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天澹顯然並不喜歡別人這麼諷刺他,也是,這個人向來只有他嘲諷別人的份,別人就休想和他針尖對麥芒。
九無山就是這樣教弟子的?
藍小玉從小胖子手上接過一直交給他的梨花杖,對著陰天澹冷眼訕笑:「你問我要去做什麼,長著眼睛看不明白嗎?」
她站在洞口,傾盆大雨就落在她身上。
所有人看著藍小玉在雨中轉過身,眉眼間被雨水澆的濕透卻清澈無比,連同她落出口的話,一字一句。
「我要闖陣。」
我要闖陣。
她不打算再找生門、再找方法了,這裡有人殺死了另一個人,有人不顧道門情誼陰險卑鄙,難道還能若無其事的走下去?
趕屍人命在旦夕,難道要聽著陰天澹的話殺了他,假裝什麼都沒發生?
還是,假裝大家都是-逼-不得已?!
去你娘的-逼-不得已。
所有的一切——
簡直,就是荒天下之大謬!
藍小玉看著洞中所有人的眼睛,有無措,又畏懼,有愧疚,有茫然。
最後她定格在陰天澹身上:「你的所作所為,我會一五一十的告訴無為道人,有本事,現在就殺了我,沒本事,就等著一命賠一命!」
從衍的死,會這麼不值?
而藍小玉也絕非聖人。
她現在冷靜也凜然:「你們願意留在這裡跟著他的,就跟著他去,總比跟著我做輸家好。」藍小玉扭過頭就朝前走去,這苦笑比哭還要難看。
輸家,哪裡有什麼贏家,從衍死了,莫名其妙死了,所有人根本就已經是輸家。
沒有同心協力卻還要對付自己同門。
這樣的人,永遠不可能成為贏家。
任你巧舌如簧,任你能比天大。
所以藍小玉至此開始對陰天澹已有提防之心,因為沒有什麼是這傢伙做不出來說不出口的。
她感覺的到背後突然襲來的冷風,於是側身一滾就在泥地里打了個轉,單手卸下背包就拿梨花杖下意識擋在自己身前。
「鏘」的一下,藍小玉剛要起身的膝蓋就被力道一壓,又跪了下去,撲騰在泥水裡。
陰天澹的黃油傘下那截短柄刀刃正直直的橫切在梨花杖上。
藍小玉的唇角幾乎泛著冷笑,陰天澹就算現在要殺她,她也不會覺得意外:「你殺了我,也滅不了那麼多口!」她壓低著聲音。
「殺你?」陰天澹冷著臉,臉上的線條更為陰柔,「你若是真死了,也不是我殺的,你是被誤入的殭屍所傷,重傷不治才死的。」他可以為自己的任何行為捏造謊言。
「這麼多雙眼睛看著呢,陰天澹,你想要我死,沒那麼容易!」藍小玉也是怒上心頭,跪在泥地里的腿一掃就對準陰天澹的下盤,陰天澹這會的力道就用在對付藍小玉的木杖上,一時不防就被那小姑娘踹了個正著。
兩個人「噗通」的全部滾在大雨里,簡直跟兩條泥鰍一樣扭打在一起,完全沒有任何的風度,沒有任何的招式。
小胖子嚇的哇哇大叫,拉著邊上也驚呆了的「哥哥們」趕緊上去勸架啊,這樣打下去,一定會有人死的。
不是陰天澹就是藍小玉。
男人的力氣定然是超過了小姑娘的,陰天澹一個翻身就掐住了藍小玉的脖子,直把藍小玉給掐的上氣不接下去,整張臉都漲紅了,雨水和泥水都打在臉上,一片腥濕。
「他會掐死小玉姐的!他會掐死小玉姐的啊!」小胖子哭叫著要衝出去,立馬被身邊的人拉住了。
現在這樣子誰上去誰死啊!
藍小玉咬著牙關抬起腿曲起膝蓋狠狠就往陰天澹的後背撞去,陰天澹猛一吃痛就沖了出去,藍小玉伸手一抓抓到了他的那把黃油傘。
「哧溜」,黃油傘就落在了藍小玉手中。
藍小玉現在是一口氣剛緩過神來,臉上從豬肝色開始泛白,她掙扎著爬起來:「你的傘里有什麼是不能給大家看的?」她像是故意要激怒陰天澹。
「南方烈火君,毒丈震八方,真符速化形!」藍小玉手中翻出地皇印,口中默念,反手就將傘打了開來,單手捏著指訣從傘口處探了進去,速度快准狠。
不管是鬼是怪,都要會一會!
猛地,那指尖就像被什麼東西狠狠咬了一口,然後整把傘「呯」的一下就像和藍小玉互相排斥了開來,更像是與地皇印發生了巨大的碰撞,一傘一人就跟打了一架似的,分別朝兩個方向撞飛了開去。
藍小玉根本沒有預料會發生這樣的事,她「噗通」一下撞在棵老松樹,後背吃痛,整個腦袋都被震暈,口中一腥,「哇啦」就吐了口血出來。
而那把黃油傘呢,也沒好到哪裡去。
它的一跟傘骨突然之間崩裂,卡著短柄刀刃的地方也分崩開來,似被地皇符印所懾傷,彈飛開去的速度令人震驚。
陰天澹看到了,但以他的能力根本沒辦法躲開,短刃帶著黃紙傘與他擦肩而過,在他的手臂上也滑出了一條長長的刀口,流淌出的血就被雨水沖刷的滴滴答答。
這兩個傢伙,都受了不小的傷,帶著一身的血,簡直就像是從地獄裡爬出來的惡鬼。
黃紙傘直愣愣的插入陰天澹背後的樹木,但是,它並不是個死物。
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所有人都看到了,那把傘在不停的顫抖晃動,就好像有什麼力量在讓它不安於室。
陰天澹原本就狹小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他的血沾在了傘柄上,但是現在的黃油傘,全身上下不見一絲一毫血跡,仿佛被它全數汲取。
陰天澹點指便扣指符,微微垂首口中念念不絕,那黃油傘自己從樹幹中退了出來,「呼」的一下竟然撐開在陰天澹的身邊。
簡直就像是他的守護神。
一時間,從裡頭猛然躍出數枝「黑箭」射向藍小玉。
「……這是九無山的馭鬼之術……」山洞中能識得此術法的恐怕唯有少數,「九無山的術法最為詭異之處在於不是單用鬼殺人,而是可以教會鬼物變化多端善用器物。」
小胖子在邊上聽到了,忙扯著嗓子喊:「小玉姐你小心,那傘里有鬼!」
藍小玉當然早就知道那玩意有蹊蹺,所以在黑箭射來時就反身一躲,立馬躲進樹幹後。
那黑箭不過是一種露行的霧氣,碰到樹幹就立刻化為無形,用來殺人滅口還真是必備良器啊,藍小玉一咬牙,索性拔腿就跑。
直朝著先前小胖子指的那個陣法邊緣位置。
那裡是最可能破陣出去的地方。
可藍小玉這兩條腿哪裡敵得住陰天澹,那男人也算無所不用其極了,見藍小玉意圖要跑,他也玩了命的追,將手中的傘就跟扔石子一樣投擲了出去「啪」的打在藍小玉的小腿上。
藍小玉一個踉蹌就摔了出去,跌了個狗啃泥,地上的小碎石子都因為這衝撞彈飛了出去。
然而小石子「咕咚」撞到了什麼被彈了回來。
藍小玉一個咯噔,這裡就是邊緣。
她又驚又喜卻也根本心裡沒底,普通的陣法結界只會困住想要困的,比如就是說妖、人、鬼怪等等,但還沒見過能困住物體的,比如石頭。
你朝里扔個石頭,那是肯定可以過去的,但是人,是絕對走不進去的。
可嘆這個赤雷武火陣,竟然連一份一毫都不給打擾陣中清寧。
她爬起來就將梨花杖矗在身側,直插入泥土,陰天澹的身影也已經掠到了跟前。
「喝!」藍小玉倒抽一口氣,「神霄之府,雷霆之所,天命羲皇,雨雹交下,霹!」
她只是情急之下脫口而出,而陰天澹正抓著傘連人一起躍來,藍小玉的符咒恰好於此時落下尾音。
猛地天上一道驚雷劈了下來。
幾乎開天闢地一般的動盪!
那道雷在陰天澹和藍小玉之間不偏不倚的炸落。
「引雷清觀符?!」陰天澹顯然認識。
藍小玉也是一驚,這令她想起從衍說過,赤雷武火陣內能夠引雷,而雷電是天地萬物的開闢者,即便是成了精的妖也是抵抗不住一個九天之雷,可想而知這東西有多厲害。
而藍小玉想到了這裡,就立馬有了一個想法,她要引雷去劈裂屏障!
然後去找無為道人和師父孫道陵。
「神霄之府,雷霆之所,天命羲皇,雨雹交下。」藍小玉用盡全力就憑藉那一點小小的術法,卻要硬闖赤雷武火陣,如果孫道陵在,大概會覺得她一定是不要命了。
為什麼?
因為這道屏障結界是無為道人啟的,破結界就相當於在和無為道人拼,那結界反彈的力道足以將一個普通人振傷。
藍小玉這一下雷電確實劈到了屏障上,但是只聽到「呯」的一聲,是藍小玉被反彈了出去,「撲」地摔在泥塘里,整個五臟六腑都翻滾了一遍。
可是還有別的法子嗎?
她沒有。
藍小玉沒有,除了想盡一切辦法打碎這道屏障去求救兵以外,別無他法。
「神意伏崮,身披雷印,上有朱雀,下有玄武……」她的話已經模糊不清,卻還不放棄。
陰天澹看著她這副狼狽不堪的樣子竟然只覺得可笑:「無為道人的結界,就憑你這點小道術是根本破不了的,何必不自量力。」他冷言冷語,雖然自己受傷也不輕,可是要殺一個對自己來說幾乎手無縛雞之力的藍小玉,綽綽有餘。
他根本不屑於自己動手,而是揚手一個點指,那把聽從他號令的黃油傘就俯衝了下去。
他要一箭穿心。
免得這個禍害口不擇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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