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爾實在清閒的時候,南山還會抱著清光出門散一散步。美國小說網 https://www.gogogous.com/
當然,以南山如今的名聲,未免引起什麼不必要的轟動和圍堵,他們只在家門口的新雨街上走動。
從街頭走到街尾,再從街尾走到街頭,曬的清光昏昏欲睡,沒有骨頭似的搭在南山肩上,有時還會打呼嚕。
而若是想要到這城市中的別處走走,那便只有夜間了。
南山認為宵禁令是一件很不合理的制度。
「若不能出來走走,怎麼能追上月光呢?」
南山常常帶著清光夜間出門,一人一貓,一前一後,一起躲巡夜的更夫,一起繞總也繞不明白的大街小巷,一起賞永不停歇的月光。
就在這樣的時候,南山第二次見到司卓。
關於為什麼一個尊貴的公主,會大半夜人事不省的出現在小巷裡,南山大概從不著意思考。
司卓流了很多血,很多很多血。南山伸手去探她的脈時,血跡濃郁的會將他的袖口整個染紅。
但這隻讓清光有些嫌棄的往後退了退,從十三歲時起,南山就習慣這樣的場面和氣味了。
他平靜的摸到司卓依舊跳動的脈搏,將她從地上扶起來,抱在懷裡,一路帶回了南山樓。
表情和從前救清光時沒什麼兩樣。
說起來,這就是擁有一張大床的好處了,南山將司卓整個放到了床上,也不妨礙清光躺在另一邊四仰八叉的打哈欠。
這夜的月光是血色的。
南山沒有想到,掀開衣衫,入目的,是這個尊貴的公主,一個體態纖纖的女孩子,竟同那些武院少年們一樣,滿身刻骨的傷疤。
且那些傷疤,一道道,全刻在要人命的地方。
擦身的水換了一盆又一盆,直到不再有新的血跡漫出這具蒼白的軀體,南山才一同躺下來。
將所有的被子都蓋在那失血過多渾身冰冷的少女身上,南山閉上眼,只在這微涼的夜中,將床尾的灰風撈在懷裡,取一取暖。
黎明來的又快又急,昨夜折騰的晚,南山還沒睡夠,但習慣還是使他醒來。
更何況心中總是牽掛那個昨夜救回來的人。
不同於同樣身受重傷,但他幾乎沒幫什麼忙便自己痊癒了的灰風。
南山十分驚喜的看著司卓,這個真正由他一手從死亡邊緣救回來的人,臉上的笑容足以消融陽光。
那種笑容,不管是彼時的灰風,還是如今的清光,每每想起,萬千沉溺。
只不過每當這種時候,這個人類心中萬分喜悅的時候,那就准沒好事——看著司卓身上的傷疤,南山十分自然且不長記性的就取過了筆,開始了他的創作。
而操碎了心的清光,想到上一回這個司卓見了南山的畫後是個什麼模樣,連忙蹲在床沿,隨著南山筆跡行走之處,一路跟在後頭「毀屍滅跡」。
南山畫一筆,他跟著擦一筆,擦的他好好一條灰色尾巴被墨汁染的烏黑髮亮,卻也依舊趕不上南山畫的快。
司卓的肩上終究留下一團亂麻。
南山覺得很好看。當然,要不是有灰風的搗亂,他能畫的更好看。
發覺司卓醒來,他更覺驚喜,因為與這個一身冷硬的少女僅對視了片刻,他便看到她寒冰一般的靈魂正在滴滴答答的融化著。
她的神態看上去有些惱怒,但靈魂是騙不了人的。
她一定是因為他而覺得快樂,因為他將她身上的傷疤畫成畫而覺得快樂。
司卓一定喜歡那幅畫。
南山於是更加高興,又添幾筆,順帶將在司卓眼中看到的東西也畫了上去。
至於畫成之後,他看著這個身軀已不再冰冷的少女,南山是由衷的感慨。
這個出生在皇室中的人,一個女孩子,她的身體素質似乎比那些武院漢子們還要好,受了如此重傷,失了這般多的血,竟也不妨礙她掐的他手腕要斷了一般的疼,厲害。
南山高興的想,高興的贊,高興的認為,這大概說明這個人多半是能好好挺過這一遭的。
司卓要瘋了。
邊關三載,生死都不怵,今日竟被這男人弄的滿心羞臊,窘的想逃。難道這個男人的臉,比戰場上的刀槍和鮮血還要厲害嗎?
紅顏禍水。
她的腦子裡忽然冒出這個荒唐的詞來。而後一瞬間的,不顧一切的想要離開。
然而司卓剛要起身,便被南山按了回去:「體質再好也要好好養傷,不要亂動。」
然後司卓便眼睜睜的看著這個將風花雪月四個字長在了臉上的南山先生,一層一層的將被子重新蓋回她身上,怕她逃似的,還在上頭壓了一隻胖貓。
「放心,你在這裡沒有人知道。」
南山拍拍司卓的手,想了想,又將她的手也塞進被子裡:「好了,再睡一會兒吧。」
司卓反手拉住南山,緊皺著眉,很想問問他知不知道這樣收留一位公主,意味著什麼?
他以為救了她是什麼好事嗎?他知不知道光是見過她這幅受傷的模樣,便很有可能為自己引來殺身之禍?
他一個生意人,一個與她並沒有什麼交情的生意人,真的要摻和進這樣的權力黨派鬥爭里嗎?
難道他真的…喜歡她?因為喜歡她,所以不顧一切的救她?
想到這個可能,司卓就想殺了他。
可話到嘴邊,司卓咬著牙,目光微顫的看著南山:「你要去哪裡?」
南山握了握她的手,柔柔笑著:「今日有客人來,我要去彈琴。」
不似南山撫琴作畫的手,柔軟溫潤,少女的掌心和指腹都有薄繭,這是常年手握刀兵的結果,指尖觸過時,南山停了停,又對她許諾道:「你睡罷,我很快就回來。」
看著重新閉上眼的司卓,以及不知何時再次沉睡過去,毫無知覺的被他搬來鎮壓司卓的灰風,南山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
那日來聽琴的是位難得的女客,據秦陽說是從東邊虞國來販茶的女老闆,平生就愛聽曲兒。
故而來到百越境內,聽聞南山樓的大名後,便迫不及待的趕來了。
女客一擲萬金,只取南山的琴音和春時的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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