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玖騎著踏雪一路狂奔,終於在第二天巳時趕回護國寺。
把馬在後山藏好,循著小路趕往她所在的禪院。
抱琴抱棋此時正在禪院門口守著,面對話里藏刀的淑妃,抱棋一臉鎮定,「皇后娘娘吩咐過,在她為西北祈福期間不容許任何人打擾,以免衝撞了佛祖,惹得佛祖怪罪。娘娘請回吧。」
淑妃勾唇,臉上掛著虛假的笑意,「本宮也是奉了太后的命令來接皇后娘娘回宮。太后她老人家說了,西北戰事已經結束,皇上又身受重傷,現在宮裡面正需要皇后娘娘穩定人心。皇后娘娘再在這裡為西北戰事祈福已經沒有意義,還是和本宮一起回宮行駛皇后的職責比較好。而且太后她老人家這些日子也十分思念皇后,想要和皇后好好說說話,太后她老人家的身體不太好——祈福重要,但給太后她老人家侍疾也同樣重要不是?還請抱棋姑姑把本宮的話傳給皇后,就說接她回宮是太后的意思,請不要讓本宮難做。」
一席話軟硬兼施,阿玖要不回宮就是罔顧太后的身體,對太后不孝。
抱棋心底越緊張,臉上反而越鎮定,穩如磐石一樣擋在禪院門口,不卑不亢,「皇后娘娘現在正在小佛堂祈福,娘娘祈福之時最忌諱旁人打擾。淑妃娘娘和德妃娘娘不如等一等,等皇后娘娘祈福完畢後,奴婢自會去稟報。」
淑妃臉上笑意不變,似乎沒聽出抱棋話語中的推脫一樣,問,「不知皇后娘娘祈福要用多長時間?」
「皇后娘娘最近憂心皇上,祈福時間長一些,一般都是整日待在佛堂當中。佛堂裡面備有瓜果,等娘娘把瓜果用完,想要出來時自會出來。」這意思就是出來的時間沒準了。
淑妃臉上的笑容略淡一些,審視的盯著抱棋,「皇后娘娘整日裡為皇上和西北祈福,就只食用瓜果?難道皇后娘娘如廁時也不出來?」
這話問的有點噁心,站在一旁的德妃詫異的看淑妃一眼,心裡疑惑,淑妃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膽大,竟然敢跟皇后叫板?
雖然來之前太后叮囑她們要把皇后接回宮去,但接不回去也沒有多少大礙,頂多被太后責罵一頓,何至於如此?
最近皇宮裡面的暗涌她也感覺到一些,心裡直覺的裡面應該有她不知道的事情,不動聲色的悄悄離淑妃遠一些。無論宮裡發生什麼事情,都不是她能摻和的,她只需要明哲保身就行。
抱棋絲毫不在意淑妃的審視,依然不軟不硬道,「五穀輪迴雖然是人之常情,時間卻不是由人能定的,淑妃娘娘若是想等著皇后娘娘如廁就請這邊走,圊廁在這邊。」
淑妃臉上的笑收起,滿臉嚴肅嚴肅的打量抱棋,眼睛微眯,「你敢讓本宮在茅廁等著皇后?你好大的膽子!」
抱棋微微躬身,「奴婢不敢。」嘴上說著不敢,臉上沒有半分懼怕。反正皇后說了,有人敢闖的話直接打出去就行,要是太后來了她還能擔憂擔憂,淑妃這樣的小角色還不夠看。
淑妃冷笑,「好!很好!不愧是皇后娘娘教導出來的奴才!」伸手從袖筒里拿出一張明黃色的錦帛,「太后娘娘的懿旨在此,請皇后娘娘出來接旨吧!」
抱棋袖子裡的手微微攥緊,從淑妃的表情就可以看出今天的事情怕是沒法善終,但是皇后壓根不在禪房裡面,這件事情絕對不能讓別人知道。
幾乎瞬間抱棋就有了決定,從袖筒里拿出皇后的鳳印,「鳳印在此,見鳳印如見皇后,還請淑妃跪下聽皇后娘娘口諭。」今天就是拼死,也不能讓她們進去。
跟在淑妃身後的奴才們呼啦一聲跪下,口呼千歲參拜鳳印。
德妃看情況不對,也麻溜的跪下,跪的離淑妃又遠一些。
淑妃臉色氣的青白,臉上的淡然再也保持不住,滿眼噴火的瞪著抱棋,「你這賤婢,敢拿鳳印壓本宮!」
抱棋垂眸,「奴婢不敢,奴婢只是聽皇后娘娘的吩咐而已。娘娘早就料到有人會想破壞她為皇上祈福,所以命奴婢在這裡守著,不管是誰都不允許放進去打擾她。想要強行闖入的奴婢可以自行懲戒。」
「你敢!本宮手裡有太后的懿旨!皇后的口諭再重要,能比得過太后的懿旨尊貴?!來人,把這個以下犯上的賤婢給本宮抓起來!」
淑妃帶過來的侍衛一涌而上,就要抓人。
「淑妃娘娘是想違背皇后的命令嗎?」
抱棋冷下臉,揮手,十幾個錦衣衛從暗處竄出來,手持兵器滿眼警戒的盯著淑妃的人。
兩人一個手持太后懿旨,一個手拿皇后鳳印,對立在一起互不相讓,一時間場面僵持不下。
「呵,本宮的禪院跟前也敢動手拿人,淑妃你好大的膽子!」冷厲的聲音從院子中傳來,抱棋激動的回頭,就見一身素衣的阿玖從裡面慢慢走出來,抱琴滿眼興奮的跟著。
抱棋懸著的心徹底放下,努力克制著臉上驚喜的表情,向阿玖行禮,「奴婢參見娘娘。」
隨著她這一聲,所有人都醒過神,忙著再次下拜。
阿玖也不叫起,長長的衣裙滑過地面,慢悠悠走到淑妃面前,居高臨下的俯視道,「本宮之前有吩咐,本宮祈福期間不允許任何人打擾,你不知道?」
淑妃頭皮微緊,沒見到皇后的時候她還能仗著有太后的懿旨作威作福,但是見到皇后後就忍不住想起之前皇后整治人的手段,沒來由的心虛,連聲音也低了下去,「妾,妾知道,妾也不想打擾皇后娘娘,只是太后娘娘有懿旨……」
「你的意思,是說太后故意打斷本宮祈福,為的就是想讓國家不安,讓皇上龍體有恙?」阿玖打斷她的話道。
這話淑妃哪裡敢認,忙道,「不是,不是,妾不是這個意思。太后她老人家怎麼可能希望皇上身體有恙呢……」
「不是太后的意思就是你的意思了?」阿玖再次打斷她的話,猛地變了臉色,抬腳把淑妃踹出去,「好你個淑妃,皇上予你高位,讓你協理六宮,如此器重你,你竟然因為皇上把你禁足之事心懷怨恨,故意破壞本宮祈福,意圖讓國祚不寧,真是蛇蠍心腸!」
皇后抬腳踹人早有先例,所以人們只是驚了一下,並沒有覺得多奇怪,只是將頭埋的更低,生怕皇后把怒火發泄到他們頭上,也給他們來一腳。
阿玖連夜騎馬而來,一路奔波又憂心著自己不在護國寺的事情被發現,本就身心俱疲,結果剛從後山翻到自己的院子裡就聽到門口的吵嚷聲,又看到抱琴在禪房門口滿臉緊張也憂慮的轉圈,簡單問清情況後連水都沒喝一口,就在抱琴的服侍下匆忙換了衣服。
這麼一番折騰下來憋了一肚子氣,在看到淑妃會有好臉色才怪。
從皇上跟她說過淑妃的事情之後,她就知道淑妃是個不安分的,以往沒當回事,沒想到她竟然在皇上和她都不在宮裡的時候投靠了太后,還敢在這檔口當太后的馬前卒跑過來找晦氣,現在不能動太后,收拾淑妃這樣的人也能疏散一下心情。
故此阿玖這一腳用了七成力氣。
淑妃被一腳踹出去一丈遠,只覺得五臟六腑都被踢碎了,喉頭微甜,張嘴一口血噴出來,翻眼皮暈過去。
「淑妃竟然敢用血污污了佛祖清淨之地,是對佛祖的大不敬,就罰她在佛前懺悔,無召不得回宮。你們也起來吧。」
以德妃為首的眾人趕忙謝恩,戰戰兢兢的站起來,膽子小的看到淑妃的慘狀差點暈過去。
「誰是伺候淑妃的?」阿玖再次問。
兩個粉裝宮女哆哆嗦嗦站出來,「奴,奴婢是伺候淑妃主子的。」
「你們就留在這裡伺候繼續伺候她吧,不必回宮了。」又隨手點一個錦衣衛道,「一會兒你去跟主持方丈說一聲,本宮這座禪房就留給淑妃在佛前懺悔用,不要讓寺里的僧眾和香客們擾了淑妃的清淨。」
一句話等於將淑妃禁足在護國寺內。
錦衣衛領命下去。
淑妃也被抱棋指揮著人抬進了禪房內。
德妃心裡不忍,卻不敢在這會給淑妃求情,心裡忐忑半天才小聲道,「這回宮之事?」不管皇后回不回去,她問完話就走,絕對不跟淑妃一樣用太后壓皇后。
阿玖點頭,「既然太后如此思念本宮,還特意派你和淑妃來接,那本宮就隨你們一起回去。」她倒要看看太后要出什麼么蛾子。
「啊?」沒想到皇后竟然這麼好說話,這麼容易就同意了,德妃以為自己聽錯了,忍不住怔愣一下。
「怎麼?難道你不想本宮回去?」
德妃趕忙擺手,「不,不是,妾只是太高興了,皇后不在宮裡,妾做事情都沒有主心骨……」呼,早知道皇后這麼痛快的就答應回去,淑妃剛才又何苦咄咄逼人,也不知道等她醒了知道後會不會後悔。
搖搖頭,把腦子裡亂七八糟的想法甩出去,德妃忙殷勤的扶著阿玖往外走,生怕阿玖突然反悔。
轎輦都在半山腰停著,因為太后下了懿旨,必須要把皇后接回去,所以這次過來時皇后的鳳輦也跟著來了。
上了鬆軟舒適的鳳輦阿玖顧不上和抱琴抱棋說話,吩咐一句,「聽著外面的動靜,本宮睡一會。」眼睛一閉,歪在軟塌上睡過去。
「皇上,護國寺傳來了消息,皇后娘娘回宮了。」楓五拿著錦衣衛最新傳過來的消息向昭帝稟報道。
昭帝坐在車內,眉眼冷厲的看著手中的消息,「淑妃竟然投靠了太后……讓人好好審問一下這女人,看太后那邊有什麼陰謀。」
雖然他沒怎麼和淑妃接觸過,但從上一次白非凡的說辭來看,淑妃這女人極有野心,為了往上爬不擇手段。她這麼迫不及待的向太后示好,肯定是知道了一些太后的計劃,並且篤定自己在這次的角逐中會落敗,所以才急於給自己找後路。
「是。」
「加快行程,早日回去。」
「可皇上您現在是重傷……」重傷加速行程的話會使傷口惡化,做樣子做全,皇上是假裝受傷的,這麼急著趕路沒有合適的理由的話會引起旁人懷疑。
「就說朕傷口惡化,所以急著回宮醫治。」
「是。」楓五應一聲下去安排。
……
「皇上,齊太醫安太醫他們來了。」楓二在外面稟報,「他們都受了傷,模樣很是狼狽,屬下剛才問了一下,他們在來的路上遭到了刺客伏擊,繞了許多彎路才趕過來的。」
「怪不得他們來這麼慢。」昭帝冷哼一聲,「朕倒是小看了他們的狠毒手段。讓齊太醫過來,安太醫受了傷,讓他自行休息。」他這重傷本來就是假的,所以李元派人把齊太醫安太醫接出來的時候他就沒在意,也沒派人去接應。卻沒料到蘭陵侯會對太醫下手,看來他是巴不得他死呢!
不一會兒齊太醫掀開車簾上來。
齊太醫的形象實在不算好,臉上猶帶著死裡逃生後的驚恐之色,頭髮有些散,露在外面的臉上和手上都是擦傷,衣服一看就是新換的,可以想像出他原來的衣服必然是破的不能穿了。
「皇上?!」見皇上精神抖擻的坐在車內,身上半點傷痕沒有,齊太醫驚一下,不是說皇上重傷麼?現在這是什麼情況?
「不必吃驚,朕讓你上了就是讓你陪著朕演一場戲。你琢磨幾個治療重傷的方子,一會兒出去後就告訴別人朕傷重昏迷就行。」
齊太醫也是個聰明的,短暫的驚訝過後就恢復正常,恭敬道,「微臣知道了,微臣給皇上診治過後就下去開方子。」
昭帝點頭,臉上帶上滿意之色,「甚好。」
估摸了一下時間,齊太醫下去開方子,開完方子後親自盯著熬藥,不許旁人插手。
齊太醫是皇上的專屬太醫,見他這番做派,不用旁人說,大家私底下就猜測皇上傷情是不是不好了,沒見齊太醫整日裡眉頭緊鎖的愁苦模樣麼?
安太醫倒也想和齊太醫商討一下皇上的病情,可惜因為他是李元送進宮的,齊太醫對他頗為防備,無論他怎麼問,齊太醫的嘴巴都閉得緊緊的,一句關於皇上傷情的話都不說。
問了幾次,又見皇上的貼身護衛只召齊太醫給皇上診治,他連靠近皇上坐的馬車都不允許,也就死了心,老老實實的當背景板,一路上一句話都不多說。
阿玖一覺睡醒,鳳輦已經晃晃悠悠的進了皇城之內。
「娘娘,您醒了。」見阿玖醒過來,抱琴忙拿著熱帕子伺候著給她擦手擦臉。
抱棋從旁邊的暗格裡面拿出吃食,「娘娘睡了這麼久也該餓了吧?奴婢讓錦衣衛提前去外面買了些糕點過來給娘娘預備著,娘娘您要不要吃點?」
阿玖奔波一宿,只在趕路的途中在馬背上摸了幾塊干餅子吃,現在抱棋這麼一說,頓時覺得飢腸轆轆的餓起來,笑道,「還是你細心,本宮正好餓了。」接過盤子直接端著吃起來。
趁著阿玖吃東西的功夫,抱琴抱棋向她稟報了一些護國寺內發生的事情,防著她什麼都不知道,進宮後被太后問住。
抱棋憂心道,「奴婢看淑妃來的氣勢洶洶的樣子,手裡又有太后的懿旨,太后不會是想趁著皇上不在宮裡的時候對付娘娘您吧?」
抱琴也忙著點頭,「奴婢覺得也是,太后肯定沒安好心,現在皇上又受了重傷,太后要是出壞主意,連個護著您的人都沒有。要不娘娘您還是先別進宮了,咱們到首輔府上去,又老爺在,太后再怎麼折騰也不敢到首輔府裡面要人。」
阿玖抬手敲抱琴的腦袋一下,「本宮在你眼裡就那麼弱,需要讓人護著才行?本宮要是真回了首輔府才是讓太后抓把柄呢,我父親再有勢力也是臣子,還能違逆了太后的意思?放心吧,本宮敢回宮就不怕太后折騰……這段時間你們都機靈一點,別讓太后抓住錯處。」
抱棋抱琴臉色嚴肅的點頭,「娘娘放心,奴婢一定謹慎,不讓人抓住把柄。」
吃飽喝足,馬車也進了宮裡。
德妃親自在馬車前迎接,「娘娘,內宮到了,請您下車換乘轎輦。」
阿玖懶洋洋的嗯一聲,在抱琴抱棋的攙扶下從鳳輦裡面出來,抬眼四處掃看一眼,烏壓壓的一堆人在地上跪著,都是聽了皇后回宮的消息跑過來迎接的。
「都起來各自散了吧。」阿玖擺擺手,讓人們站起來,叫德妃,「你陪著本宮一起去慈寧宮給太后她老人家請安,許多時間沒見,本宮心裡很是惦念太后她老人家。」
對上阿玖淡淡的雙眸,德妃眼皮子一跳,她怎麼覺得皇后不像是去請安,倒像是去找茬的呢?
真不想去啊!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誰知道一會兒她會不會被波及了。
但是皇后的吩咐又不能不聽,只好硬著頭皮道,「妾遵命。」
一行人晃晃悠悠的到了慈寧宮,太后早就收到消息,讓齊嬤嬤在門外等著。
遠遠的看到皇后的轎輦過來,齊嬤嬤心口就忍不住發慌,忙整理一下情緒笑著迎上去,「奴婢參見皇后娘娘,恭喜娘娘回宮。」
「有什麼好恭喜的,要不是太后強下令,本宮還在護國寺里為皇上祈福呢。都說血脈親情,這老話還真是一點不假。沒有血緣關係哪怕皇上掏心掏肺的對別人好,一片好心也不過是餵了狗而已,齊嬤嬤你說本宮說的是不是?」阿玖從轎輦上下來看著齊嬤嬤問。
齊嬤嬤臉皮一抽,皇后這話分明是含沙射影的指責太后不顧皇上的身體,強行打斷皇后祈福,召皇后回宮。
皇后在護國寺呆了一個多月,這嘴皮子越發厲害了。
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只能幹笑兩聲,「娘娘說笑了。」
「你說說笑,就當本宮是在說笑吧。太后的身體怎麼樣了?」阿玖一邊說一邊就要往裡面走。
齊嬤嬤忙上前一步就要阻攔,嘴裡笑道,「太后剛服了藥休息下,皇后娘娘不如改日……」
「無妨,本宮進去看看太后就出來,不打擾太后休息。」阿玖繞過齊嬤嬤繼續往裡面走。太后不是想要找她麻煩麼?那她就先下手為強找太后麻煩。
齊嬤嬤還要追,「皇后娘娘,太醫吩咐,太后睡時不允許旁人打擾……」
「本宮只是不放心太后過來瞅瞅,怎麼算是打擾呢……」阿玖一邊說一邊推門進去。
德妃等人不敢摻和太后和皇后的事情,低頭立在外面不敢進去。
齊嬤嬤滿臉為難,猶豫著想攔又不敢攔的樣子。
猛然屋裡傳來太后悽厲的叫聲,「皇后你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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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點之後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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