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小玉,」青燈突然開口喚了聲,從袖子裡摸出什麼遞給了那小姑娘,「這個收著,興許會有用。」
藍小玉接下來才發現,手心中是一快小木牌,打磨的不是很光華,看的出來是心急之作,上面倒是刻了複雜的符令。
「這是五雷令牌,」青燈指著它,「我用早上的雷擊木做的,簡陋了一些,但總能幫到你。」
五雷令是天地各種雷的總稱,道教中重要並且經常會用到的號令,倘若要行法修煉,守衛壇場、聽令施行的天曹神將與雷部元帥,則都需要五雷令為基礎。
當然,護身也是一大利器。
藍小玉感謝他的好意,將令牌收回口袋中:「我可沒那麼大的本事請得天神天將呢。」她歪著腦袋眨眨眼。
「此去,你……」青燈頓了頓,「你要多加小心。」原本他意圖多問一句,那個跟在藍小玉身邊的存在,究竟是什麼。
但他已無心再追究,觀里一團亂,沒有受傷的都在照顧受了傷的,他今日一天也耳聞了不少對無為道人和三清會的質疑,降梅觀如今哪裡逃得掉責任。
青燈不過一介弟子,所求所想,便是師父他老人家能安然歸來。
至於別人的閒言碎語,他早當成耳邊之風。
阿儺比他認真,目送著藍小玉在外頭陰晦夜空下消失的身影,臉色也不是太好,畢竟這一去,藍小玉信誓旦旦有把有握,可青燈和阿儺沒有。
倘若這蓮花燈出了事,能依靠的也只有殿裡的老師父們。
藍小玉這把豁出去了也多少仗著身邊那尊鬼神的能耐,她踏出降梅觀的時候忍不住看了看那棵被劈裂了的老榕樹,真是觸目驚心。
整個的樹身就像被什麼燃燒的火球砸出了個大窟窿似的。
夜闕君懶於抬眼,兩人直往林中而去,藍小玉緊巴巴的跟著那鬼神,由他來帶路自是最好,只是夜闕君的沉默不語就像在沉吟著什麼心事。
「你是不是也覺得不好應付?」他也說過,那殭屍不是什麼簡單的銅甲屍,藍小玉打破僵局。
夜闕君眼角有著微弱的輝光,今夜的氛圍著實說不上什麼肅殺或者爛漫,倒是瑟瑟縮縮的令人發寒。
「屍和鬼物都是由人變得,」夜闕君回神,「你不覺得人才是最有趣的?」他的語調里有著調侃一般的嘲諷。
人啊,才是會不斷折騰自己和周圍的存在。
藍小玉聽出他口氣中的訕意,於是仰起頭,從自己這個角度看過去,夜闕君的側臉著實是不可方物,就連那種嘲笑的意味都顯得高高在上,她趕緊低頭:「你在懷疑降梅觀中的人。」
夜闕君來到降梅觀現身這段時間裡的話語足夠明示暗示他的諸多不滿。
「我的話有許多你不愛聽的,」夜闕君對此向來介意不多,「你師父、陰十九和無為道人一起,怎麼就只有無為道人出了事,你有沒有想過?」他就這麼丟出個炸彈。
炸的藍小玉莫名其妙。
她一愣:「你……是什麼意思?你該不會是說我師父見死不救吧?」孫道陵沒有出手,所以才讓無為道人涉險了,夜闕君聽起來就是這個意思,她多少心裡有些悶悶不樂。
「你師父會是這樣的人嗎?」夜闕君輕輕瞥她一眼。
「當然不是!」藍小玉這點爭辯夠快。
「所以才更可怕。」夜闕君的話緊跟上來。
藍小玉「嚇」了一聲,什麼意思?
因為孫道陵不是見死不救的人,而這一次卻只有無為道人出了事,藍小玉的眉頭就蹙了起來:「你認為他們三個人發生了變故?而我師父……是站在陰十九那邊的?」這不可能啊——根本不可能!
且不說孫道陵和無為道人關係如此之好,陰十九還意圖陷害藍小玉,看孫道陵的好戲,就憑這一點,孫道陵就不可能和陰十九那個傢伙一個鼻孔出氣,更何況是要害無為道人這麼大的事?
藍小玉覺得夜闕君的話根本就是陰謀主義者的思維。
「那你怎麼解釋陰天澹?」夜闕君不介意藍小玉的抗拒,這是人之常情,孫道陵的一身正氣凜然確實不容人污衊。
「陰天澹怎麼了?」藍小玉覺得今兒個晚上夜闕君的話都有的放矢,就好像他思慮了很久,現在想要和盤托出。
「陰天澹的無極天羅傘,收的可不是普通的鬼。」夜闕君緩了緩步子,「你見識過它的能耐。」
藍小玉想起來九無山的馭鬼之術,那把傘就跟有生命一般,殺人還是利器都是它,而藍小玉都險些命喪它手:「可是那不是被你毀了嗎?」
「是,」夜闕君頓了頓,這夜山裡的冷風吹的寒徹骨,「就是因為如此,他心裡更應該清楚,我的能力。」他別有深意的看一眼藍小玉,這小姑娘還想不明白?
陰天澹心裡當然知道藍小玉養鬼,還不是一般的鬼,可是呢,那小子居然沒有正大光明的跟孫道陵告狀,當然不是說大殿裡兩人鬧劇一樣的互相指責。
陰天澹和陰十九,在打著什麼算盤。
秘而不宣。
「我和師父說過關於你的事,」藍小玉想了想支吾了聲,「他一聽說和竹姑有關係就沒再多問。」那些傢伙們都不知道夜闕君的來歷,有時候藍小玉都不知道這樣的隱瞞和欺騙究竟是好是壞。
夜闕君卻沒有在意藍小玉說什麼,他仰起頭,冬夜裡開始落下細小的雨點亦或是是雪點洋洋灑灑的飄零:「現在降梅觀群龍無首,閭山派你早就被他們潑了髒水,如今無為道人再此出事,陰十九卻絲毫沒有幫忙的意思,恐怕留他在觀中有事生變。」他只是一個猜測,現在誰也猜不透到底是一出什麼戲碼。
「陰十九能出什麼么蛾子,難不成還會害了所有人?」藍小玉思索了一下,「這個老傢伙確實不好對付,但如果是他想要害無為道人,又是為了什麼?」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好歹有個理由。
夜闕君伸著手指支了下頷,「你不知道降梅觀里有什麼,但是他們都知道。」
「這話說的你比我還要清楚似的……」藍小玉還真是奇了怪了,夜闕君這姿態跟無所不知無所不曉一樣。「難道降梅觀里還有個富可敵國的大寶藏?」她做著誇張的表情,自己想想就想笑,這道觀清淨的很,哪裡可能斂財呢。
夜闕君就敲了敲藍小玉的腦袋:「寶藏是有,不過道人們的寶藏可不是什麼錢財。」
他這麼一敲,藍小玉就有些反應過來了,對對對,這種情節她電視劇里就看過不少,而且以前竹奶奶也有提過,不光竹姑,連孫道陵有時候感慨也說過兩句。
道人們的禁術秘術多的很,有些人偏愛旁門左道才不管是不是祖師爺的禁忌,就在那偷偷的學。
該不會,降梅觀里有這種玩意呢?
「降梅觀曾經有。」夜闕君的承認就預示了這一點,「你知道除了走陰竹家可以入得冥府片刻外,道人即便術法再高也不宜入冥,那會令他們能力大減,甚至陽壽散盡。」他看到藍小玉點頭,繼續開口,「這可不是他們認為的道法自然。」
「哎?」藍小玉就明了了,「難道他們都希望自己可以超越生死來去自如?」這可真是……你咋不上天呢?!
就算是竹奶奶那樣的人,下冥府也不可能隨意和時常,那些走旁門左道的人,為了抓鬼馭鬼,淨想著自己可以上通天下通地,這世界上哪有那麼便宜的事。
況且,上天入地就真的那麼好?藍小玉覺得自己大概是沒有那種覺悟的,就像竹奶奶說過的,你有什麼能力就得承受什麼報應——這樣天大了去的本事,必定給家族和子孫後代帶來無窮的厄運。
誰那麼想不開……
「你該不是覺著,這鬧的一出接一出就是為了這些寶貝?」藍小總算是回過神來了,她這麼心思一沉澱,突然倒覺得有這可能,正想再多問幾句。
猛然間,這山林的氣氛就發生了變化。
黑夜涌動時清夜徒然冷寂,就好像風都被什麼東西住了腳步,不再前行。
夜闕君頓住身形伸手就把藍小玉攔在身後。
這一片樹林子輾轉夜魅,好像叢林中升起了某種難見的瘴氣,隱隱約約,如夢如幻,可這瘴氣帶著一股子潮濕的氣味。
好像從什麼陰曹地府里攀爬出來似的。
夜月的清輝早被烏雲掩蓋,雨水點滴落不進林子,,氣氛卻一剎間肅殺起來。
從四面八方,對,四面八方就傳來一陣鬼魅般的樂聲,你仔細聽起來更像是某種夜宿的鳥鳴。
是笛音。
引屍的笛音。
藍小玉心口一緊:「是他?!」那個殺了竹湘菱又害的降梅觀這麼慘澹的人。
「要小心了!」夜闕君警惕扯住藍小玉,這聲音暫時無法辨別來去何處,直攪和的人聽辨不能,他指尖一轉,便見一娓金絲纏繞其上,衣袂颯動間,那金絲蔓延如同勾勒出的一道屏障隱匿於瘴氣里,那聲音便小了不少。
現在聽起來跟像是悶在某種酒葫蘆里的瓮聲。
藍小玉覺得哪裡需要自己動手,夜闕君分明可以獨自擺平,今晚上免不了自個兒又是坐冷板凳的料,可是……她又覺得看著那尊鬼神施術大顯身手,心底里倒是無比的雀躍和興奮。
為什麼?
因為,那都是為了她啊。
藍小玉連忙退後幾步,她寧願安靜的做一個女漢子,乖乖聽話,省得那鬼神一個不高興可別把她丟在這荒山野嶺的。
她退開身去,冰冷的空氣就前後夾擊而來,後背涼颼颼的跟墊著個大冰箱一樣,別說後背——
她現在覺得肩膀上都冰冷刺骨,藍小玉下意識的揉揉肩,卻——
摸到了一截指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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