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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寧的衣衫被扯得很凌亂,巨大的恐慌蔓延在心底,哪怕是死也不能被侮辱。她的目光閃出如雪般的寒光。
此時,卻有一道仿佛從遙遠的天邊飄落的渺渺仙音,溫柔,淡然,透著幾分普渡眾生般的佛性,就像是砸入黑暗地獄裡的一道祥光,驅散黑暗,放出光芒萬丈。
「怎能對待小姑娘如此粗魯?」
幾人站起身,警惕地問,「你是誰?」
那人道:「我誰也不是。」
侍衛冷笑,「別多管閒事,若不快快離去,休怪我們不客氣。」
那人笑了,「請你們千萬別客氣。」
仿佛是與不懂事的小孩說話的輕鬆語氣,幾人皆怒了,拔出刀,衝上去。
然而,不到片刻功夫,他們全部倒下。
蘇寧甚至沒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
她看著這人呆了。
他站在昏暗牢房裡,逆光而來,一襲紅衣似能蔓延開來的灼灼火焰,綻出盛世紅蓮,他的面容在半明半昧的光線里微微含笑,淺淺的咖啡色眸溫柔地輕彎。
他替她解開繩子,仿佛一個溫柔的兄長給她整理好衣衫,眸色溫柔地注視她,「小姑娘,被嚇傻了?」
蘇寧還沒能從方才的恐懼里回過神,她微顫著聲兒,「你是……誰?」
他沒再給出方才那種敷衍回答,微微一笑,落下二字,「景玉。」
「景、景軒的那個哥哥?」蘇寧明顯震驚了。
景玉道:「小軒脾氣不太好,想必給姑娘添了許多麻煩吧?」
他溫和有禮地問她,她忙道:「其實也沒什麼。」
景玉微頷首,咖啡色的眼眸染上分柔和,「嗯,如此我便放心了,日後姑娘還請多照顧著小軒。」
蘇寧的臉黑了,「那個……其實還是有些麻煩吧?」
景玉微微笑了,朝外面走,對著門口那人道:「小景,你帶小姑娘去壓壓驚。」
蘇寧這才注意到,門口還站著個男人,且還是她曾見過的那個狂傲太子。景玉不知去了哪裡,景千尋領著蘇寧去了東宮。
景千尋離宮許久,突然回來必然是因為景軒的事情。
路上,蘇寧問,「太子殿下,皇上是不是已經沒事了?」
景千尋微妙地看她一眼,薄唇扯出絲淺笑,「你是說你們樓蘭的皇上,還是我們景國的?」
很明顯,她問的是景軒,今天要被斬首的人不是……景軒麼?
「你這話什麼意思?」蘇寧的心懸起。
景軒道:「沒什麼意思。」
兩人走到東宮,景軒讓人給她送了身衣裙過來,她換好衣服出來,景軒的人也不見了。蘇寧心中的不安絲毫不曾減去半分,她在宮內坐了會兒,終於忍不住站起身,拉過一個奴才,問,「你認識刑場的路嗎?」
奴才猶豫著,「難不成安美人想去?」
蘇寧承認,奴才便道:「安美人且放心好了,雖說那位九公子聯合大臣們差點謀反成功,但景公子回來了,大臣便不敢再有反意,他們以前可全是景公子的部下。」
蘇寧的頭暈了下,「你……你說什么九公子謀反?不是說連陌將軍帶頭謀反麼?」
奴才將自己打探來的消息告訴蘇寧,「連陌將軍謀反是故弄玄虛,九公子謀反卻是真的。」
蘇寧猛地抓住了奴才的衣袖,緊張到心也快跳出來,「快帶我去刑場!」
那奴才本來不肯,但耐不住蘇寧以死相逼,安美人可是太子吩咐了照顧的人,他不敢讓她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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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蘇寧趕到刑場,卻只見到蘇佑臣與連陌二人,以及一批被枷鎖束縛的大臣。
她的到來令二人頗為驚訝。
蘇佑臣以為她是擔心皇上,便道:「你放心……」
話被打斷,蘇寧急切地問,「你們不是說九公子謀反嗎?那麼,他在哪裡?」
連陌審視著蘇寧,「安美人為何會關心這個?難道謀反的事情,你也有參與?」
「告訴我!他在哪兒?」蘇寧大聲道,「不要說什麼謀反了,我只想知道他在哪裡!」
蘇佑臣微怔,盯著她的神情,下意識地道:「他主動要求與景公子決戰,之後便被人給帶走了。」
「他受傷了?」
看到蘇寧擔心的樣子,連陌忍不住為自己兄弟不平,冷笑,「何止,我看那位九公子就算有九條命也活不了!景公子一劍穿透了他的心臟,安美人以為,他還有命活嗎?」
蘇寧雙膝發軟,倒在了地上,她的頭疼得快要炸開,「不可能的……」
「安美人……」蘇佑臣蹲下身,試著將她扶起來,「你先別急,萬一景公子那劍刺偏了呢?」
聽到這話,連陌忍不住嗤笑道:「心長偏了倒是可能!」
蘇佑臣抬頭瞪了眼連陌,低頭看時,忍不住慌了,「安美人……你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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玖月是被蘇淡月帶走的。蘇寧不明白為何蘇淡月會出現在刑場,但當時玖月重傷昏迷後是蘇淡月跪在了景玉腳下,請求他能讓她帶走玖月。景玉答應了,事實上,所有人都認為玖月絕不可能有機會活下去。
蘇寧那天在刑場暈倒後,醒來便已經身在昭陽殿。由於九公子之死,觸發了兩國的戰火,據說樓蘭皇帝已經決定御駕親征,眾人皆在猜測九公子的真實身份,居然能讓一國之君為他征戰。
蘇寧是樓蘭的公主,在這種敏感時刻自然是被軟禁了。她已經有整整五天沒有踏出昭陽殿一步。
或許忙於制定作戰與防禦計劃,景軒將她給遺忘了。這五天裡,她時常坐在窗邊,望著院子裡的鮮花錦簇,惷光愈發濃烈了,蝴蝶穿梭於花叢里。
他說過,以生命起誓,護她周全。
可是,為何要食言?
什麼沒有硝煙的戰爭,全是一場笑話,最先放棄的人卻是他自己,甚至為此付出了自己的生命。如果……他真的就這樣沒有留下一句話就離開,她絕對、絕對不會原諒他!明明可以解釋他忽然的冷淡是因為景軒已經起了疑心,明明可以提前通知她謀反的行動,明明可以全身而退,他卻偏偏選擇了如此決絕的方式背水一戰!
但她最不能原諒的人卻是……自己。
在她和景軒整日玩樂之時,他會在做什麼?是寂寞地注視她的背影?還是精心計劃著這場危險的謀反?他一個人背負了一切,卻將她隔離在外。
這種做法是自以為是的高尚,她恨透了他的自私。說好了一起並肩作戰的人卻先放開了她的手,難道他不明白被孤單留在這世上的那個人遠比死亡更加可悲可憐麼?
蘇寧伸手捂住心口,她不會心痛,不會流淚,甚至不會同情他。曾經作為兄長,他給予了她寵溺愛護,卻告訴她,那是他的彌補。如今作為朋友,他給予她的卻是自私的遺棄!
「娘娘,你別哭了,奴婢很難過。」
她恍惚聽見了小蕊的聲音。
「那不是眼淚,只是水而已。」她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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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軒來昭陽殿已經是半個月之後。在一個明媚春日的下午,他踏進了昭陽殿,見到了蘇寧。
他無法想像她會把自己弄得這麼糟糕。
許久不曾曬過陽光的皮膚蒼白得隱約能看見皮膚下面的青色血管,她並未梳妝,一頭青絲散開在肩上,身上只穿了一件單薄的裙衫,腳上也沒穿鞋子。
她的神色迷離恍惚,就像是……活在夢境裡。
景軒蹙起眉,將她抱起來,卻發現她已經輕得感覺不到重量,他將她放在床上。
他冷聲道:「這是怎麼回事?」
小蕊嚇得跪倒在地,「娘娘這些日子好像是病了,不肯好好吃飯,晚上也總是坐在窗邊吹風,所以身體就愈發差了,奴婢有勸過,可娘娘好像……」
「好像什麼?」
小蕊低聲道:「好像是聽不見似的,不但聽不見,似乎也看不見,無論奴婢做什麼,說什麼,娘娘都沒有反應了。」
景軒這時才驀然察覺到奇怪。他從進來到現在,沒看見她有一絲反應,甚至連眼神也沒有一絲波動。
他怒道:「你怎麼不早些來告訴朕?」
小蕊道:「陛下下令不許昭陽殿的任何消息傳出去,也不准任何人出入,莫非陛下自己倒是忘了?」
她的語氣有幾分壓抑的怨懟。
景軒倒沒心思與她計較,吩咐人去找太醫,又讓人將窗子全部打開,屋子裡總透著陰沉的氛圍。
他在她身畔坐下。
蘇寧抱膝坐在床上,瘦削的下巴輕輕擱在膝蓋上,目光飄忽到沒有焦點。
「寶貝兒?」他聲音很輕,怕驚嚇到她,「初安?」
蘇寧仿佛木雕泥塑般絲毫沒有動靜。
景軒皺緊眉頭,隱約有了幾分怒氣,「你這副模樣到底是為了誰?不要告訴朕是因為那個該死的九公子!」
他發覺自己態度不好,忙又緊張地看了眼蘇寧,但她壓根沒被他給嚇到。
景軒微微嘆氣,脫了鞋子,將她抱入懷中,輕聲道:「對不起,朕該早些來看你的。等你好起來,朕一定不會再關著你,我們可以像以前一樣出宮去玩兒,你不是最喜歡游湖了麼?還有好多的湖你沒見過,到時候朕找人做一艘大船,夏天還可以看到湖上的螢火蟲,蓮花,很漂亮的。」
蘇寧躺在他懷裡,長睫微微顫了下。
-本章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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