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覺乃是陳家的僕從、家丁,從祖輩開始,就為彭城陳氏服務,本是在陳家祖宅為仆,但因看出陳止的潛力後,主動投靠。
陳止家的老僕陳輔,因年紀漸大,開始頤養天年,陳覺作為早起投靠的家僕,漸漸得到了陳止和兩個兄弟的信任,理所當然的成為了家僕之首、大管事。
在陳止於洛陽站穩了腳跟,又有了自家宅院之後,這位信得過的大管事,就順理成章的過來,接手了洛陽陳止府邸的管理工作。
不得不說,陳覺這個人還是有能耐的,他能在陳止未完全發跡的時候,看出端倪,又有魄力直接下注,就表明此人心志不小,也確實有一定的統籌之能。
雖然剛來的時候,因為洛陽的風土人情,略微顯得生澀,但在陳止的支持下,他很快就習慣起來,並迅速掌握了府邸內外的權柄,然後安排人手,補充僕從、丫鬟,將偌大府邸梳理的井井有條。
陳止大婚之後,楊家派出了幾名得利家僕,過來幫襯的時候,陳覺也沒有被比下去,依舊執把持住大部分的府邸權利,不過免不了也有勾心鬥角。
陳止對這些並不關注,只管放權,也不問多餘的,在府邸有了女主人之後,他更是將後宅之權,盡數交託給自家夫人,由她安排,並不過問,只是把控大概的氛圍,不至於淪為宮斗劇。
只是,府邸畢竟是姓陳的,因此楊氏掌權後,陳覺的權威並未削減,但凡有消息,還會第一時間通報給他,由他轉告陳止。
不要小看這個轉告、通報的權力,在大族的府宅之中,能有這樣權力的,一般代表著大管事的地位。
現在,聽到陳覺的稟報,陳止點點頭,吩咐了幾句,讓他準備一些瓜果之類的。
陳覺就道:「這些夫人吩咐過了,都已備好了,就等著老爺您來了。」陳止成親之後,就是齊家了,正式讓他這一支的陳氏,有了完整的世族結構,在先秦之時,若是士大夫子弟,都可以有自己的土地了,所以陳覺對他的稱呼,也就從少爺變成了老爺。
陳止聞言,笑著點頭,說道:「好,我先去見叔祖,等問清楚來意,再去見她。」言罷,在陳覺的領命中,陳止大步而去。
陳覺口中的太爺,指的正是太僕陳永。
面對這位陳氏一族中地位和官職最高的老人,無論是下邳陳氏,還是彭城陳氏,都不敢有絲毫怠慢,陳覺第一次見的時候,更是緊張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陳永坐在正堂主位上,邊上陳止府邸中的僕從,不管是來自陳家,還是楊家的,都畢恭畢敬。
陳永隨意說著話,不時品茶,他的邊上站著蘇遼。
和一年前相比,陳永顯得更老了,他臉上的皺紋更深了,頭髮也更白了,作為太僕,掌管馬政,每天要處理的問題太多了,要梳理的利益關係更是數不勝數,哪怕是精力充沛的壯年之人,時間長了,也會有力不從心的感覺,何況他這樣的老人?
這一點,站於一側的蘇遼都看在眼裡,心裡更是清楚。
蘇遼本就是陳永府中幕僚,在陳止入洛時,被派過來相助陳止,然後蘇遼抓住機會,決定跟著陳止,因為以他的年齡和資歷,在陳永的麾下無從施展,想出頭太難了,不如順勢在陳止這邊紮根,反正都是一家,也不算背叛。
放下杯盞,陳永看著蘇遼,說著:「守一的事,我都知道了,他給我陳家長臉了,坐鎮秘書省,各司衙都去資政,皆有可言,過去翻找文獻的宗師,對他也是讚譽有加,更不要說那諸多大家,時常過去找他談玄論道,我那太僕府的幾個從屬官,都經常款贊他啊,哈哈!」
老人說著說著,笑了起來,臉上滿是欣慰之色。
蘇遼在旁邊點頭,等陳永詢問陳止家中事的時候,他就第一時間給予回答,讓老人不時點頭。
「老爺來了!」
兩人正在說著,門外傳來一個聲音,就見陳止大步走了進來。
「來的正好,我正說著你呢,聽說郭宗師去秘書省了,又和你探討什麼了?我還以為,你要和宗師論道一番之後再來,沒想到回來的這麼早。」陳永一見人,就笑了起來。
陳止三步並作兩步來到堂中,給陳永行了一禮,這才說道:「郭宗師那等人物,我如何能與他論道?不過在旁以供詢問罷了,宗師問過之後,就要著文,我也就沒了事,因此吩咐了一下,直接回來了。」
「這樣不好,」陳永搖搖頭,「你該抓住機會,多和這些宗師交談,哪怕不能學到什麼,但只要有了交情,以後辦事會方便很多,要知道,宗師的弟子遍及天下各處,即便是在邊疆之地,也有很多人會賣面子的。」
陳止敏銳的從中聽出了一點其他含義,眼睛眯起來,問道:「聽叔祖您的意思,莫非是時候到了?張應,要有行動了?」
「不錯,」陳永點點頭,笑容收斂了很多,「這半年的局勢,正像你在大典後分析的那樣,朝中越發分化,而張應乃是張家之人,有這樣的背景,加上一直以來的退讓,對廣漢王的逢迎,上下聯絡,到底還是要真正成為尚書令了,你不是說,他若是成了尚書令,想要立威,很可能會拿你下手麼?不知道可曾做好準備?」
「準備,早就已經做好了。」陳止點點頭,露出淡淡笑容,「其實這也是次機會,這半年在秘書省中,我得以博覽群書,又和諸多宗師交談,開拓了眼界和人脈,加上給諸司衙資政,算是摸清了大漢的內外官府虛實,自問在洛陽,也已經沒有什麼好學的了,更無更進一步的機會,與其困於此地,靜靜等待、以熬資歷,還不如去地方上走一遭,也好真錘鍊手段。」
陳永聞言,卻有憂愁,不由說道:「話雖如此,但若能在中樞坐穩,誰又願意去往地方呢?現在不比以往,承平之時,地方郡守政績也有極限,何況按照你的分析,八成要去邊疆苦寒之地,那種地方難出政績,影響晉升啊。」
陳止則道:「叔祖多慮了,比起晉升,止更注重的是那治民之術,況且以孫兒如今的年齡,已然為五品,正所謂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如今所得,在洛陽也算是極限了,若是再有什麼動靜,必然引起各方矚目,洛陽乃是天下中心,匯聚各方勢力,其實難以施展,稍有出頭,就被各方打壓,倒不如去往地方,就算有什麼動靜,也不至於讓旁人顧忌,從而過來掣肘。」
陳永眉頭皺起,卻微微點頭,以他的眼光,如何不明白這個道理?縱觀陳止一年多所為,確實有這個問題,出身地方世家,一出仕就是中樞七品,又因功受皇帝青睞,直入五品官品,別看風平浪靜,其實早有人不滿了,不過陳止的表現讓旁人無從下手罷了,若是他更進一步,又要升遷的話,就要有問題發生了。
畢竟,陳止的年齡擺在這裡、背景也擺在這裡。
陳止這時又道:「止的好友中,有位陶侃公的侄子,按他所說,如陶公那樣的人物,穩定江南,以軍功起家,尚且還被壓制,何況是我?但我亦發現了,正因陶公的以軍功而起,旁人固然對他有顧忌、有打壓,卻依舊無法撼動他的地位,這就是立足的根本。」
「這麼說,你也思慮得一二軍功?」陳永卻有些不太同意,「未免太過危險,而且也不是是正道,你若是存著這樣的心思,老夫拼著這張老臉,也不能放任你行事了!」語氣是責備的語氣,但話中的諄諄愛護,陳止自能聽得出來。
或許最初接納陳止時,這位老人本著功利之心,考慮的是家族利益,但人非草木,隨著一年多的接觸下來,他與陳止之間的關係慢慢變化,如今是真的將陳止看作是家族晚輩。
「叔祖放心,並非如此,」陳止要讓老人吃一顆放心丸,「但考慮到張應的選擇,必然會接觸到兵征之事,與其逃避,不如做好準備,更何況,被任命為邊疆太守,總歸要多帶家丁,這兵家的事是不能避免。」
陳永沉默起來,最後嘆了口氣,道:「老夫說不過你,這一年以來的事,都按著你的分析在變化,張應如果鐵了心的要用你立威,老夫最多是更改一二小節,不過,有件事你沒莫要忘了,你這一年都在洛陽……」
陳止點點頭道:「我明白,上任之前,必定攜妻往彭城一去,我離家也有一年多了,不知家鄉有何變化。」
這一年,陳止屢屢建功,收穫不小,名望、地位、人脈都扶搖直上,但相對應的,他的時間也就很緊,而且因為接連升職,又擔任著被各司衙資政的職務,連大婚都未能返鄉,離開彭城已經一年多了,未曾有機會回鄉。
「明白就好,可惜時間緊迫,也不知張應會不會有其他安排,不然你少不得去下邳走一趟。」陳永說話間,又露出一點笑容,「另外,你光說服老夫那是不夠的,楊家那邊,也得有所表示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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