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萬人馬,我就是直接拿出去給人殺,那也得殺上一天多,你呢?在你手上,現在連個響聲都聽不見了!」
寬敞的大殿上,慕容廆坐於其上,看著下面跪著兒子,怒火根本就壓抑不住,直接呈現在臉上,毫不留情的在眾多從屬官僚的面前,狠狠地訓斥著自己的兒子。
慕容仁神色木然的跪在台階下面,他的一半臉龐都被包紮起來,隱隱能看到血跡,身上也有幾個明顯處理過的傷痕,低著頭,並沒有言語。
看著他的這個樣子,這大殿兩邊的眾人,可以說是心思各異,其中有一些人,更是滿臉的憤恨,眼裡噴火,看那架勢,分明是恨不得衝過去,將慕容仁當場撕裂。
這幾人乃是幾個小部族的族長,他們的兵馬就都派出去支援慕容仁了,結果如今損失慘重,自是滿心痛恨!
也有不少人注意到這幾人的樣子,暗暗冷笑的同時,卻也感到心驚。
這座大殿建成時間其實不長,是為了配合慕容崛起的大局面搭建起來,一方面是需要威嚴來襯托慕容單于的權柄,另一方面就是慕容部如今麾下也是人多勢眾,諸多大姓與部族的頭領眾多,如果廳堂太小,召集起來就顯得擁擠,也給人看清。
草原的遊牧部族、東北的漁獵部族在內部構成上與中土不同,哪怕慕容部原本就崇尚漢化,無論是制度還是官職,都向著中原朝廷看齊,但即便如此,其族群本身的基礎結構,也是難以撼動,先前四方聯軍圍困棘城的時候,慕容部中的幾個大族就先後表達了觀點,甚至還有幾個姓氏暗中與敵人勾結。
只不過,比起其他鮮卑族群的大姓,慕容部的大姓在影響力上要弱很多,已經基本脫離了部族聯盟的結構,只是隨著慕容部的擴張,為了儘可能的打擊和削弱宇文、段部和王浚勢力,他們不得不先大規模的吸納其他小部族。
如此一來,又讓原本近乎平衡的結構,再次被打敗,為了安撫其他小部族的頭領和貴族們,原本部落聯盟的那一套規矩,不得不再次拿出來,一方面是籠絡人心,一方面也是給慕容部消化其他部族爭取時間。
於是,在這個慕容部勢力急速膨脹的關頭,諸多小族的族長,也如願在慕容部中分了一杯羹,至少也算是慕容部吃肉,他們能分點湯汁,便越發推崇慕容部的統治了。
其中有一些人,更是想要在慕容部體系內,獲得更大的話語權與影響力,於是便積極參與,派出自家兵馬相助慕容部的南征北戰,以此來獲得更大的青睞。
這次慕容仁南下、西去,最開始是帶著慕容部自己的兵馬征戰,因為慕容部的人馬還是比較善戰的,但要占領土地,人少不行,於是後續就有不少歸順的部族將自家兵馬派過來,一方面是加深和慕容部的關係,一方面就是順便撈點油水,這一來二去的嘗到了甜頭,就越發主動起來。
等慕容仁與陳止一番交戰,不斷敗退,朝棘城發出急報,說是需要人手支援,也好頂住陳止的攻勢,於是在慕容廆的默認下,先後有七八個小族首領派出了人手,結果這人一去就沒有回來!
即便是在中土、中原,在正統王朝的體系下,如果一個將領損失了自家兵馬,那地位立刻一落千丈,更何況是在這般部族聯盟之中?
那首領的兵馬,不光是手上的兵力,還有族群傳承的根子,一旦損失慘重,很容易就會被人吞併、除名,他們這些首領,有些事被強迫征服,有些事主動投靠,掛在慕容部的名頭之下,能有立足之地,靠的就是有人聽從自己,現在這般損失,未來下場決計好不了,當然惱怒。
只是,當著慕容廆的面前,這群人卻也不敢當眾如何,畢竟那慕容大單于正毫不留情的訓斥著自己的兒子,他們又怎麼發作?
狠狠的訓斥了幾句之後,慕容廆猛烈的喘息起來,臉上更是浮現出了一抹潮紅色,看上去是真的動怒了。
果然,旁邊的親衛、侍衛見狀,趕緊過去詢問。
慕容廆擺擺手,將人擋住,深吸了幾口氣,這才算是恢復過來,然後狠狠的盯著慕容仁,問道:「你這次損失了這麼多的人手,換來了什麼?當初動兵,是要占著地盤,向王浚要好處,結果王浚直接被陳止擊敗,當時你兄弟提議你回來,維持與代郡的盟約,結果你頂著壓力不願歸來,還繼續侵占,想要故技重施,當時給我的承諾猶在耳邊,結果卻是一敗再敗,今日若不能給我一個交代,就算你是我慕容廆的兒子,我一樣砍了你,給諸位頭領交代!」
這話說得這般重,一下子讓其他人震驚起來,緊跟著就有不少人出列勸阻,言說父子親情,又說慕容大局,最後則表示那陳氏既然為敵,就不該因此責罰。
那些本來怒氣滿滿的小族首領先是一陣快慰,跟著悚然一驚,意識到問題所在,就算慕容廆真有殺子之心,那也多是一時氣急,事後回過神來,父子連心,悲傷之下,說不定遷怒他們這些小族頭領,到時他們一沒兵、二無權,可就是徒呼奈何了。
台階之下,已然麻木的慕容仁,也被這話刺激,終於有了點神采,頓時叩首,旋即抬頭說道:「父汗,那陳氏妖兵人馬雖少,但有天雷為助,根本不是人力可以阻擋,我又如何能勝?我本以為靠著人多,也能衝殺一番,只要擒拿了陳止,一切皆可重來,但未料妖兵的妖術太過厲害,根本就靠近不得,自己都受了重傷,只得敗退!」
「妖兵?天雷?」慕容廆眯起眼睛,「不就是單梢砲之流麼?若說這般利器,咱們慕容棘城也已有兩台,還曾經讓兵卒在火毬下操練,怎麼戰陣上碰到了,便就難以承受了?」
「絕非單梢砲可比!」慕容仁猛然抬頭,面容因為恐懼而扭曲,「天雷落下,天崩地裂,聲音震天,我這耳朵到現在還在鳴叫!哪裡是火毬可以造成?唯有妖術雷法,方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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