間的長刀,死死地盯著內屋之中。一陣厚重的腳步聲,清晰地響在耳邊,眼瞧著屋門大開,在李元芳護衛下親自掌燭而出的狄仁傑,立時臉色大變。
「狄仁傑!」驚呼一聲。
周邊潛伏著的衛士破門而入,將其可能的退路封死。昏黃的光芒照亮了眼前之人的臉,露出了真面目。
扭身便要逃離,李元芳已鬼魅一般地閃到其身前,一劍磕飛其刀,順手在其身上留下了兩道劍痕。
「如果我沒有猜錯,你就是那崇文館校書郎,許世德吧!」走到受傷倒地的男人面前,狄仁傑冷冷道:「也是此次事件中,策劃陰謀,轉移視線,意圖欺上瞞下,謀奪越王財寶的元兇首惡!」
迎著狄仁傑的眼神,許世德冷聲道:「不錯……在下內衛府閣領,領千牛備身許世德!」
「你怎麼會在這裡?」傷口發疼,吸了口氣,許世德盯著狄仁傑。
「因為這裡有最後一本《藍衫記》!」指著桌面上被拆散的書,狄仁傑道:「恰巧,我也知道了此書的下落。你,發不了財了……」
注意到狄胖胖那老謀深算的表情,許世德鎖著眉頭,有些不甘道:「看來,狄閣老,已經完全明白事情的前因後果了?」
「不錯!」在許世德身邊走了兩圈:「我們從頭開始講起……」
一通不急不緩的分析敘述,狄仁傑將許世德所作所為,一一道來。
從李規現跡東宮開始,到發現越王寶藏的秘密,直至眼下,為了獲得三本《藍衫記》所費苦心,盡數擺開了來講。
許世德此人,也是「耿直」,也許是興致上來了,竟然主動與老狐狸「探討」起細節來。
正說到得意處,許世德有些眉飛色舞的:「原本我只想逼李規說出第三本書下落,而後準備一份供詞,再將他與劉查禮交給皇帝,當然,他們會是死人。屆時,我完成任務,暗奪得財寶,皇帝也得到皇嗣謀反的證據。」
「可是李成器的出現被擒,對我來說,真是天大的驚喜!」許世德嘖嘴感嘆著:「我太知道皇帝了,只要讓她看到李成器與李規在一起,那麼就無須我再贅言什麼了。」
「所以你就設下那等毒計,陷害壽春郡王與皇嗣殿下!」狄仁傑忽然嚴厲地呵斥道:「讓包括皇帝在內的所有人都墮入你的圈套,好深的心機,好歹毒的心腸!」
「呵呵呵!狄閣老,您聲音不用這麼大!」許世德竟然掏了掏耳朵,哂笑道:「我只是不想再替皇帝當狗賣命罷了……」
「事情已經如此,縱使你再聰明,縱使你的分析再精到準確,可惜皇帝沒有聽到,也沒有用了!」瞟著狄胖胖,許世德得意道:「就算你到皇帝彈劾於我,我也有的是辯駁的餘地!」
「狄閣老,你拿我沒辦法!」
「呵呵!」見其猖狂的表現,狄仁傑也冷笑應之:「我可以在這裡,將你當場格殺!」
「目的?」許世德眉頭跳了跳:「你殺了我,又有什麼用,已經無法挽救李旦那一家子了……」
聞言,狄仁傑沉默了。
觀察著胖臉,許世德眼中精光閃過,試探著道:「狄閣老,在下有一個建議,不知您可願聽一聽?」
狄胖胖「哦」了一聲,一副來了興趣的模樣。
大抵表現輕鬆的緣故,到此刻,許世德還沒感覺到什麼不對,嘿嘿輕笑著道來:「寶圖在我手中,越王積聚多年的財富數量定然不少,到這個地步,在下也不求私吞了。只要給我二十萬貫,剩下的,您盡可自取。不管是吞沒自肥,抑或拿去造反,甚至上繳國庫,都與我沒關係。日後,我只會銷聲匿跡,在民間當個富家翁,您看如何?」
真是利慾薰心啊!注意到許世德雙目中流露出的「神光」,狄仁傑心中哂嘆,稍稍搖了兩下頭。
「不同意?」見狀,許世德眉頭一蹙。
「確實是個不錯的建議!」這個時候,自門外傳來了一道冰冷至極的聲音。
女帝在元徽等人的護衛下,緩緩地步入房中,滿臉鐵青地盯著許世德。
嘴角還泛著點得意,而後是訝異,驚懼緊跟著在其面上快速擴散開來。許世德張大著嘴,臉色慘白,渾身顫抖著,一下子軟倒在地。沒有一點反抗的心思,埋頭求饒,前後形象迥然……
「朕,真是養了條好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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