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和太一閒聊喝酒沒有花多少時間,但季寥仿佛過去數百上千年一樣。因為太一娓娓道來的故事,本就是浩大的史詩。而季寥亦是其中重要的角色。
「說不定,我還是主角。」季寥露出輕鬆淡然的笑容。
太一離去的悵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太一做了太一,季寥何嘗不能做季寥。
「對了,還沒問清楚第九位道主的名字或者道號呢。」季寥嘀咕一句。
對於這個人,他總是免不了好奇。
貓兒似乎也不大想睡覺,跳到季寥肩膀上。
天大地大。
季寥問道:「你想去哪。」
「喵。」貓兒應了一聲,好似在說「隨你。」
「那就去顧家看看。」
他說的顧家,是顧家的本家。
…
…
季寥本是朝位於南方魔界的顧家而去的,結果還沒出苦境,就看到了一座宏偉壯闊的寺廟。
寺廟在山上,山下有界碑。
「不見方三日,世上滿櫻花。」
界碑下有一聯句,山上種滿櫻花。
櫻花開的時候,也是飄零的時刻。生有多美,死有多哀,此謂之物哀。這是一間充滿物哀的寺廟。
季寥見山攔在前面,見有寺廟,卻並不好奇,滿山櫻花,也不能使他駐留,他心有去處。
於是季寥繞開了山,繼續往前走。
仍是那座山,仍是那座廟,仍是滿山的櫻花飄落。
季寥到也不動氣,輕笑道:「你是非要我進去,那你可別後悔。」
既然人家不放過他,他自然也不躲避。
一步踏進山中,身遭都是飄零的櫻花,櫻花香味極淡,但山間草木清新自然,這又比任何花香,要讓人舒服。
「喵。」貓兒從季寥肩膀下來,它準備發出虎豹雷音。
季寥捂住貓兒的口,輕聲道:「貓兄,這個對手,交給我。」
貓兒掙脫了季寥的手,呆在一邊。
季寥負手看向四方,淵渟岳峙。
但他藏在背後的手指,卻在不斷翻飛。
季寥在卜算,這廟究竟是什麼來頭。
很快季寥停住翻飛的指頭,因為有人走了出來。是個和尚。
廟裡,當然有和尚。
但季寥動容。
他咬牙切齒,幾乎一字一頓道:「佛屠子。」
久遠的記憶湧上心頭,血傘、夜摩天、佛屠子,原來那些事,已經過去了很多年。
但是回憶浮現時,依舊觸動了季寥的心弦。
他從來都不是無情人。
很快季寥神色轉為淡然,他將情緒收斂住,說道:「我會救你的。」
佛屠子當然不會和季寥為敵,但佛屠子已經被人操縱,淪為傀儡。
根本不需要思考,是誰會用這種手段來打擊他,顯然而知。
那是原本的季寥。
他做得出這種事,也懂得利用季寥的弱點。
佛屠子合十道:「尊主,好久不見。」
他依舊像是當初那樣,對季寥很恭敬。
仿佛間,讓季寥以為自己還是大涼國師那一世。
「天魔法啊,呵!」
季寥吐出一朵劍氣,抵住了一枚菜刀。
佛屠子的刀!
在離季寥心口不足寸許的地方。他的刀比過去何止快了千百倍,刀上的勁力,足以斬滅仙人的神魄。
劍氣炸開,如同櫻花之飄落。
菜刀粉碎。
這把菜刀定然是一把神兵利器,但季寥的劍氣卻遠比它要鋒銳。
劍氣炸開,鋒銳不減。
射向的不是佛屠子,而是佛屠子背後的虛空。
一根根絲線,好似傀儡的牽絲,操縱佛屠子。
成千上百條牽絲斷掉。
只留下最後一根,牽引著佛屠子的心口。
劍氣消散無蹤,終歸沒有斬斷這孤零零的一根絲線,因為這根絲線要是斷掉,佛屠子也就徹底死了。
突然,佛屠子揮起手,他不是要攻擊季寥,而是將那根絲線扯斷掉。
佛屠子倒地,沒有說話,他死透了。
嘴角掛有一絲微笑
櫻花不住飄落,絢麗而哀傷。
而且因地上有屍體存在,更叫人黯然。
季寥沒有露出悲痛之色,而是依舊注視前方的虛空。
他輕聲道:「你出來吧,我知道你在哪。」
「你不是要救他麼,為什麼你沒能救到。」虛空裡傳出淡淡的聲音。
這人當然不是季寥預料中的敵人。
但他也知道他是誰,自在天魔主。
「季寥」居然請動了自在天魔主來對付季寥。
「你把佛屠子的魂魄交出來,今天我可以放過你。」季寥淡聲道。
「你居然知道他的魂魄在我手上,而且還挺狂妄的。不過現在你有點像那個人了。」虛空的聲音玩味道。
季寥道:「瞧來你也是那位的仇家,我真是佩服他。」
「佩服什麼?」虛空裡的聲音道。
季寥道:「佩服他能把你留在世上,不怕噁心麼?」
虛空裡的聲音並不生氣,只是道:「只要眾生存在,我總歸死不絕的,他只是殺了上一個我,但新的我,又在世間歸來了。你學過心魔大法,難道不明白這點麼,有人心在,便有我在,我就是魔,萬魔之魔!」
季寥微笑道:「真的麼?」
他拿出一副書稿。
虛空裡的聲音終於不再那麼淡定,他顫聲道:「釘頭七箭書!」
季寥輕嘆道:「我總算知道,這東西是為誰準備的。」
釘頭七箭書當然可以殺死一個人,如果是別人,一定就選擇釘死原本的「季寥」了,但季寥沒有這麼做。
因為他覺得這樣不妥,原本的「季寥」不會這麼容易被殺死。
直到剛才,季寥終於意識到釘頭七箭書的用途。
釘頭七箭書是一種詛咒,殺人於無形。
這股力量也是無形的,跟自在天魔的力量一樣。
詛咒一旦生效,便永生永世跟隨。
因此哪怕自在天魔主再度復活,也得再次死在那股詛咒之力手上。
只是用了釘頭七箭書,季寥就失去一個殺手鐧。
但季寥並不吝惜。
一件寶物,只有用出去時,才能體現它的價值。
虛空蕩起漣漪,一股強大的意識,從季寥瞧不見的地方降臨到他道心中。鏗然一聲錚鳴,季寥道心好似要天崩地裂一般。
可他心中縱有如此變化,依舊不動聲色。
手指破開,滲透出金色的血液,在書稿上一筆一划地寫著字。
「不要。」
一個個字在書稿上顯現,那聲音不由十分畏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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