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吃飽喝足的人們紛紛走上街頭。秦氏母女的附近,再次聚集了十多名只看熱鬧不掏錢的圍觀群眾。
為了避嫌,童錦程在遠處旁觀。感覺時機差不多了,才主動上前。
「麻煩讓一讓。」
外圍的人見他儀表堂堂,加上衣服不似凡品。還以為是來清泉鎮旅遊的富家公子,遂主動讓出一條道來。
童錦程知道大家都在打量自己,對此不以為意。他似模似樣地瀏覽完木板上歪歪扭扭的文字,爽快應承道:
「不管多少錢,我出了。不需要你賣身,但是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秦氏心中五味雜陳,腦海中像是有兩個小人在激辯。可女兒的劇烈咳嗽聲還是將她拉回現實,擠出一抹苦笑:
「什麼條件?」
童錦程並不著急回答,而是先扭頭環顧周遭。經由短暫的沉默,待圍觀群眾的注意力都被吸引過來才說道:
「你從這裡開始磕頭,每磕一個就往前走三大步。一直磕到清泉鎮的北門牌坊,就算達成條件。到時候這孩子治病要多少錢,我全包了。你若不信,現場有這麼多人都可以做個見證。」
圍觀群眾們的家境算不上差,但也算不上多好。一次性拿出這麼多錢,無異於要了他們的老命。現在看到有『善人』出現,忍不住竊竊私語道:
「這位公子還真是慷慨啊,二十兩銀子他眼睛都不眨一下,說給就給。」
「害,人與人之間是有差距的。你看他容貌英俊,還家境殷實。我們向老天爺討飯吃,他是被追著塞飯吃。」
「別提了,這就是命啊。你有沒有覺得他提這樣要求,有一點點過分?」
「過分嗎?沒有吧。那婦人自己擺個賣身救女的牌子,又沒誰強迫她。而且這位公子不要她為奴,只是磕個頭就能白拿二十兩銀子。你自己想想,得做幾年工才能拿這麼多錢?換做是我走投無路,也會答應這樣的要求。」
「嗯,有道理。你說我現在跟著那婦人一起磕,能得到二十兩嗎?」
現場有好幾位圍觀群眾,聞言都拍著胸脯承諾會幫忙監督。秦氏在大家的起鬨中答應下來,聲音有些哽咽:
「好,公子,我答應你」
她哽咽,不是因為要求有多難。從這裡到北門牌坊不算遠,況且還是三步一磕而非一步一磕。最多把額頭磕破皮,隨便塗抹點草藥一周就好。之所以哽咽,是被恩人以身做局的氣節折服。
幸好她雙眼本就有些浮腫,沒有讓圍觀的群眾發現端倪。
秦氏將木牌放進背簍里,牽著女兒的手意味深長地看了童錦程一眼。
旋即躬身,伏地,叩首。
她滿懷感激,動作十分標準。這種事要是偷懶,會讓恩公寒心的。
圍觀群眾又不是瞎子,農家婦女到底是認真磕頭還是划水偷懶一目了然。
見她三步一磕,緩慢地朝清泉鎮北門移動。他們呼朋引伴,簇擁著前行。
殷紅葉遠遠看著,蹙起秀眉。
這位農家婦女情緒表露自然,看起來不像演的,讓她心裡泛起了嘀咕。
如果農家婦女賣身救女是假的,又怎會叫人看不出任何破綻。
倘若農家婦女賣身救女是真的,那她剛才跟那個淫賊在密謀什麼?
殷紅葉想不明白個中緣由,只能跟隨聚集起來的人群往牌坊的位置走。
今天不搞清楚這個,念頭不通達。
好奇心,是人類的天性。
聚集的人多了,自然會吸引更多人參與進來。就像聊天群里轉發的優質澀圖,會隨著時間的推移增加傳播度。
雖然一小部分圍觀者覺得,富家公子提出的要求有些侮辱人。但人家既然承諾出錢,他們也沒資格置喙。最多在心裡指點江山,不會放到明面上講。
就這樣過了二十多分鐘,圍繞在秦氏附近的圍觀者竟達百餘人之多。
眼瞅著離目的地不到五百米,他們都在給農家婦女加油打氣。
秦氏此時,一邊磕頭一邊流淚。這與額頭上的傷口,沒多大關係。
主要是她抵達北門牌坊之際,就是恩公名譽掃地被眾人暴打之時。因此每磕一個頭,心情都無比沉重。
可圍觀群眾不知道這些,見她動作放緩還以為沒力氣了,繼續鼓勵道:
「加油,很快就要到了!」
「都堅持到這裡了,別放棄呀!」
見系統到現在都沒發出警告,童錦程非常滿意。他按捺住激動的心情,反覆告誡自己不要半場開香檳。等死後重生真的一統萬界,再來慶祝也不遲。
童錦程看著秦氏速度放緩,也以為她有些堅持不住,露出鼓勵的微笑。
堅持住,還有一段路就到了。
一百米
五十米
十米
伴隨著一陣巨大的歡呼聲,秦氏終於跨過清泉鎮北門的牌坊。
有十來個路人立馬湊過來將童錦程團團圍住,期望他兌現承諾:
「噢噢噢噢!到了!」
「給錢!快給錢!」
他們要錢的呼喊聲此起彼伏,構成的音浪宛如潮水般跌宕起伏。
尤其是那些好事者,不僅離得近聲音還大,搞得像是欠了他們錢一樣。
童錦程站在原地默不作聲,等待許久都不見系統提醒,自覺勝券在握。
既然它沒有降下懲罰,也沒嚴肅的警告。說明『以命換命』這種善舉,沒有被系統劃分到尋死的範疇中。
見他一直不說話,有人不樂意了:
「不是說好她磕到這裡你就包攬治病的費用嗎,你倒是拿錢出來呀?」
「這裡這麼多人,這麼多雙眼睛都盯著呢。怎麼,想抵賴嗎?」
童錦程聞言,仍是閉口不答。
等圍觀群眾們因等待逐漸滋生出了不滿的情緒,他這才爆出驚人之語:
「什麼錢呀,我跟她開玩笑的。也就你們這些傻子相信,蠢不蠢?」
話音方落,系統的警告雖遲但到:
【叮!】
【檢測到宿主有尋死行為,本次給予禁言警告,時限二十分鐘。】
童錦程估計這次拉嘲諷的程度比在牛家村嚴重,因此給予了雙倍懲罰。
可說出去的話,等於潑出去的水。反正內容都進了圍觀者的耳朵里,現在禁言又有什麼用呢?難道還能補救嗎?
一句戲言,激起千層浪。有位中年男子上前捉住他的衣襟,怒目而視道:
「*你*的,敢耍我們?!」
童錦程沒做任何抵抗,像看白痴一樣平靜注視著對方。以當前的情景,他這樣做會被解讀成無情的嘲弄。
「我看你**的是不想活了!」
別看中年男子表現的出離憤怒,但理智依舊穩守智商的高地。抓住他的衣襟是防止其逃走,除此之外並無其他過激的舉動。充其量不過是為婦女倆鳴不平,心中並沒有殺人那股狠勁兒。
見眾人光打雷不下雨,像個逛後宮的太監一樣。童錦程有口難言,只能嘗試用其他方式吸引仇恨。
到這個份上他今天死不死已經無所謂了,但不能讓秦氏白磕那麼多頭。
he,tui!
縱然童錦程遭到禁言發不出聲,但蓄積並吐出唾液的功能還在。
中年男子見到吐痰的預備動作,下意識地將他一腳踹開,以便拉開距離。
霎時間,童錦程的腦海中再次響起了系統冰冷的提示音。
【叮!】
【檢測到宿主有尋死行為,本次給予全身麻痹警告,時限二十分鐘。】
剎那間,一股特殊的電流從童錦程體內穿過。他的大腦仍在運轉,但對於肢體的控制權卻突然消失了。
這種狀態很奇妙,就像是全麻手術後麻藥藥力沒有消退的那個階段。
童錦程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甚至能聽到身體撞擊地面產生的聲響。
但他無法操縱身體的任何部位,就連痛覺也遭到剝奪。現存的意識宛如狗皮膏藥,牢牢粘連在這具軀體上。
見少年被踹一腳後倒地不起,中年男子的臉色愈發陰沉,厲聲指責道:
「幹什麼?躺在地上裝死嗎?別以為這麼做,我就不敢打你!**!」
旁邊的圍觀者連忙阻攔,點明利弊好讓中年男子冷莖下來:
「兄弟,犯不著這樣。說不定他家中勢力不好惹,還是少摻和為妙。」
這讓他愈發不滿,當即駁斥道:
「呵,不好惹?你見哪家富少爺身邊不跟幾個隨從?他有嗎?要不是怕在官府留案底,以後不好找活做。我絕對除惡揚善,送這臭小子去投胎轉世!」
別慫啊,讓我表演個原地轉世。
眼瞅著對方的殺人慾望只在嘴巴上蹭蹭卻不進去,讓童錦程倍感失望。
目前他有口難言,有身難動。只能總結失敗經驗,爭取下次布置死局。
見少年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原本還想幫忙找補的旁觀者露出鄙夷之色:
「如果他沒有錢給,明知道要挨打還撒這個謊,也不知道圖什麼。」
「是啊,這不找打嗎?俗話說得好,惡人還需惡人磨。像他這種挨千刀的騙子,就該送到惡人谷去。聽說那裡惡人極多,就算殺人官府都不會管。」
嗯?
還有這種好地方!
本來已經徹底躺平擺爛的童錦程,聞言頓時來了精神。端得是山窮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他苦心設局救治小女孩,可惜最後沒有死成。誰知因禍得福,了解到惡人谷這麼一個地方。聽地名就知道,那裡住得都是窮凶極惡之徒。殺人不會像百姓這樣磨嘰半天,行事百無禁忌。
若是把惡人谷的傢伙惹急了,想死還不簡單?哈哈哈,真乃天助我也!
童錦程雖然倒在地上無法動彈,但他的心已經飄到惡人谷去了。要是那裡離清泉鎮不遠,說不定下午就能到。
只要再死一次,就能無敵了!
此時有人從側面偷偷踹一腳,結果踢到童錦程後突然疾退。面色痛苦地捂住大腿,似乎觸發了某種保護機制。
我就說嘛,這系統沒按好心。
全身麻痹倒地看似任人拿捏,實則硬得跟個烏龜一樣根本死不了。
殷紅葉全程冷眼旁觀,心中的疑惑攀升到頂點。她跟大多數路人的看法一致,不明白淫賊這麼做到底圖什麼。
如果只是為了騙錢,那他也該帶頭給一些錢,引導其他人慷慨解囊。可他現在這樣做白白挨打,這不有病嗎?
聯想到在牛家村見識的一幕,殷紅葉甚至懷疑淫賊是不是有被虐的癖好。
她之所以這樣揣測,跟幼年經歷息息相關。相貌出眾的風流老爹在多年前拋棄殷紅葉母女,遠走他鄉逍遙快活。
這導致她敵視所有英俊的男人,覺得他們都是花心大蘿蔔。而其他不夠帥的男人,只是沒有花心的資本而已。說到底天下烏鴉一般黑,沒有男人例外。
就連問心宗里的男性修仙者,也是萬變不離其宗。無論是經常早安晚安的師弟,還是刻意獻殷情的師兄。滿腦子都是齷齪想法,令她感到無比噁心。
親眼目睹淫賊被踹,並未讓殷紅葉感到心情舒暢,反而是愈發疑惑。
這淫賊,到底圖什麼?
看到恩公捱了一腳便倒地不起,滿臉污穢的秦氏明白絕症是真的。她終究還是沒忍住,帶著哭腔起身阻止道:
「住手,你們別打了!住手啊,你們不要再打了啦!」
現在明明是萬里晴空,此話一出卻讓圍觀者仿佛置身於連綿暴雨中。
「恩公萬般叮囑,讓俺不要插手就能得到醫治女兒的藥費。可俺實在不忍看他死掉,他也不該死在這裡」
聽到秦氏當眾曝光計劃細節,倒地不起的童錦程自知尋死無望。
她們母女倆原本老老實實待著,等大家湊齊醫藥費不就好啦?現在非要坦白,那之前那麼多頭不就白磕了嗎?
棋差一招啊,真是可惜。
童錦程已經盡最大的努力,去幫助賣身救女的秦氏了。可惜最終卻搞成這個樣子,他實在不知道說什麼好。
秦氏哭哭啼啼地,向眾人訴說著整個計劃的來龍去脈。真相如同投入湖水的石子,在他們心中激起陣陣漣漪。
尤其在得知童錦程重病纏身後,才明白他為什麼被踹了一腳便倒地不起。
殘酷的真相壓在每個人的心裡,使得原本熱鬧的現場變得鴉雀無聲。
先前踹童錦程的中年男子此刻盯著自己的右腿,感到無比的自責與愧疚。
該死啊,老子真**該死啊!
殷紅葉更是滿臉錯愕,實在無法把這個與別人妻子行苟且之事的淫賊和以身做局一命換一命的形象聯繫在一起。
她無法接受這個結果,便湊近了些對秦氏施展測謊的法術。在發現對方所言句句屬實後,不由得感到更加震驚。
望著被人攙扶起來仍然無法動彈的童錦程,殷紅葉冷清的面容發現變化。
難道,真是我看走眼了?
此刻她尚未注意到,羅盤法器的指針在童錦程麻痹的瞬間就指向了他。
***
『章末小劇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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